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嬤嬤抱歉地說:“對不住啊,第一趟來,不曉規矩。”
她家夫人自打數年前得知,她那命運多舛的女兒并非如老太君所言,送去了道觀熏香火改命,而是被丟去了山林,便氣急攻心,一病不起,勉強養好身體又終日愁緒不展,晝思夜想思女心切,長年下來導致整個人病懨懨的,名醫三番四次擱家請,也查不出什么實質性的毛病。
眼瞅,夫人已呈現行將就木之相,孔嬤嬤痛心不已,卻也無計可施。
夫人得的是心病啊!
一日,孔嬤嬤聽聞家中廚娘大談特談溱玄宗的養身符是何等神奇,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悄悄前來請符。
之所以悄悄來,蓋因沈家的嫡長女一生下來,就讓老太君請來的大師批了個八字低,命格帶厄帶煞,會給沈家帶來無盡厄運的命。
大師輕飄飄一言,導致母女二人分隔兩地,大小姐生死不明,從此夫人對道門中人深惡痛疾。
貴人態度少見的和善,倒弄得大娘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好心指點道:“你來的晚,今兒不一定能輪到你,溱玄宗的符誰請誰用,禁止倒賣,花高價是買不到的。”
道教宗門既出了他的條令,一般二般人是不會去犯禁忌的,秦衍就怕滋生出一批倒買倒賣的黃牛,才定下這么一個規矩。
孔嬤嬤道過謝,換了一個隊伍排隊。
宗門生意肉眼可見的紅火起來,田樂、趙旭、金布三人卻是苦不堪言,師尊嚴令他們在十天之內參透養身符、明心符。
好解脫她身上繁重的事務。
用師尊的話來說,資質不夠,勤勉來湊,熟能生巧,多練練或許就參透了!
這些天他們日以繼夜畫符畫到吐。
田勝上門準備帶大師去看宅子的時候,田樂甩甩酸脹的手,怨念滿滿地喊了一聲爹,田勝瞥瞥案上的鬼畫符,很嫌棄的說:“瞅瞅,你這畫的是個啥?三天前我看你畫的就是這副德性,咋一點長進都沒有。”
“笨兒!”
田樂左右瞟一眼,看師尊不在,當即變了臉:“我笨?我笨還不是你生的,要不咱爺倆換換?”
他爹自從因禍得福,把他送進溱玄宗,在老娘面前得了臉,小日子過的可滋潤了。
他娘居然允許他爹每日喝二兩酒,每天還給準備下酒菜,零花錢也翻了倍,哪像他一天苦巴巴的畫符,畫符,做夢都在畫符!
田勝一巴掌拍在兒子腦門上:“老子倒想換,你小子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田樂摸著腦門瞪眼。
田勝不甘示弱同款瞪眼:“咋地,又想跟你娘告狀不成,呵呵,想都別想,現在你老子我才是你娘的心頭寶,小心我反告你一狀。你小子不知道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得幸拜于大師門下,竟敢偷懶叫苦,讓你娘知道,看是收拾我,還是收拾你。”
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田樂無語凝噎。
聽說田勝幫忙尋摸了好幾間兇宅,秦衍囑咐了徒兒們幾句,高高興興跟著田勝出門了。
銀錢漸漸寬裕,是時候置辦家業了!
她一現身,候在外面請符的人自發避讓,從邁出院門秦衍就察覺到一道猶如實質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如影隨形。
秦衍掃視一圈,便見隊伍中一位年逾半百的老婆婆直勾勾盯著她的臉出神。
看她的人正是孔嬤嬤,旁邊的人不住拉拽孔嬤嬤,低聲告誡她,如此直視掌門大師很是不敬,她也仿若未聞,依舊一瞬不瞬盯著秦衍的臉瞧啊瞧,仿佛生了根拔不出來一般。
神情似悲似喜,又有一種難以置信的情緒在她眼中翻滾。
秦衍眉峰微微一挑,看來原主的身世謎團即將揭曉,不過倒也不急,比起不會跑的疑是親人,當然是置辦家產更重要。
于是她收回視線,上了馬車。
孔嬤嬤站在原地怔神片刻,當即脫離隊伍,急急忙忙往家趕,這事她得先回稟夫人!
另一邊,秦衍半天功夫收獲四間宅子,成果喜人!
回程,馬車路過第一天擺攤的街頭,秦衍撩開車簾沾沾自喜感慨,真是物是人非啊!
想當日是何等的窮困窘迫,如今咱也是在京城有五處房產的人了,嘻嘻美滋滋。
“靠邊停一下。”秦衍打眼晃到福盛香行的牌匾,叫停車夫。
荀丘贈與她一個信物,持此信物,凡是他家的店,任何商品一概可享有對折。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去瞅瞅有沒有什么趁手的法器,她是用不上,幾個徒兒還是需要借助法器的。
聽說大師要給徒兒們挑選法器,田勝相當積極,叮囑車夫去一旁停好車候著,樂陶陶在前面引路,就在兩人快要走到福盛香行的門口,意外突生。
一輛疾停的馬車上竄下來一個人,一把扭住秦衍的胳膊,低聲怒道:“好你個盧二丫,收了魏家的銀兩,竟敢逃婚!”
來人豁然是魏言的貼身小廝
——墨硯。
秦衍一點都不慌:“這位公子,你認錯人了。”
她已經給自己編了個海外仙山的宗門,還去官府認證了,所以她現在是有正式身份的人,只要她不承認,沒人能強摁頭認定她是盧二丫。
兩者之間存有天塹,鄉野長大的姑娘怎么也和法術高超的掌門聯系不到一起啊。
“你誰啊?”田勝掰開他的手,叉腰擋在前面,呵斥道:“什么盧二丫,你瞧仔細了,這位乃溱玄宗掌門,秦謹仙師。”
一宗掌門怎么可能起這么一個賤名,這不知道從哪竄出來的兔崽子,莫不是大白天吃酒吃迷糊了,當街冒犯大師!
墨硯一開始只是晃到一張略熟悉的臉,沒來得及仔細端量,被田勝一呵斥,仔細一打量,才發覺不大對。
那日他見著的盧二丫面黃肌瘦,精氣神兒衰弱,行動緩滯,一看就是渾身無力的蒲柳之姿。
而眼前這位面色紅潤,身材適中挺拔,氣勢凌然,一襲道袍穿在身,平添幾分世外高人的縹緲。
除了五官相似,確實有天壤之別,難道真認錯了人?
墨硯猶疑不定,秦衍卻心道,今天真是個利己的黃道吉日啊,權貴圈的敲門磚送貨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