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這天天氣極好,一大早張府內便嘁嘁喳喳的蕩漾著陣陣歡快的笑聲,只是這笑聲卻和臘月沒有半分關系。
常嬤嬤被她派去了鋪子里打著幫忙的名頭守株待兔,身邊之城臨時把服侍自己的一個三等丫頭派了過來給臘月使喚,臘月本來百般推脫的說不用,可是之城十分堅決的拿出“堂堂張府少夫人竟然連個下人都沒有實在不成體統”為由硬把這個丫頭塞了過來。
看著也就十四五的樣子,生的倒是一副切切諾諾的老實樣貌,不似當初婆婆給的那個春紅一看就是個刁鉆心眼子賊多的。
這是挺用心為自己挑選了的,臘月心里默默感激之城總算這件事上對自己上心,心中甚至想著不然就不把之城的身世告訴他了,就這么好好的分開,各走各的路,從此天涯兩不打擾吧。
見這小丫頭伺候自己洗臉梳頭手都是抖的,臘月長嘆一聲突然想到了薛小喜姐弟倆,那倆孩子當初也是這么什么都害怕的。
想必這個小丫頭平時日子也不太好過。
“你叫什么?”臘月想到要用她一個月呢,這要是天天這么著哆哆嗦嗦的伺候著,那可不太舒服,于是沒話找話的和她閑聊著放松她心里的恐懼。
“我叫小豆子。”小丫頭小聲的回答,拿著玉簪為臘月簪發的手一抖,簪子掉落在地,碎成了兩截,嚇得她連忙跪地不斷哭著磕頭求饒。
“一個簪子而已,起來吧,重新簪別的就是了,妝匣里簪子那么多,你哭什么?”臘月有些可憐她又有些厭煩這么窩囊的孩子,“快起來為我打扮了,咱們好去賞花玩。”
小豆子再沒想到這么容易,打也不曾打,罵也不曾罵的就饒了她了,感激之余心里暗暗拿定主意等滿一個月了,好好求求少爺,就留在少夫人這里了。
臘月比劃著取出一對赤金嵌五彩寶石的鐲子戴上,問她,“你原來在少爺那頭是管什么的?”
“管灑掃和澆花的。”小豆子這回說話就少了些懼怕,手底下也穩了許多。
見她梳頭梳的不錯,臘月夸贊了幾句,順手賞了她一對金蕉葉耳墜子,又找了兩套自己舊年當姑娘的時候穿的衣服送她,讓她打扮的漂亮些,小姑娘家的穿的像塊灰撲撲的泥巴塊子多難看。
小豆子忍不住的又掉淚,怕少奶奶厭煩連忙擦擦眼睛,使勁憋著不哭出來。在少爺那邊的時候,娟娘夫人最厭她們這些丫頭穿的戴的打扮的好看,天天被各種打罵,哪里能得過這么大方的賞賜,還是這邊的少夫人好。
心里越發對少夫人喜歡,伺候的也更盡心,自作主張的為臘月搭配了一套很鮮亮艷麗的衣裳,卻被臘月識破了心思,笑道,“小豆子是想讓我打扮的漂亮些好比下去新少婦人嗎?”
小豆子垂著頭不言語,許久后才道,“少婦人打扮下比新少夫人好看多了,額角的疤小豆子有個主意不知道少夫人喜不喜歡。”
臘月一聽來了興趣,小云和李青都想不到要怎么遮住這塊疤,小豆子竟然有辦法嗎
“小豆子的娘以前是青樓里伺候花魁的丫頭,有個花魁眼下有一塊黃豆大的青色胎記,那個花魁很靈巧,自己把那塊胎記畫成了一朵墨蘭,一下子引的眾人紛紛效仿,小豆子看夫人這塊疤的形狀,要是用胭脂畫上一朵艷紅的海棠花也好看的緊。“
海棠花?臘月欣喜的看著小豆子,“小豆子真是太聰明了,想到這么個法子,你快給我畫上我瞧瞧。”
片刻后,臘月望著鏡子里額角那朵半開的艷麗海棠花,果然如小豆子所說平添了一層靈動俏麗的感覺,那塊疤的地方畫成了花心,比周圍花瓣顏色深些,倒更顯層次分明,讓花看上去像真的似的。
這真是意外之喜,臘月雖然對破相這件事不在意,可說到底自己也是女人,再是不在意,心底肯定也是希望能漂亮的。
她笑著拉著小豆子的手把小豆子選的那套衣裳換了月白素色的裙襖,笑道,“小豆子你看這樣是不是更好看?額角這朵海棠已經是大紅艷麗的了,再穿這么艷的衣裳就成了個大花籃了,配上素色更能顯出這朵兒海棠來,還不會成為人群里的焦點,你說是不是?”
等之城派人來喚他們出發,臘月扶著小豆子的手出現在大門口的時候,明顯從娟娘眼底看到了一閃而逝的仇恨妒忌之色,以及婆婆陰沉著臉厭惡的樣子,還有之城浮現的驚艷欣賞喜愛之色。
但是他不敢夸臘月好看,母親和娟娘在呢,于是只好不著痕跡的說了句,“月娘今日打扮的還不錯。”
然后扶著母親上了最前面的馬車,自己也上去陪著母親,他實在沒勇氣和兩個妻子坐在同一輛車里,生怕他們會吵起來。
后面的車里臘月和娟娘相對而坐,都極為厭惡的離的對方遠遠的誰也不搭理誰。
只要她不來招惹自己,臘月才懶得和她多說一句話。
可是她今天額角那多海棠實在是太出色了,娟娘妒忌的快要發狂了,看著她慵懶的靠在車廂里半閉著眼睛,一副嬌媚的勾人的樣子就來氣,一沖動就忘了婆婆的叮囑,惡毒的話便脫口而出。
“姐姐這妝還真是別出心裁,比金陵的紫玉姑娘還美。”
把臘月比成了名妓,這是對她極大的羞辱,她滿心等著臘月問自己紫玉是誰,好借機羞辱她一番。
可她又怎么會想到,臘月竟然隔著千里萬里的知道紫玉這個人。
就見臘月聽完這句話眼睛倏的睜開,雙目如刀的看向她,冷冷的道,“我要是你就把嘴緊緊閉著,我的目的從來就只是想離開張家,盼著之城答應和離或者一紙休書,并不想和你攪合這些個破事,你要是不長眼非要來招惹我,那就別怪我出手狠辣不給你留臉。”
沒想到臘月竟然說話這么的直接,娟娘臉一紅,卻不信她的話,于是不怕死的再次試探,“你真的肯離開張家?你那胭脂鋪子我聽娘說過了一直在賠錢,如今都快賠的鋪子都關門了,你莫不是哄我,見之城喜歡你,故意以退為進轄制之城不肯放你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