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套香典所出的胭脂水粉、香膏香丸被宮人端上來,整整齊齊擺放在樊貴妃面前。
樊貴妃寵冠后宮,最是愛惜自己的美貌,這些東西想必一定是很需要也很喜歡的。王瑟含笑細細介紹:“這胭脂是用薔薇花汁子淘的,這種香膏滋潤不膩,夏天用最好……”
樊貴妃淡淡地打斷她的話:“這些啊,本宮已經用了一段日子啦,確實不錯。雙佩啊,你上來摸摸我這手,是不是比從前滑嫩了許多?”
雙佩笑著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之后,贊道:“娘娘的肌膚本來就極好,用了這個只能算是錦上添花罷了。”
樊貴妃笑道:“你這個丫頭,最會說話。”
王瑟心中微涼,強笑道:“是兒媳來遲一步,之前是不知道這東西好不好,所以自己先試過之后才敢送進宮來。”
樊貴妃似笑非笑地道:“本宮知道你極用心極孝順,不過你現在養著潤兒,這些東西還是少往自己身上使的好。我那會兒啊,即便是素面朝天,也不怕被陛下降罪,一心只想養好殿下。只要孩子平安康健、茁壯成長,便是大功一件。”
王瑟膽戰心驚,低聲道:“母妃批評得是,兒媳謹記在心了。”
樊貴妃又來了一句:“聽聞潤兒又病了?你日常多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偶爾不伺候殿下不算不賢惠,畢竟府里那么多人,并不都是吃干飯的。”
這接二連三的,都是在指責王瑟不務正業,盡想著邀寵,不是好母親,這才是真正的不賢惠。
真正誅心。
王瑟強忍淚意不甘,跪下去想要請罪:“母妃……”
“行了!別動不動就跪,讓人看見還以為我苛刻你呢。起來吧,坐。”樊貴妃笑吟吟地看向雙佩,道:“挺著大肚子累不累?你也坐吧。”
雙佩怯生生地看向王瑟,不敢表態。
這裝模作樣的狐貍精!王瑟心中暗恨,勉強擠出幾分笑意,柔聲道:“娘娘既然體恤你,就安心坐下,孕育皇嗣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雙佩這才怯怯一笑,斜簽著身子落了座。
此后多是樊貴妃詢問雙佩孕中之事,王瑟只在一旁當個擺設默默聽著。
許久,樊貴妃累了:“時辰不早,你們回去罷。”
王瑟領了雙佩起身告辭,又聽樊貴妃不經意似地道:“你近來與娘家兄長通信了么?”
王瑟又是一驚,囁嚅著道:“家母病著,兩位兄長一心伺疾……”
“行了!”樊貴妃再次打斷她的話:“去吧,我頭痛得厲害。”
王瑟面無表情地往外走,雙佩小跑著去追她,笨拙的身子十分吃力,卻也不敢叫苦,只在迎面見到二皇子后就微微紅了眼眶。
二皇子一把扯住王瑟的手腕,冷冷地道:“你在這宮里撒什么氣?還要臉不要?”
王瑟眼里閃過一絲絕望,哽咽著道:“殿下,妾身沒有撒氣……就是為著不能孝敬母妃,又沒能照顧好孩兒有些難過。”
到底當年也曾有過幾分真情意,二皇子看到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心中一軟,松開手道:“以后少來宮中,多花心思在府里。”
聽著是好話,王瑟卻是更絕望了——樊貴妃母子對她態度變化如此之大,不過是因為沒從她身上得到想要的東西。從前是無論如何都要迎娶,現下卻怕她入宮礙了皇帝的眼,影響他們母子受寵。
一個不能進宮的皇子妃,算什么東西!
王瑟收了眼淚,慢慢抬起頭來,昂首挺胸,微笑:“是,妾身都聽殿下的。”
二皇子盯著她看了片刻,淡淡點頭,再看向雙佩,柔聲道:“你對母妃的孝心,我和母妃都知道,安心養胎,別出來了。”
雙佩紅著臉嬌怯怯、甜蜜蜜地沖著他一笑,柔聲道:“是,殿下。”
二皇子的心情便好了幾分,揮揮手,命妻妾自去。
出得宮門登上車,王瑟這才軟下背脊靠在迎枕上,眼睛看著前方,冷漠陰沉。
羅衣道:“皇子妃為何不多說幾句好聽話?那狐貍精就是會裝可憐,會說好話,您又不是不會……”
“你不懂。”王瑟淡淡地道:“想說好話也要有人愿意聽。人被厭棄,呼吸都是錯。”
羅衣也難過起來:“那可怎么辦啊?您還這么年輕,還有一輩子要過呢。”
王瑟面無表情地道:“那又如何?走錯了路,再不能回頭。”
她轉頭看向窗外,眼里噙滿了淚水。半晌,將眼淚收了回去,冷冷地道:“查一下,是誰搶在我前頭往娘娘面前送了那些東西。”
羅衣應了,憂心忡忡,只不敢再說給王瑟聽。
回到府里,老遠就聽到孩子的哭鬧聲,王瑟忙著趕過去,乳娘驚慌失措地把孩子抱給她看:“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一直不停地哭,怎么也哄不好。”
那孩子哭得臉都紫了,看到她就伸手要她抱,跟著伏在她懷里就不哭了。
乳娘笑道:“原來是想娘了。”
王瑟將孩子抱著,耐心細致地哄了又哄,等到孩子睡著,羅衣也帶回了消息:“是雙佩讓人送進宮去的。”
王瑟用力一拍桌子,恨道:“這個賤婢!她如何能得這么一套東西?是誰告訴她這東西好的?”
羅衣道:“香典的東西好出了名……畢竟是鋪子里賣的,只要有錢都能買得到。”
王瑟把眼睛一瞇,冷道:“不對,一定是檀悠悠和她勾連起來害我!我記得當初邀請他們來府里玩時,檀悠悠就和雙佩很是談得來。去查,查她二人是不是時常往來!”
羅衣只好又去查,查來查去什么都沒查出來,就是正常的生意買賣。報上去,王瑟只是不信,一口咬定是她沒盡心盡力。
羅衣無奈,只得胡亂編一個上去:“查出來了,就是她倆勾連起來要害您。那些東西都是檀悠悠為雙佩準備的,特別好,比您買去的還要精致幾分,所以娘娘很滿意。”
王瑟總算是消停了,卻是成日成夜地坐在窗前發呆,偶爾勾起唇角微微冷笑,說不出的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