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如鉤。
將軍府。
君朝從屋中取了一件黛藍色緞子衣袍,緩步走近站在院子里的顧慍和。
“夜里風寒,別著涼了。”他抬起手,將外袍為他披上。
顧慍和側眸,瞧了一眼身側的君朝,低聲問:“今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君朝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他提起石桌上擺著的溫酒銅壺,一邊往杯中倒著一杯溫酒,一邊道:“你說的,可是徐嘯私藏火藥被工部發現一事?”
顧慍和輕攬了下身上衣袍,點了點頭坐到了他的對面。
“今日我曾派人去徐府送過一封書信,本想讓徐嘯交出那批火藥,沒想到工部從中插了一腳。”
君朝為他斟了一杯溫酒,遞到了他面前,道:“世事難料,但我相信有失必有得,你莫要為此事煩憂。”
顧慍和端起酒杯,飲了一口杯中溫酒,道:“放心吧,這點事情還不足以讓我憂心。徐嘯這一次,怕是要落得一個滿門抄斬的罪名了。”
君朝道:“徐嘯有篡位的心思,只是可惜心思不夠沉穩,終難成大器。”
顧慍和輕笑:“是啊,他本就難逃一死。”
他本就沒想讓徐嘯活。
當時明齊帝派他與徐嘯一同去平復西北叛亂時,他便看出徐嘯心思不純,野心倒是挺大。
火藥丟失的時候,他第一個懷疑的便是徐嘯。
軍中戒備森嚴,若無內應,火藥絕不可能會被外人盜走。
而徐嘯那幾日在回京的路上經常一陣一陣的不知去向,著實很引人懷疑。
只是礙于沒有證據,顧慍和才一直沒有行動。
直到近幾日趙府老宅被炸毀,他聽聞此事之后去查探過趙府老宅,發現果然是被火藥炸毀的,故才又想起了那一批火藥。
他命人在趙府老宅附近詢問,從那些百姓口中問出了可疑人。
也就是徐尚卿。
因此,顧慍和才想到了私下給徐府送信說可保他們性命以此來換火藥這一計。
他本想等得到火藥之后,再去趙府說可幫他們趙家找出真兇,以此來害徐尚卿入獄,再找個時機入徐府殺了徐嘯之后再偽裝成自殺,給這件事情做個了結的。
若是他能得到那批火藥,自然不能留徐家父子性命。
他必然要殺了他們,永絕后患。
只是沒想到,工部竟也查到了火藥在徐嘯那里。
可惜了那一批火藥。
想到這里,顧慍和不由得輕嘆出聲:“如今火藥已重歸工部火藥管理局,看來是注定與我無緣了。”
聞言,君朝飲酒的動作微微一頓。
他放下酒杯,抬眸望著顧慍和,神色頗為認真,道:“慍和,不如...不如就此收手吧。朝廷既是能查到火藥所在,便還能查到其他,再這樣下去,我擔心......”
“沒什么好擔心的。”顧慍和出言打斷了君朝的話,“你放心吧,明齊帝就算是知道了我有那樣的心思,也絕不可能會動我的。”
君朝若有所思地垂眸,想了一會兒之后又望向顧慍和,問道:“你是說,錦公主?”
喬明錦畢竟是明齊帝最疼愛的女兒,顧慍和將娶她為妻,想必明齊帝看在喬明錦的面子上,也會寬恕他三分。
如此一想,他與她這門婚事,倒也不錯。
起碼,多了條活路。
顧慍和卻搖了搖頭。
“喬明錦并非你我所想那么簡單,她的心思難以捉摸,我如今還沒法確認與她成婚后她會站在我這邊。
方才說明齊帝絕不會動我,是因為如今朝堂之上文官勢力過盛,明齊帝需要武官勢力來平衡朝中勢力。若是他動了我,那便是又將武官勢力削弱一半,到時若是大齊發生內亂,那可不是小事了。”
朝中局勢他看得清楚,也正因為這樣,他才更要把握好時機。
“而喬明錦......”顧慍和微微一頓,笑了笑道:“那個女人,除了權勢與地位,還有極其受寵之外,似乎也沒別的可取之處了。
與她成婚,也只是權宜之計罷了。”
畢竟,他從一開始應下這門婚事,便是為了她的權勢與地位。
——
公主府。
喬明錦連著打了兩個噴嚏。
青桑連忙關上了窗,跑到她面前問:“公主,您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請太醫前來瞧瞧,萬一著涼了那就不好了。”
“無妨。”喬明錦擺了擺手,緊接著又問了一句:“宋公子可歇息了?”
青桑搖了搖頭,“宋公子每日都是瞧著公主屋里的燈熄了,他才肯熄燈歇息。今夜奴婢去他屋里點安神香的時候,他連著問了好幾句關于公主的話。”
喬明錦無奈地笑了笑,“都問了什么?”
青桑答:“一問公主可歇息了,二問公主屋內門窗可關好了,三問公主屋里可燃了沉香,四問公主今夜可喝了藥湯。還是經他這一提醒,奴婢才想起來忘記關窗了。”
喬明錦垂眸微笑:“你沒忘記,是本宮又將窗打開了。”
“喔......”青桑不懂公主為何要開窗,但也沒敢多問。
喬明錦褪下外衫,準備熄燈入睡,在青桑準備退下的時候道了一句:“對了,日后宋公子屋內的安神香就不要再點了,他不喜歡那個味道。”
青桑愣了一下,公主竟如此關懷那位宋公子。
莫非這二人關系是真的很不一般?
她正發著愣,忽然聽到喬明錦又道:“別忘了熄燈。”
青桑連忙點頭,明白了她的意思,匆匆去熄了燈,這才退下。
次日,天有些烏蒙蒙的,瞧著似乎要下雨。
每到這樣的天氣,喬明錦便會有些犯懶,不愿早起,只想窩在榻上一動不動。
宋祁安知曉這樣的天氣她最不愿起身,便一早為她準備好了早膳,讓青桑送了過去。
喬明錦醒了之后便聞到了桂花馥郁的香氣,她懶懶睜開眼眸,望了一眼桌上擺著的桂花糖蒸栗粉糕以及珍珠翡翠湯圓,問了一句:“他準備的?”
青桑點頭,答:“聽膳房說,這些都是宋公子親手做的。”
喬明錦起身,走向了桌子,望著桌上簡單卻又精致的糕點笑道:“也就只有他,能懂得本宮這種時候最想吃什么了。”
最了解她的人,始終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