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天晚上的情形,裴融有一瞬間的心軟,猶豫著要不要放過檀悠悠。
檀悠悠見他停下腳步不動,不由大喜過望,眼神越發無辜可憐:“夫君……”
卻見裴融一咬牙:“不行,別耍賴,萬事開頭難,不能半途而廢。”
“……”檀悠悠流下了絕望的眼淚,從今以后,裴融就是她的仇人,她絕不多看他一眼,不多摸他一下,她發誓,倘若做不到,她就不姓檀。
早飯是碧粳米粥、鵝油卷、小籠包、蛋酥、涼拌蘿卜絲、酸甜黃瓜皮、小餛飩,味道還行,但檀悠悠并不想吃,略喝了小半碗粥就放了筷子。
裴融奇道:“為何不吃?”
檀悠悠搖頭:“不想吃。”
“做得不好?”
“很好。”
“既如此,為何不吃?”
“不舒服!”檀悠悠只想抓起碗筷朝他扔過去,她都說了不想吃啊,還要怎么樣!難道需要展開論述兩百字嗎?
裴融突然起身,將手覆在她的額頭上試了一下,又將額頭貼過來再試了一下,說道:“不燙,別裝病。”
他哪只眼睛看到她裝病了?檀悠悠起身就走,沖到床前猛撲上去,她真是一個字都不想和這個自以為是、不懂得憐香惜玉的古板男人說。她也不想再偽裝賢良淑德了,因為這個男人油鹽不進死腦筋,配不上她的演技!
裴融過了一會兒才進來,立在床邊沉聲道:“怎么又躺下了?”
“我在生氣,你待我不好,不體貼我,還冤枉我裝病。”檀悠悠蹬掉鞋子,理所當然地躺平躺好,把嘴噘得老高,還順便把被子拉了蓋好。
裴融原本是不高興的,見她這一串動作,反而沒那么生氣了,坐到床沿諄諄善誘:“我是為了你好。一日之計在于晨,早睡早起身體好,睡得太多人變懶,你我一起早早起床,料理家務,讀書寫字,不好嗎?”
檀悠悠拒絕回答,誰耐煩和他早早起床,一起料理家務、讀書寫字?她好不容易不需要讀書,不需要參加考試,不需要當社畜,為什么要自找苦吃虐待自己?
裴融說了一大通,見檀悠悠死豬不怕開水燙,便淡淡地道:“檀悠悠,辰正之時,全家都要拜見主母,在那之前,我們需要先去向父親請安,你若不起來,我便讓下人到這里拜見你。”
檀悠悠毫無所動,悠哉樂哉地晃起了腿,把她當小孩子哄騙呢?她早把他這種男人看穿了,面子大過天,豈能容忍下人進入主母臥房,并在床前拜見主母?
這不合規矩也不合禮儀,還會讓安樂侯府和他自己成為笑話,她能忍他都不能忍!
裴融看著那條晃來晃去的腿,著實不能忍,不假思索地上前抓住并放平,皺著眉頭道:“放平,不許晃!”
檀悠悠的回答是捂著腿“嚶嚶嚶……好痛,夫君為什么打我?”
裴融猛地站起身來,深呼吸再深呼吸,胸脯起起伏伏。
檀悠悠從睫毛下方偷看他的表情,準備在他忍無可忍立刻爆發之前認慫,卻見裴融硬生生擠出一個笑臉,湊到她面前生硬而別扭地道:“別生氣了,是我不好,你才經人事,該讓你多歇會兒。”
檀悠悠毫無羞意地猛點頭:“就是這樣,我需要養傷。”
裴融又深深吸一口氣再吐一口氣:“這樣,稍后下人見過主母,咱們料理完家務,再一起收拾屋子,晚上早些睡。”
檀悠悠面無表情,合著說了這許久,還是不許她補覺?山不來就我,我來就山,她撲上前去摟住裴融的脖子,嬌聲道:“夫君,讓我午睡一個時辰好不好?”
裴融道:“一個時辰太長,不利養生,半個時辰足夠。念在此番情況特殊,特許你今日歇一個時辰,下不為例。”
檀悠悠想死的心都有了:“夫君,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不知道就別講了。起來。”裴融知道定然不是好話,索性掀開被子,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檀悠悠想破罐子破摔來著,但是裴融居然紆尊降貴拾起鞋子要替她穿,將穿之時還特意摸了一下鞋底和鞋面厚度,很認真地道:“薄了些,難怪怕冷,稍后給你重做幾雙,用羊羔皮毛做里,防水又暖和。”
檀悠悠垂眸看著他寬而有力的肩背,疏長的睫毛和濃黑的長眉,突然之間就不想再和他作對了。
她輕輕趴在他背上,低聲道:“為什么不發脾氣?怎會愿意給我穿鞋?”
裴融身體微僵,沉默著替她穿好鞋子才道:“你是我的妻子。”
這個理由很好,檀悠悠決定收了:“夫君可以待我更好。”比如說讓她睡到自然醒。
“你還小不懂事,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我會替你把握。”裴融起身,毫不留戀地大步往外走,丟下一句:“給你半刻鐘。”
檀悠悠嘆息一聲,認命地抿好頭發,戴正簪釵,再走出去,裴融已經穿戴好了,見她出來就嚴肅地道:“走吧。”
安樂侯還沒起身,裴融也不等,拉著檀悠悠在門口行了禮問了安便去了正堂。
正堂前方已經站滿了下人,陳叔和龔叔各帶一隊人分列兩旁,知業則是帶了五六個彪形大漢站在旁邊。
裴融看向檀悠悠,只怕她會露出懈怠模樣,讓下人輕視,卻見檀悠悠早就站得筆直,表情十分端莊。
夫妻二人落座,陳叔拿了名冊上前唱名,讓下人依次給檀悠悠磕頭認主。
整整四十一個下人,聽說莊子里還有許多佃戶長工,檀悠悠膨脹得不得了,如今她也是檀總了,這些全是她的手下,他們對她負責,她再對裴融負責。
檀悠悠對照著名冊和人看了一遍,把手下記了個七七八八。之后便是看裴融料理庶務,今日最大的事便是結算婚宴支出的各種費用。
裴融心算極厲害,只需聽人報一遍數字就能給出正確答案,檀悠悠聽得昏昏欲睡,忽聽有人道:“表小姐來了。”
楊暮云帶了一大群丫頭婆子呼啦啦地進來,傲慢地瞟一眼檀悠悠,再對裴融優雅地行了個禮,笑道:“表哥,我這里也有一筆賬要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