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悠悠只管搖頭:“我不怕,有夫君在,我什么都不怕。但若是夫君不在了,我什么都害怕。”
裴融立時覺得夫妻倆真是相依為命。
有他在,檀悠悠便有遮風擋雨的人,心中不慌不怕。他若不在,她便失去了遮風擋雨之人,無論做什么都沒有底氣。
于是豪氣頓生,剛才那些乖戾狠意統統消失無蹤,轉而化為堅定柔情。
他擁了檀悠悠在懷,輕聲道:“我知道你怕我一時沖動闖下大禍,害己害人,再不可逆轉。你放心,我已冷靜了,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檀悠悠小鳥依人似地依偎在裴融懷中,一點點地打探消息:“這個什么希罌公子,是什么來頭?為何糾纏夫君?”
裴融此刻看她十分順眼,有問必答:“國舅家的幼子,嫡出,皇后胞弟,他爹娘生他時已經五十出頭,頗為嬌慣,染得一身惡習。在京中橫沖直闖,便是皇室宗親見著,也多是禮讓三分。我從前都是避著他的,此次入京往壽王府走了一趟,恰巧遇著他,從此糾纏不休。”
“糾纏什么呢?想與夫君做朋友?”檀悠悠聽得捉急,這些雜事她隨便找個人都能打聽到,她想知道的是攻與受的事啊,老兄!
“不是朋友。”裴融深以為恥,難以啟齒:“此人渾身惡習,只要見著美人就走不動路,不管男女。你一定要遠遠避著他。”
還是個雙插頭!檀悠悠很替裴融擔心:“倘若以后他當著皇室宗親的面糾纏夫君,怕是會拖累你的名聲。這樣的人,便是與你相提并論,也是侮辱。必須想個法子一勞永逸。”
“正是這個道理。”裴融沒料到檀悠悠竟能想得如此深遠,頗為欣慰:“我還以為你會勸我忍一忍,息事寧人。你放心,我會處理好此事。”
“怎么處理?”檀悠悠很好奇裴校長的手段。
“這不是你操心的事。”裴融卻不肯說了,顧左右而言他:“天色不早,不如別睡了吧,收拾收拾,咱們去舅舅家拜訪。”
什么不是她操心的事?不就是男主外、女主內的思想在作祟么?檀悠悠撇撇嘴,召喚柳枝過來幫她梳妝打扮。
這一天過得跌宕起伏的,她也不想睡了,拜訪了楊家,還要拜訪周家,接著就是過年,還有什么教習嬤嬤要來,天天都有事,睡啥睡!
“我去看看禮品,你快些。”裴融看到倆丫頭畏首畏尾地走進來,很主動地避開,省得惡人形象深入人心。
“小姐……”蓮枝立刻沖到檀悠悠面前,癟著嘴要哭不哭的:“奴婢真的沒有想要議論您。奴婢其實是想夸您來著。”
檀悠悠還沒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趕緊拉住蓮枝的小手手,溫柔地道:“慢慢說給我聽。”
聽完倆丫頭的陳述,檀悠悠不厚道地大笑起來,指著蓮枝道:“誰教你這一套的?哈哈哈太好笑了”
“小姐……”蓮枝紅了眼睛,委屈得不行:“奴婢全身都淋濕了,還被扣了半年的月錢。為什么呢?為什么每次您只要主動認錯,姑爺就能算了,奴婢主動認罰,不但白白挨罰還要罪加一等?”
檀悠悠擦去眼角的淚水,勉強繃住臉:“因為你不是我啊。啊哈哈哈你被扣的錢,我悄悄補給你,啊哈哈哈”
蓮枝這才破涕為笑、表忠心:“奴婢愿意為小姐肝腦涂地!”
“呸呸呸!誰要你肝腦涂地?咱們一起享福。”檀悠悠白了蓮枝一眼:“大過年的,說點好聽的。”
說完之后,她自己也愣了,這口氣就和裴校長一模一樣,她什么時候也有了這些忌諱?真是潛移默化啊。
小半個時辰后,檀悠悠終于坐上了前往楊家的馬車,裴融板著臉低聲說道:“為何如此拖沓?”
檀悠悠假裝沒聽見,左耳進右耳出,但凡沒有觸及靈魂的批評都當它不存在就對了。
楊家住在中等官員聚居的東城,楊舅舅年近五十,在刑部做個不大不小的三品右侍郎,面相清秀,神態嚴肅,與裴融頗有幾分相似,見著檀悠悠倒是十分親切,先是感謝她一直照料楊慕云,再讓她去后宅見女眷。
檀悠悠剛走出書房,就見楊慕云從柱子后頭跳出來,一把抱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地小聲道:“可算來啦,我趕早起來就伸長脖子等你們來,總也不來,總也不來,還以為你又貪睡不來了呢。”
檀悠悠笑道:“知我者表妹。其實是才來京城,轉眼就要過年,雜事太多耽擱了。”
楊慕云不信:“你這模樣怎么看都不像是操心的樣子,表哥打理庶務是一把好手,耐心又好,聽說他早就把年貨備齊了,你有什么可操心的?”
檀悠悠嘆道:“總有男人顧不到的地方啊,不然還要女人做什么?”
“那倒也是。”楊慕云帶她進了正房,笑道:“裴家表嫂來了!”
正房臨窗的炕上端坐著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的婦人,容長臉,高髻,容貌只是中等,穿一身湖水藍妝花錦緞衣裙,頭上插戴三四樣金飾,笑吟吟地看著檀悠悠,準備起身相迎。
檀悠悠事先做過功課,知道這是楊舅舅的續弦柳氏,就趕緊快步上前扶住了,笑道:“早就聽說舅母親切可愛,今日一見果然是真的。”
柳氏聞言,先瞟一眼楊慕云,再問檀悠悠:“這張巧嘴真招人喜愛,是聽誰說的?”
檀悠悠曉得她和楊慕云不合,也不做那種說和的濫好人,故意賣個關子:“說的人可多了,舅母猜猜看?”
楊慕云見不得柳氏和檀悠悠親近,就把旁邊立著的幾個女眷介紹給檀悠悠認識:“這是大嫂,這是二嫂,這是小妹妹慕霞。”
大嫂花氏是楊慕飛的妻子,二嫂張氏是楊慕啟的妻子,都出自官宦之家,斯文雅靜,待檀悠悠也很親切。
小妹妹楊慕霞才八歲,是柳氏所出,長得雪白可愛,十分羞澀,有心想和檀悠悠說話,卻又害怕楊慕云,只是站在一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