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唐本想低調  第二百三十章 你先納投名狀,我隨后就來

類別: 歷史 | 兩晉隋唐 | 人在大唐本想低調 | 避重就輕   作者:避重就輕  書名:人在大唐本想低調  更新時間:2021-05-12
 
火苗躥起,煙霧彌漫。

張易之呼吸略微加重了幾分,強忍著嗆鼻的硝煙味道,從屏風上爬起來。

卻發現裴葳蕤握著自己手的力道加重了一些,竟是不讓他抽離。

“沒事了。”張易之啞聲道。

說完低喊裴小子。

“公……咳……咳咳,公子我也沒事。”裴旻聲音帶著顫抖。

茶室墻壁烏黑一片,桌椅也炸得稀巴爛,木屑橫飛,燒焦的味道充斥整個房間。

裴葳蕤臉色慘白,心跳都漏了一拍,緊接著強烈的心悸讓她至今還處于恐懼之中。

她難以置信,就拔一件小罐子竟然能造成天雷的威力。

最讓她情緒復雜的是,一瞬間,這個寬闊的身影緊緊護著她,就像母雞護小雞一樣,給予她濃烈的安全感。

“快起來吧。”

張易之將裴葳蕤拉起,卻見細嫩柔軟的小手依舊死死抓住他。

他有些好笑,輕輕回握了裴葳蕤的手一下,便任由她牽著。

可當側目掃視地面時,眼中卻泛著寒意。

“她逃了。”裴旻走過來也發現了。

沒有斷肢殘骨,沒有血跡斑駁,刺客已是不知所蹤。

他快步走到窗戶,才在窗欞周圍察覺到幾個腳印。

裴旻目光變得駭然,霹靂火球就在女刺客腳下爆炸,她竟然靠著輕靈的速度逃脫出去。

這未免太過匪夷所思了。

劍術爐火純青,連速度都如此超絕?

張易之死盯著地面,表情的陰冷逐漸消失。

他知道沒有實力的憤怒毫無意義,剛剛讓別人生殺予奪,還有什么資格憤怒?

“公子,我應該帶更大的霹靂球。”裴旻垂頭,一副愧疚的模樣。

讓刺客逃走了,往后公子將不得安寧。

張易之搖搖頭,“這個爆炸范圍極小,要真是大型霹靂球,咱們都將死無全尸。”

霹靂球,里面壓縮了火藥,方便隨身攜帶。

算是此行的殺手锏,帶著它防備死士刺客,也幸好有它,要不然今晚絕對要栽在這里。

一想到那個平胸刺客,張易之暗下決心。

等造出了全自動武器,我看看還有什么武林高手,能在沖鋒槍面前耀武揚威!

“這動靜應該吸引了不少人注意,我們趕緊走。”

他說完這句話,牽著裴葳蕤離開,裴旻跟上。

三人繞了幾條街,走進昏暗的巷子,巷子口停著一輛馬車。

“公子,你說那刺客還會不會再來?”裴旻持劍護在身后,心弦緊繃。

張易之扶著裴葳蕤登上馬車,回頭道:

“她不知道我們身上有多少霹靂球,所以絕不敢來冒險。”

說完也上了車,“送裴姑娘回府。”

車廂里,張易之剛坐穩,倩影便撲過來抓著他的手臂。

“先去醫館,你手臂還在流血。”

裴葳蕤急聲開口,說著拿錦帕細細擦拭。

張易之側頭端詳著她幾秒,略帶歉意道:

“很抱歉讓你經歷這些,倘若沒有認識我,你的生活安穩幸福,怎會在死門關前徘徊。”

“不。”裴葳蕤抬眼與他對視,眸中似有幾分水霧氣:

“我不后悔,你把我保護得很好。”

張易之略默,伸手攏了攏她耳邊的發絲,眼底情緒翻涌。

裴葳蕤睫毛輕顫微微垂下眼簾,輕輕咬唇道:

“為了你,我甘之若飴。”

說完仰頭望著他,那柔弱的眼眸之中彌漫著幾分水霧之氣,瞧著如此嬌弱可憐。

見到你之后,我又怎么能再看上別人呢?

楊玄琰是挺出彩,可遇見張易之以后,她才知道什么叫耀眼熾熱,任何人在他面前,也會顯得黯然無光。

原本她還被婚約的束縛所折磨,承受著煎熬。

可當那道身影毫不猶豫壓在她身上,盡全力保護著她,她的心防徹底崩塌了。

聽著近乎于表白的話,張易之凝視著她:

“那我能娶你么?”

