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從是樓觀來的,據說是尹喜文始真人后裔。
本身道行也不低,熟讀道家經典,善知數術陰陽。
李鄲道原本也是樓觀有淵源的,此前還想抱岐暉子的大腿,如今反而不必,因此也沒有想和尹從結識一番的想法。
但是尹從還是看到李鄲道了,但是李鄲道已經打算離開了。
此時王延剛剛羽化,肉身遺蛻,不可草草了事,諸多弟子也在忙里忙外,并不大和尹從相親。
這陌生的,從樓觀來的方丈,如何能比的和他們朝夕相處,庇護諸道人在隋末亂世而不損的王延相比?
王延生前被隋文帝封為了金紫光祿大夫,不過這些都是虛名。
散功之后,便是一個枯槁憔悴的瘦小老頭的模樣,一點道像也無了。
王延是從華山下來的修士,此時也會被運到華山下葬,因此還要做一些防腐的工作。
李鄲道出了玄都觀里間,外面依然香客眾多。
東平王妃感嘆:“王延這樣的神仙,都躲不過生死,何況是我們這樣的凡人。”
李鄲道想起尚藥局的長生丹丸來,說道:“欲求仙真,先修道德,修行不一定非要到道觀之中,紅塵中修行。”
“紅塵自有紅塵事。”東平王妃上了轎子。
李鄲道目送她離去。
也欲離去,然而大興善寺門口,一和尚叫住了李鄲道:“小道士,王延升天了么?”
李鄲道沒有理會,那和尚喃喃:“看來是沒了。”隨后一陣憂愁。
李鄲道回到了家中,便跟著李寶京,李福德說了此事。
“作詩不難。”李福德道:“只是認宗親這么容易的嗎?”
李寶京道:“這些不用你來管,這涇陽縣祖宅,我活著的時候,一定要叫他修起來。”
李鄲道對李福德一一說明:“東平王妃的兒子追隨秦王征伐,咱們拉的其實是這條線,叔叔你也不必擔心,但是還請不要忘了,為民謀福的初心,不要踩著人民的肩膀,再騎著人民頭上。”
李福德肅然:“你把我當什么了?”
“叔叔你是能成為圣賢的,但是孟子說,非賢者有此四心,人皆有之,賢者能勿喪耳。”
李福德想起在考場上向他述說怨曲的冤魂起來,又想到那只寫了個題目,還沒有動筆的《沉冤錄》。
當下揮筆潑墨,寫下幾個大字:若圣與仁,則吾豈敢?
李鄲道見效果已經達到,便無多言。
而第二日,李福德便與諸學子同游,賞諸景而得詩數首,文采斐然,詩稿落筆,竟然能重數斤。
其中一首:登古城墻
斜倚欄桿空憑吊,不見悠悠萬古愁
凡鯉三千六百尾,江河萬里化騰龍
更是力壓諸學子,為詩中魁首,被諸多學子推崇,爭相抄閱。
而后,受東平王妃之邀,作賓客宴飲,當場作序,如古之蘭亭序同,竟然流傳一時,風靡京城。
名望一起,如干柴烈火相遇,便是盛名之下無虛士,太學儒生,紛紛上門而來,京城權貴,以士大夫之禮而相請。
而這次出名,也注定比上一次以步虛詞聞名于京城要流傳的更久一些。
不過李鄲道是不太關心這些東西的,事情已經幫李福德到了這里,就看李福德自己的本事了。
不過李福德確實會營銷自己,已經成為了京城翩翩女子們的夢中情人。畢竟他的長相,雖然說比李鄲道差點意思,但比起其他青年才俊,還是有點小白臉的意思的。
而在李鄲道給授箓之后的李榮,當夜回到家中,依然是無盡的謾罵。
只有那幾個弟弟妹妹,死死的抱住他:“你去哪兒了!你去哪兒啦!我好想你。”
夜里,久久入夢,一個四四方方的房間中,身邊突然出現了許多人,你來我往,前后都是黑乎乎的一塊板子。
“哎呀呀,陳大夫,好久不見。”
“王大夫,上次跟你論的傷寒諸癥,還沒說完嘞!”
李鄲道開放了夢境中他們上課前一刻鐘,和下課后一刻的活動權,不再是被動坐著坐位上不能自主,只能聽著講課的那種。
一共五十多人,鬧轟轟的在一起。
李榮有些害怕,這里是哪里?
然而等著上課鈴聲響起,自己卻完全不受控制,坐到了第一排。
一個白胡子老頭推開門來,并不帶教材。
“今天討論病案。”
“朱某疫癘穢邪從口鼻吸受分布三焦彌漫神識不是風寒客邪亦非停滯里癥故發散消導即犯劫津之戒與傷寒六經大不相同今喉痛丹疹舌如朱神躁暮昏上受穢邪逆走膻中……”
李榮聽著云里霧里,這是什么啊?迷迷糊糊過去了這節課。
課間休息一刻鐘,諸多大夫立即開始討論,問問題。
李榮提著膽子問道:“請問?這是哪兒?”
“這里是協和夢授課堂啊,你不是鈴醫嗎?”一個木棉花驚訝道。
李榮搖搖頭,想起李鄲道的身影。
“算了,不過既然來了,那就是同窗了,我跟你說哈……”
然而一刻鐘很快過了,鈴聲又響起,自己又到了最前面的座位。
這一節課是個年青道人,講的是經脈穴位的知識,直接叫招了李榮過去做人體模特。
“這里真是奇怪。”
等著這節課過了,沒過多久便又是一個面容猥瑣的道人進來,講的卻是藥材的辨認,和藥性,李榮感覺他好像一只偷糧食的老鼠。
三節課后,大家紛紛走出教室,一出門,便消失不見了。
李榮也出去,隨后便從床上驚醒。
良久,李榮摸摸自己的身體,按著幾個穴位,嘴里喃喃:“百會倒在地,尾閭不還鄉,章門被擊中,十人九人亡,太陽和啞門,
必然見閻王……”
李榮天資很聰慧,竟然在夢中所聽到的一字不差的復述出來,雖然他不解其中意思,但是他可以去問。
新的一天開始,李榮的眼底不再是灰暗的絕望,一點希望浮現,其中有得是少年的憧憬。
“這就是他給我的東西嗎?”摩挲著李鄲道刻下的桃木印章,李榮暗自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