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娘子  第六百零七章 逝悔

類別: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青州娘子 | 意已闌珊   作者:意已闌珊  書名:青州娘子  更新時間:2021-05-31
 
忠瀾聽了一陣心酸,父親一向不在人前坦露自己的心事,如今不管不顧,只想見母親,怎能不讓他擔憂?

可惜自己不通醫術,只得在路上派人快馬去尋了七弟媳許氏,那位遠去西夏的許芫桐,說不定許氏能知曉他的蹤跡。以他與父親的淵源,只要得知,必定肯前來相救。

一路到了莫城,秦道川的外傷倒是漸漸好轉,但是整個人仍舊沒有氣力,依舊昏昏沉沉。許氏和忠漓早已候在那里,探脈之后,許氏單獨對忠瀾、忠淇和忠漓說道:“我醫術不精,但國公爺的脈像確實不好,像是肺脈受損的樣子。”三人一聽,心都涼了半截,父親舊疾正在此處,忠淇不甘地問道:“父親那里明明沒再受傷,怎會傷了肺脈?”

許氏說道:“你們也聽聽軍醫的說法。”

問過軍醫,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忠瀾心急,催促道:“實話實說。”

軍醫嘆了口氣,“要是許名醫在就好了,依我看來,將軍像是脫力太久,牽動了內傷。其他的,我也說不好。”

忠瀾還需再問,忠漓怕他嚇到軍醫,將他拉到一旁,勸道:“軍中的大夫只善治外傷,這種內傷得另尋人診治。”

忠瀾頓時開竅,連忙招呼秦風和秦云,一個去西郡尋專治內傷的名醫,一個回南關去尋。

問起許芫桐,忠漓替她答道:“我們得到信就四處去打聽了消息,暫時還未有回音。”

若舒是在二十天后到的莫城,秦海頂著一雙紅眼來報信時,若舒正打算在入冬前回京,畢竟忠清和嫻苔都在京城府里,秦道川又不在,她有些放心不下。

婉珍執意留在青州,她也頗為理解。

秦海起初還不敢說出實情,只說將軍受了傷,騎不得馬,有些牽念夫人。

若舒整顆心如墜無底深淵,直接對他說道:“說實話。”

秦海只得如實以告,若舒一刻也沒耽誤,要暗衛沿途去尋擅治內傷的大夫,尋到了就直接送往莫城,自己則日夜兼程,連住宿都免去了,趕到莫城,秦道川已不大好。

騎馬在半路接到她的忠瀾陪著若舒剛下馬車,就看到忠湛跪在秦道川的屋外,滿頭滿身的雪。

若舒恍若未見,徑直越過了他。忠瀾回首,輕聲說道:“長兄,外面雪大,去屋里吧。”

忠湛猶如木偶,一動不動。

若舒進去,正好見他咳血不止,忠瀾的一句‘母親來了’提醒了秦道川,搶過忠漓手里的棉巾拭去嘴角的血痕,見若舒也未靠近,只愣愣地看著自己,輕笑道:“是污血,咳出來就好了。”

其實令若舒愣住的,并不是他的咳血,而是他消瘦的面容,灰敗的臉色,因為肺熱的緣故,嘴唇紅得異常,就算不懂醫理,也能明白他如今大致的狀況。

“先行的大夫看過了么?”若舒輕聲問忠瀾。

忠瀾回道:“已經看過了,都說父親好多了。”縱使他再努力,若舒也能聽出他話語中的牽強之意。

忠漓收拾好床邊,空出了位置。若舒慢慢走了過去,不待她坐下,秦道川已然伸手拉住了她,“辛苦么?”若舒搖了搖頭,他的動作有些急切,站立不穩的若舒險些撲到了他的身上。

“嫁入行伍之家,早晚有這一日。所幸眾多兒女皆已長大,忠清和嫻苔日后就只能夫人多費心了。”雖然竭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淡,可起伏的胸膛還是出賣了他。

或許是內心有太多的不甘心,握著若舒的手力道不自覺地添重了些,若舒回道:“你好生養傷,我請了許多大夫,總有對癥的。”

秦道川卻似毫不在意,“我并不懼死,若有不甘心,便是不能與你白頭到老。”

若舒正欲開口,他卻接著說道:“我先走一步,在來世等你,你慢慢來,不急。”或許是話多了些,又止不住咳了起來,盡管他強行將嘴里的血咽了下去,仍有些許的殘血自嘴角溢了出來。見若舒打算起身,將她的手往自己懷里拉緊了些,因為不能言語,只能搖頭示意。

若舒抽出自己的絲巾,輕輕為他拭去嘴角的血痕,一低頭,早已滿溢的淚水滴落了下來。“莫哭,相處半生,難得見你如此。”卻因為這句話,又帶出了咳嗽。

若舒無言地搖了搖頭,淚水卻越發洶涌。

之后,他幾次張嘴都未能如愿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內心的焦急和無措只能反應在緊握著若舒的那只手上,若舒感覺到的不是疼痛,而是秦道川未盡的話語。

“你歇歇,我又不走。”若舒寬慰著他,不甘心地看了眼靜立一旁的大夫,對方只是趕緊低下了頭,再沒有其他的表示。

門簾掀起,忠淇走了進來,見忠瀾、忠漓和許氏早已淚水漣漣,跪在床前。下意識回頭望了眼,快走兩步,也跟著跪了下來。

秦道川無奈地朝著若舒笑了笑,緩緩伸手,從她的臉頰滑過,手指努力地從她耳后撥下來幾縷秀發,卻只得做到此處,帶著滿眼的不甘和留戀赫然長逝。

若舒呆坐在那里,任由他那只無力的手從自己胸前滑落,只感覺到秦道川手勁的漸漸消逝,透著一股冰涼。

一旁的大夫輕聲說道:“將軍——過了。”

屋外的忠湛聽見屋內傳來幾聲‘父親!’哪有不明白的道理,重重將頭嗑在了雪地上。

因為要為秦道川更衣,許氏與忠漓去扶若舒,發現母親被父親握住的手腕已是一片青紫。扶起她時,母親的身子竟是癱軟無力的。

看到忠瀾和忠源為秦道川換上的竟然是鮮紅的婚衣,從頭到腳,一樣不落。

若舒心如刀絞,心中悔恨不已,早知如此,自己方才為何不多說幾句讓他暖心的話,讓他明白,如今早已不再計較當初。

“拿剪子來。”輕聲說完,見忠漓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我絞了這縷頭發讓你父親帶去,好全了他的心愿。”

當初因為兩人并未全禮,所以也未結發留存。秦道川最后時刻心心念念的想必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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