裴葳蕤身軀瞬間繃緊,一時有些恍惚。

她分不清這是真話還是假話。

這可是天下最有權勢的男子,不錯,就是最有權勢。

在女子心里,這是一個完美無瑕、高不可攀的一個男人。

而如今,竟然求娶她一個商賈之女。

有那么一刻,她很想拒絕,看看他是怎樣為此狼狽無措,無計可施。

可……

裴葳蕤低下頭,柔柔弱弱的說:“我考慮一下,我怕你日后不會憐惜我。”

張易之笑了笑,溫聲道:“好好考慮,我等著。”

車廂里一陣無言,馬車緩緩停靠在路邊,懸著“裴”字的花燈在屋檐飄蕩。

裴葳蕤抿了抿唇,壓下心中黯然的情緒,低聲道:

“你衣袍破了,我再給你做幾件。”

說完抬臀去掀開車簾。

張易之拉住她,側過半邊臉。

裴葳蕤粉腮暈紅,閉著眼雙手撐車壁,將一點櫻唇印在張易之頰上。

“你……你一定要去醫館治傷。”

丟下這句話,裴葳蕤念念不舍的下了馬車。

張易之凝望著她漸行漸遠,低聲道:

“找個偏僻的醫館,處理傷口便連夜啟程去劍門關。”

“是!”裴旻應了聲,又囁嚅道:“公子,是我太廢物了,讓公子陷入絕境。”

他還處于愧疚之中,作為親信護衛,面對刺客竟然毫無反手之力。

“不必自責。”

張易之安撫了他一下,旋即靜默不語。

差點陰溝里翻船,原因還在自己身上。

在蜀中,他原本是冰冷的理性機器,碰上裴葳蕤之后,卻多了幾分感性。

也露出破綻。

如果沒有裴葳蕤,他根本不會頻繁外出,更不可能顯露蹤跡被刺客察覺。

“呵呵……面對這樣的尤物,誰又能無動于衷呢?”

張易之自嘲一笑。

劍門關外。

軍營里。

原本聳拉著腦袋的雪狼,一聽見熟悉的腳步聲,便竄過來齜牙咧嘴:

嗷嗚——

張易之撫摸它的腦袋,笑著道:“得,又肥了幾斤,真要變成哈士奇了。”

說完目光看向軍營外的李楷固,“進來吧。”

李楷固抱拳領命。

“匯報一下大軍情況。”張易之斟一杯茶遞給他,直切正題。

李楷固接過,神情嚴峻道:

“稟王爺,情況不太好,將卒們多日無所事事,戰意低落,軍營彌漫著思家的消沉情緒。”

張易之點點頭,這種現象很正常。

畢竟打仗就是為了賞賜,既然沒有戰爭還不如回家做農活。

“馬上就能大干一場了。”他語氣平靜。

李楷固雙眼一亮,神情隱有興奮,轉而繼續道:

“還有一件事,李義珣派遣了兩個人過來,已經等候了三天。”

“你怎么回復他們的?”張易之問。

李楷固:“卑職稱王爺在籌備軍事部署,沒時間接見。”

“很好。”張易之點點頭,溫聲道:“現在讓他們過來。”

李楷固領命而去。

半刻鐘后,兩個男子聯袂而來,恭首施禮:

“宇文靳,庾介參見中山王。”

兩人用余光打量著上首的俊美男子,終于露面了。

再不露面,他們都會懷疑張巨蟒不在劍門關。

張易之審視著那個高鼻梁,皮膚白皙的男子,似笑非笑道:

“堂堂宇文家后裔,竟給李氏做走犬,挺可悲的。”

宇文家可是關隴世家集團的奠定者,主要活躍于南北朝時期,先祖源出南匈奴,后融入鮮卑族。

在隋朝末期漸漸沒落,唐初在權力傾軋中敗下陣來。

這句不加掩飾的譏諷,讓宇文靳面色臊熱,心中竭力控制怒火,甕聲甕氣道:

“王爺,何來的走狗?咱們都是給朝廷辦事的。”

他特意強調朝廷,也是強調現如今的清白身份。

張易之不置可否,轉而輕描淡寫的說:

“你們不夠格,讓李無涯親自過來跟我談。”

此言不啻于晴天霹靂。

庾介腦海里掀起了驚濤駭浪,尖聲道:“絕不可能!”

哪有人會傻到直接前來送死的?

