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林壽正要下針,突然被寧洛薇叫住。
“怎么了?”
“不不……不用上神仙醉嗎?”
神仙醉,就是麻醉藥。
“我哪有神仙醉,平日里都是縫尸體,尸體又用不上。”
“不是,這,這會疼吧。”
“疼肯定會疼,但你江湖中人,這點疼總應該忍得住吧,別矯情了,我要縫了。”
林壽看著寧洛薇啰啰嗦嗦,心說好煩,還是縫尸體好,這活人的事兒太多,死人就沒那么多廢話。
在林壽想來,這連殺十二人的狠角色,半夜一聲不吭的帶著一身傷找到他,雖是女子,應也是如刮骨療傷的關二爺一般,有大耐力之人,不打麻藥應當能行。
但不想,才剛一針下去。
寧洛薇喵嗚一嗓子!
這聲音恨不得傳出八條街去,引得隔壁青城茶樓的狗,狂吠不止。
“不是,女俠你好歹是混江湖的狠角色,不能忍著點嗎?”
林壽知道會很疼,但那難忍的疼還在后面,這才剛第一針,跟扎了個耳洞差不多,她這卻叫喚的恨不得全京城都聽見。
“疼,我怕疼,有沒有不疼的辦法,你能不能輕輕的縫……”
寧洛薇矯情的像個怕打針的小孩,在這跟大夫討價還價,這女人殺人的時候狠辣干脆,怎么縫個針如此矯情?
“那算了,不縫了。”
“別,別,給我縫。”
“要是每縫一針你都整出這么大動靜,官府遲早要找來。”
“忍,我忍,你找根棍子給我咬著。”
寧洛薇咬著銀牙,為了恢復一身美麗,一臉豁出去了的樣子。
林壽去找了根搟面杖來給她咬著。
然后開始繼續下針,手底下一針一線,縫尸針法玄妙生花,傷口皮肉對正工整,沒有一絲一毫的偏差。
縫合過的皮膚表面光滑如玉,竟然平整的看不出針腳,如同一直完好如初,從沒有過傷口一樣!
巧奪天工的針法,連縫白菜葉都能讓人看不見針腳,更何況縫人。
林壽初看到寧洛薇那一身傷口時,雖然感到恐怖,但他心中早已有數,自己能縫。
自己只要想,必能保下她容顏不損。
只不過,確實需要花點功夫。
寧洛薇身上的傷不是三處兩處,而是大小上百個傷口,這上百個傷口要縫多久?
這得取決于怎么縫。
破麻袋縫法,林壽當一回弗蘭肯斯坦博士,大開大合縫個縫合怪出來,很快,很容易,但寧洛薇估計也就徹底破相毀容了。
按照前世整形美容科的縫法,那工作量可就不小了,一定程度上來說縫線越細,縫的針腳越密集,往往效果越好。
縫尸針法有其獨特玄妙的門道,登峰造極能縫米串面,極致還要遠甚美容縫針。
但這極致的針法操練久了,對人精力體力的消耗也是一大考驗。
夜色燭光下,林壽的眼中只剩下了傷口和針線,大腦運轉到極致規劃針腳布線,手上的縫合動作快到出了殘影,已然完全沉浸入忘我的境界。
待到雞鳴報曉時,晨曦朝霞照玉人。
平日里擺尸體的冷塌上,現在正坐著一個完美的玉人,她一臉不可思議的撫摸著身上光滑如玉,找不到半點瑕疵。
誰能想到這溫潤如玉的白皙身體,昨夜之前還殘破不堪,遍布上百道恐怖傷口呢?
林壽居然真保住了她的容貌,昨夜林壽全神貫注為她挑針縫傷,一夜都沒有合眼,她都看在眼里。
“昨夜你扎了我兩萬三千九百針。”
寧洛薇說道,她昨夜每一針都在數著,上百個傷口,林壽一夜沒停過手的為她縫了兩萬三千九百針,才保住的容貌。
當然,這話聽在林壽耳朵里滿不是那么回事,不是,聽她這意思還記仇是怎么著?
我一晚上辛辛苦苦,你居然算我扎了你多少針?自戀的女人都是這種腦回路嗎?
林壽忍不住一擼袖子和褲腿,兩條胳膊上遍布著牙印,兩條大腿上全是青紫掐痕,看起來那搟面杖后半夜是沒用上。
寧洛薇看擼胳膊挽袖子的林壽道:“你這是做什么?”
“我給你數,你咬了我多少口,撓了我多少下,咱倆對賬,我跟你說你別想訛我。”
寧洛薇捂嘴直笑,一身傷口縫合,容貌保住了,她現在心情甚好,坐在冷塌上左右打量林壽。
昨夜天黑看不清楚,天亮了仔細觀瞧,面容清秀,年紀輕輕,說話做事卻顯得鎮定老成,一副永遠處變不驚的樣子,還挺讓人稀罕。
寧洛薇有種摸黑發現寶藏的感覺,伸出白皙的小腿,蹭了下林壽,逗他問道:
“誒,我好看嗎。”
你哪來的自信?林壽心說,但他現在沒心思理寧洛薇。
一晚上,精神高度集中的縫了兩萬三千九百針是什么概念?行針速度破秒速一。
這還不是機械的重復性勞動,要把傷口縫的完好如初,走針看線是要費腦子的。
這相當于一個刺繡大師花費畢生心血用幾十年創作下的杰作,被林壽一晚上給鼓搗出來了。
他現在腦殼疼的快炸開一樣,整個人暈暈乎乎,滿腦袋都是漿糊。
這要不是縫尸針法堪至化境,加上他最近領悟的知微,提升了邏輯能力,林壽估計這一晚上得把自己熬出腦血栓來。
更為讓人不如意的是,林壽花了這么大功夫,縫的不是尸體,是活人。
縫之前,林壽想了想活人有沒有可能觸發賣尸錄,縫完后,果然沒觸發。
縫尸體才算,縫活人不算。
林壽深感自己這一晚上被白嫖了。
花了這么多心血,這么多精力,結果也沒獲得賣尸錄的獎勵補償,他心里很受傷。
寧洛薇這時還跟他在這嘚瑟,更是平添煩躁,林壽打發她從冷塌上下去說道:
“你快得了吧,連具尸體都不如,尸體都比你有用。”
寧洛薇被林壽說懵了,一臉懵逼的看著他,啊,啊,我還不如尸,尸體???
林壽把寧洛薇趕下去,自己爬上冷塌睡下,他這一晚上實在是太累了。
入睡前,心里想著自己以后再也不縫人了,太虧了,還是尸體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