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熊寶寶發出示警的咆哮聲,程雙才察覺出空氣中的異樣。
不是安靜,而是一種說不出的嘈雜!
馬蹄聲聲、氣勢洶洶!
她騰地轉頭,向拋出‘阿莫羅塔裁判的禁賽哨’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群馬向他們狂奔而來和一只奇怪的鏡面手臂快速往回收的場面。
哨子不止收了聲,還失去了蹤跡。
小姑娘第一次產生了罵人的沖動,瞪著尚不知大難臨頭,以為自己得手捂嘴偷著樂的眼鏡娘,恨鐵不成鋼的狠狠敲了她腦門一下。
“你似不似傻,沒聽見哨音沒了嗎?”
看著各露猙獰面孔的人馬怪步步逼近,臉上傷疤開始隱隱作痛的眼鏡娘:……次凹!忘干凈了!
人馬怪支棱著滿身亂長的四肢,手臂抓撓撕扯,腿踢踹踩跺,可謂全身都是武器,進可攻退可守,兇神惡煞的撲向了中心點的一人一熊和一鬼。
它們呲著滿腦袋牙,就是一馬啃一口也受不了。
眼鏡娘已經能想到它一只瘦巴巴的鬼,被無數牙齒分(餐)尸的鬼畜場面,整個人僵直起來。
“熊寶寶,把它丟出去!”
耳邊響起小姑娘氣急敗壞的聲音,眼鏡娘一激靈,心神被喚了回來,還哪里敢中飽私囊,趕忙翻開手掌,露出了里面吱哇亂叫、閃閃發光的哨子。
隨之,委屈巴巴的解釋,“我……我是怕丟了,所以幫你把它撿起來!”
一道黑影不知從哪里飄過,直接抄起眼鏡娘手心里的哨子飄飄忽忽的繞過馬群,來到了程雙的身邊。
眼鏡娘本來還想握拳頭阻止,可看到不但程雙和巨熊一起瞪著它,便是那黑撲撲的斗篷人也冷冷的鎖定著它,立刻蔫了。
若非派喪喪怪去撿哨子,小姑娘根本不會忽略眼鏡娘可笑的貪婪,好在馬群再次摔倒在地,哪怕和他們的距離縮短到不過兩三米,最前排的人馬怪還在不甘的沖他們呲牙發出嘶吼,危機也總算是暫且解除了。
程雙翻了個白眼,懶得和眼鏡娘計較這些沒用的,現在可不是與鬼怪虛與委蛇的好時機。
她頭一擺,熊寶寶動作嫻熟的將眼鏡娘揣進了血坑里。
果然是一道門!
因為是大頭朝下的姿勢,眼鏡娘慌張的胡亂撲騰著四肢,小姑娘則臉綠的別開頭,暗暗慶幸,幸好舞蹈裙里穿著打底褲。
陡然,它的動作一頓,整只鬼消停下來,久久不曾有變化。
熊寶寶將仿若定格般的眼鏡娘拽回,舉到程雙面前。
除了頭發亂了些,從外表上看眼鏡娘毫無異樣。
程雙直接問,“里面有什么?”
眼鏡娘慌忙捂嘴搖搖頭,眼底是驚魂未定。
看來又是不能說。
圖書館、舞蹈教室、餐廳、衛生間、操場,不是她經歷過的,就是差點擦肩而過,現在只有未知的封閉空間和……
老師辦公室!
程雙記得班長曾提到過,誰會先被‘老師’逮住的問題,到目前為止,她遇見的全是怪物,沒有一個老師,而辦公室則是例外,似乎一直有穿著跟鞋的‘老師’在不停徘徊,鞋跟發出嗒嗒嗒的韻律。
所以連眼鏡娘都不敢鬧出動靜,唯恐被‘老師’逮住嗎?
這一動一靜看似用不了多少時間,但禁賽哨只有十分鐘的克制作用,很快哨子的燈光開始閃爍,時間到了。
看著滿當當堵在周圍的高大人馬怪們,程雙沒有退路,拽著眼鏡娘扎進了血坑里。
靜謐的辦公室在陽光的照射下,沒有一片陰暗,角角落落干干凈凈的,一小點兒灰塵都能在光線中無所遁形。
這里的窗戶和教室的玻璃彩窗不同,窗明幾凈,大塊大塊的連接,替代了部分墻壁的作用,雖然好看大氣,卻容易在走廊將辦公室里的情況看的一清二楚。
作為辦公室里最臟的一人一鬼,像是兩小塊污漬斑痕難以適從的站在書桌上不能動彈。
沒辦法,一動就是兩對小巧的血腳印。
被抱在懷里的熊寶寶腳底一樣不干凈,又是油又是土,只有蹲在程雙腦袋頂的喪喪怪一副不染塵埃的世外高人樣。
當小姑娘的眼神落在它身上時,喪喪怪深深嘆了口氣,無力的把自己攤成了一張餅,從巫師的尖頭帽變成了貝雷帽。
門外是咯噠咯噠的鞋跟聲響,透過書桌上錯落有致的書本資料等,隱隱可見窗外有道人影隨時都有推門而入的危險。
程雙當機立斷,往桌面上鋪了一層紙巾,脫了染滿血的襪子,在紙巾上擦擦腳,重新套上皮鞋。
黑皮鞋走路也有聲,至少比血腳印的目標要小了很多。
可惜腳底的血漬已經半干涸,除非是用水洗干凈,否則一樣容易留下痕跡。
至于眼鏡娘……小姑娘把借機又抱腰殺的鬼怪扯了下去,皮笑肉不笑的輕聲說:“我知道你能把自己鏡化,遮住腳底應該不難吧!”
眼鏡娘撓撓頭發,憨甜的說:“啊,我忘了!”
程雙臉龐一暗,意味深長的看它一眼,彎腰用紙巾快速擦掉桌面的腳印,踮著腳尖走到一旁的簡易書架處,暫時借用書架遮蔽身形,觀察辦公室的環境。
辦公室不大,盡管對比程雙的迷你身高它大的像道崎嶇山脈,但它確實是一個單人辦公室。
一桌一椅一茶杯。
杯中還散發著熱氣,茶香悠悠,配著此情此景,竟有種安逸祥和的氛圍。
可惜遺憾的是,門外徘徊的并非真正的老師,而是一只蓄勢待發、伺機嗜人的厲鬼。
門把手咔噠動了一下。
程雙頓時縮了縮腦袋,桃花眸犀利的看向眼鏡娘……
磨磨蹭蹭的將鞋底鏡化的眼鏡娘渾身僵住,很快它警醒的挺直腰板,加快了鏡化的速度,學著小姑娘的樣子,撿起刻意留給它的紙巾擦凈腳印,撒腿往書架的方向跑來。
紙巾因為慣性,向桌下飄去。
“啊!”它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
門,開了。
一只低跟皮鞋邁了進來。
眼鏡娘又是遺憾又是焦急的看了眼桌下,隨著門完全打開,它不在猶豫,躬身疾跑幾步,動作矯健的躲在了兩本書之間的陰影里。
它沖著程雙伸出手指放在嘴上,發出無聲的噓音。
紙巾悠然落地,腳步聲臨近,門咔的關閉。
一道瘦長的影子落在桌面,遮去了暖洋洋的光線,徒留一片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