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桑應過之后,便親自去了府門口,將喬明錦的話一五一十轉述給了谷溪音。
谷溪音在下人的攙扶下站起身,愣愣的望著公主府的牌匾,發了好大一會兒的呆。
她知道自己最對不住的人是他。
無奈的是,她想不到補償的辦法。
青桑見她還不離開,也不敢真的像喬明錦口中所言那樣把她活生生抬走,只是走到她身旁,低聲道
“溪音姑娘,公主是個嘴硬心軟的人。
她也是希望那幫孩子能過上更好的日子,這才想著幫姑娘一把。
姑娘若是也想讓那些孩子,以后有更好的生活,就不該拒絕公主這份好意。
況且,明日是公主府大喜之日,溪音姑娘您在府門口這樣被旁人看了,怕是要說三道四的。”
谷溪音這才想到明日是喬明錦大婚之日,她這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失禮,連忙賠不是
“溪音竟是將這么重要的事情忘記了,今日這般失禮,著實是對不住公主。
只希望公主莫要因此生氣,溪音來日一定找機會表示歉意。
溪音明白公主的好意,但溪音明白無功不受祿,不該白白接受公主的好意。
溪音愿用后半生來報答公主,公主有任何吩咐,溪音都會拼盡全力去完成。”
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她是浮萍,是身在長安城的異鄉人。
她沒有家,沒有依靠。
沒有金銀,沒有權勢。
她只能用自己微薄的力量來回報她。
青桑笑道“恕青桑直言,如今姑娘該做的,是快些離開帶著孩子們去新的學堂,適應一下生活。
姑娘若真想感謝公主,就該快些回去,免得惹人非議。”
再待下去,就該有愛嚼舌根的婦人來公主府門前看熱鬧了。
谷溪音領會其意,拱了拱手之后便離開了。
青桑這才松了口氣,讓守在門口的家丁關好了府門,這才回到公主內院。
喬明錦望著宋祁安筆下流暢而又漂亮的線條,沒忍住贊嘆道
“祁安,你是不是畫山水畫了很久很久,怎么畫得這么好看?”
宋祁安笑了笑,“活得時間久了些,畫的時間也就久了些。”
“你生得好看,又寫得一手好字,作畫亦是栩栩如生,你這么好,不該”
不該被我困在這長安城中。
“不該什么?”他問。
喬明錦垂下眼眸,用微笑來掩飾心底忽如其來的悲傷。
她笑著道“不該把滿腔才華,浪費在我這么笨的一個人身上。”
他用筆又蘸了些墨,望著她笑道“教你作畫,哪能說是浪費。”
喬明錦一邊看著他作畫,一邊道“等到天下太平了,我就找一個景色好看,住著舒服的地方,再買一個學堂。”
宋祁安無奈的笑了笑“最近怎么這么喜歡買學堂?”
她答“買個學堂,請你來當夫子。就教他們作畫,我倒要看看,是不是連小孩子都學得比我好。”
他運筆的動作忽然間停下,望著她認真道“喬喬,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沒法將自己畢生所學再教給其他人。
我這一生,只教你一個人。”
沒人知道,他并非是自私,他只是想將這些只給她一人。
他宋祁安畢生所學,只能是她喬明錦一個人的。
她站在他身旁,溫聲道“我也舍不得讓你一個人去教那些孩子,我怕累到你。”
他聞言心中一暖,又繼續了運筆的動作。
她兩手撐在桌子上,目光在他筆下的畫與他面容之上游離,她問道“等到天下太平了,你想去哪?”
他反問“你想去哪?”
她站直了身體,伸了一下懶腰,滿是期許的開口“想去游山玩水,想去飲遍世間美酒,想去馴服最烈的馬兒,吃最香的飯菜。”
宋祁安應了一聲“我跟著你去。”
我們一起去。
喬明錦眉眼彎彎,笑意忍不住的流露出來。
“那我們說好了,等到大齊安定了,我們就一起去草原喝酒,去昆侖山看桃花,去江南感受春風暖軟。”
“好。”他點了點頭。
只要她愿意,便好。
紋窗外的玫瑰嬌艷欲滴,芬香隨著清風飄到兩個人身旁。
喬明錦忽然緩緩開口“我想明白了。”
宋祁安問“明白什么了?”
她聲音有些低“我不該把你困住。”
他似清風,似高山,似流水,似這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
她不該把這么美好的他,困在自己身旁。
“喬喬,你從未困住我,是我心甘情愿待在你身邊,是我心甘情愿留在這里的。”
這本就是他一生所愿。
他活著只是為了她。
“我的意思是,以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什么時候都可以。”她忽然垂下眼眸,聲音更低了些“明天,明天也可以。”
他握著狼毫的動作微微一頓,墨汁暈染在宣紙之上。
好大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連忙應了一句“好。”
應過之后,他才意識到這一筆毀了整副畫。
他連忙抬起筆,將筆掛到了筆架上,剛想要將這張畫丟掉,便聽到喬明錦道
“其實這一筆挺好看的,殘缺美,多好。”
他聞言沒忍住笑了笑,又將紙重新鋪平,放到了一旁。
“你說好,那便留著。”
話音方落,他忽然聽到窗外響起了極輕的腳步聲。
他側過身,望著喬明錦低聲道“有人。”
喬明錦往窗外望了一眼,瞥見了一個匆匆離開的身影。
那身影跑得極快,但還是被喬明錦瞧見了。
“瞧著身形倒是認不出來是誰,不過,猜也能猜得出來,這人是顧慍和派來的。”
畢竟除了他,也沒人這么膽大包天了。
宋祁安問“要不要抓住他?”
喬明錦道“不用了,放他回去吧。顧慍和這個時候派人過來,無非是想看看沈傾林那邊情況如何,我總得讓他知道,沈傾林還沒死。”
要不然,她以后還怎么拿沈傾林來要挾他?
宋祁安卻依舊是有些擔心“這人是個有膽子的,連公主內院都敢闖,以后怕會是個禍患。”
“確實會是個禍患,不過除掉他的機會多的是。顧慍和既是敢派他來公主府,那便證明此人定得他信任,這等心腹之人,他若是入了公主府,必然也會把他帶進來。
所以,我們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