回頭看去,他們來時的小巷已經消失,身后是一家酒館,里面稀稀拉拉坐著幾桌客人。
肩上搭著抹布的伙計正忙著添茶倒水,一臉殷勤。
附近來回走動的人不少,夕陽西斜,現在算的上是一天當中街上最熱鬧的時候,一些著急收攤回家的商販大聲吆喝著,希望早些將貨賣出去。
就在大家緊繃的神經稍微緩解一些時,陳強的身形晃了晃,隨后一頭栽倒在地。
見到這一幕的皮阮臉色都白了,他張著嘴,卻無法發出聲音。
與預想的結果不同,陳強并沒有當場死去,變為笑容詭異的尸體。
從大家的角度看去,他閉緊雙眼,身體劇烈的顫抖著,胸膛上下起伏,呼吸急促。
他沒有死,更像是用了某種不為人知的手段強行脫離噩夢,所造成的反噬。
“了不起。”趙興國用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語氣感慨道:“沒想到這位小兄弟還有這樣的手段。”
他這句話明顯是沖著江城說的,洛河是守夜人的人,有些手段不足為奇,但江城這些人看起來也絕非等閑之輩。
“哎!這是怎么了這是?”眼見有人跌倒,街上有人走過來,是位賣烤地瓜的大娘,攤位距離他們不遠。
臉色黝黑,眼角布滿細密的皺紋,大娘蹲下身,先是將沾滿爐渣的手在圍裙上抹了抹,才伸手推了陳強一下,“醒一醒,你怎么樣?”
陳強身體蜷縮成一團,像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很快,又走過來幾個人,有街邊過路的好心行人,還有和大娘一樣,在附近擺攤的商販。
最后就連酒館的老板娘也跑出來,嚷嚷道:“這是誰家的病癆鬼,快抬走快抬走,別影響我做生意!”
老板娘嫌棄的擺擺手,模樣很兇的樣子。
“你這是怎么話說的,這人都病成這幅樣子了。”一個很年輕的女人立刻回道,“你這人還有沒有點同情心?”
“老娘只想賺錢。”老板娘眼皮一番,貌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叉著腰,陰陽怪氣說:“你要是真有那心就把這個小白臉接你家里去,我說你這么護著他,你倆之間是不是有一腿啊?”
“你......你胡說!”女人又急又氣,要不是旁邊有人攔著,眼見著就要打起來。
這時第一個出現的大娘注意到了江城幾人,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算遠,大概只有5,6米的樣子。
大娘用渾濁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江城一番,幾秒種后,用試探性的語氣問:“小伙子,你們和他......是不是認識啊?”
“不認識。”江城干凈利落回道。
在聽到江城回答的瞬間,胖子臉皮抖了抖,緊接著,貌似意識到了什么,看向四周的眼神也帶上了一絲警惕,粗壯的脖子也往回縮了縮。
可他瞧了半天,也沒發現什么異常。
附近的人都在忙自己的事,酒館里的客人酒興正酣,下酒的花生米散落在桌子上。
周圍和客人討價還價的商販,吹糖人的老師傅手藝特別好,剛剛彎下腰,將手中的糖人遞給一旁臉上寫滿崇拜的孩子。
從胖子的角度看,他甚至能感受到接過糖人的孩子發自內心的歡喜。
難道這一切......
“哎呦,那可怎么辦啊?”大娘心腸很好,她蹲在滿臉痛苦的陳強面前,臉上寫滿關心,片刻后,又抬起頭,用懇求的眼神看向江城幾人,“要不這樣吧,你們幫忙搭把手,我這身體前些年落下了病根,不敢太用力,你們幫我......幫我把他抬到我家附近。”
“那里有個土郎中,或許有辦法。”大娘眼神真切,被這雙眼睛望著,胖子甚至有那么一瞬間的恍惚。
就在他意識逐漸模糊,嘴巴張開,本能的想要答應下來時,突然胳膊下邊傳來一陣劇痛。
猛地回過神,他發現皮阮的手緊緊抓著他的胳膊。
在感受到胖子疑惑地目光后,皮阮苦著臉,顫抖的嘴唇擠出幾個字:“我......我害怕,富貴兄弟,你可不能丟下我。”
還沒等他細想,就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絲拒人千里的冷漠,“我們根本不認識他,為什么要幫?”江城十分坦然問。
“這是為了救人,他怎么說也是我們的同胞。”之前因為名譽受損,而險些和酒館老板娘起了沖突的女人說。
她顯得很氣憤,貌似把江城和老板娘劃歸為了同一類人,都是極端自私的家伙。
“是呀,也不用你們做什么,就只是幫忙抬個人而已。”附近有人隨口附和說,“就當行善積德了。”
江城瞥了這人一眼,用一點也不噎人的語氣說:“那你來好了。”說完也不再停留,轉身繞開這些人,就離開了。
丟下陳強一個人躺在地上,仍時不時抽搐一下。
走出很遠后,他們在一個拐角處轉彎,就在身影消失在街角的瞬間,他們剛剛走過的這條街突然安靜下來。
不,已經不能用安靜這個詞形容了,應該是......寂靜!
無論是街邊的行人,還是方才討價還價的商販,酒館里劃拳拼酒的男人,胡同口乞討的乞丐......
甚至是剛才好心的大娘,正義感十足的年輕女人。
此刻都同時停下身形,轉過頭,目光僵硬的看向江城等人消失的方向,幾十上百道目光齊刷刷的看向同一個方向,場面寂靜而詭異。
片刻后,像是某個開關被打開,一張張詭異的笑臉出現在他們臉上。
被打斷思路的胖子咽了口口水,他心中問題很多,但醫生被趙興國傅芙夾在中間,有些話又不方便直接問。
他很好奇,醫生為什么斷定昏倒后的陳強有問題?
至少直到現在,除了周圍人的態度有些偏激外,其它的他暫時沒瞧出什么問題。
“不是陳強的問題。”一道嗓音悠悠傳來。
胖子一愣,緊接著慢慢轉頭,看見的是林婉兒的側臉,“有問題的是剛才那道街,街上所有出現過的人我們都見過。”
“在照相館墻上的那些照片里。”
林婉兒清冷的嗓音沒有任何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