你張巨蟒是什么人,天下誰人不清楚?

冷漠無情,嗜殺成性!

他們兩個得知要奔赴劍門關做使者,都嚇得累夜難眠。

“中山王,這個無理的要求,我們斷然無法答應!”

宇文靳表情僵硬,聲音也帶著憤怒。

張易之瞇了瞇眼,語調深沉的說道:

“此言大謬,這不是要求,而是命令!”

話音落下,兩人感覺到一股徹骨寒意,沒來由包裹在他們心中。

憑什么命令?

語氣還這般理所當然?

關鍵是,此獠目光一如既往的溫和甚至澄澈,坦蕩得令懷疑他圖謀不軌的人都覺得慚愧。

張易之負手踱步,眼神無波無瀾的闡述:

“我是黜置使,他是副使,作為一把手傳召新任二把手談話,這是官場不成文的規矩。”

“再者說,既然協助我平叛,他有權知道軍事部署,這么重要的東西,我能放心讓你們轉告么?”

“所以于情于理,他必須來。”

話落,宇文靳和庾介面面相覷,一時啞口無言。

竟然找不到反駁的點!

兩人額頭已經不由自主冒出涔涔冷汗。

此獠給世人的形象都是,行事肆意妄為,不將禮法道德放在眼里。

可這時候偏偏拿出官場規矩來壓人,并且做到有理有據。

張巨蟒這個人。

實在是恐怖如斯!

這一刻。

他們想到了李無涯,在內心不由感到陣陣悲哀。

如此縝密的心機,又強勢霸道的性格,他們擁護的李無涯真的能跟此獠相斗么?

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張易之目光冷視二人,寒聲道:

“我這個人一向缺乏耐心,限五天時間,李無涯必須前來敘職!如果沒來……”

他頓了頓,眼神就變得耐人尋味,“那我會呈告陛下,黜置副使玩忽職守,甚至有可能私通反賊李義珣。”

兩人頭皮發麻。

如果真上報朝廷,再通告天下,那李無涯將淪為笑柄!

不僅職位沒了,息王爵位更是鏡中花水中月。

而且還將受到極致的恥辱,李建成后代主動去聯合李世民后代?

天下人誰不恥笑?

“退下吧。”張易之擺了擺手,神情變得有些無趣。

宇文靳張著嘴,還想再勸說:“王爺,你這樣……”

“滾!”

張易之驟然轉頭,冷冷盯著他。

感受著凜然懾人的氣勢,還有對方眼里猶如實質性的殺機,宇文靳脊骨散發一陣涼意。

“我等告退。”

庾介顫著聲線,說完逃也似的離開。

宇文靳不敢陡留,拱手快步而走。

劍州客棧。

“簡直可惡!”

李無涯臉色鐵青,拳頭緊握,被氣得不輕。

旁邊諸多人也是滿腔的憤懣,眼底郁色暗結。

既然接受了朝廷的任命,或許本應該預料被張巨蟒欺凌。

可欺凌也就罷了。

你不能無恥啊!

“張巨蟒簡直欺人太甚!真以為握著黜置使的大義,我就要被他玩弄于鼓掌么?”

“答應出兵協助平叛,也派人過去問候,做到這份禮節還不夠?竟還讓我親自去敘職!”

“實在是放肆!”

李無涯大聲咆哮,眸子之中盡是怒火。

已經鉆進你布下的套子,你還想趾高氣昂的當面羞辱我么?

“夠了!”

崔應物低喝一聲,沉聲道:“多說無益,眼下早做決定,去還不是不去。”

“不可能去!”

李無涯斬釘截鐵,在房內踱步起來,神色很是難看。

顧華章等人沉默不語,其實他們都很清楚。

憤怒是假的,害怕才是真的。

面對這尊殺神,很難不恐懼。

誰知道此獠能做出什么喪心病狂的事來?

如果一刀斬了無涯,那他們這些人付出的心血豈不是全沒了?

張巨蟒做得出來么?

毫無疑問!

當一個人忌憚后果,行事才會收斂。

可張巨蟒有皇帝撐腰,就算殺了無涯,最多背負滔天罵名,陷入輿論漩渦。

誰能奈何此獠?

此獠又何懼罵名?

崔應物面色冷然的盯著李無涯:

“你心心念念著正統名分,殊不知所有饋贈都已經暗中標注好價格。”

“現在后悔已經遲了!天下都知道隱太子后裔的存在,李唐勢力絕無可能容下你,你們是死仇!”

眾人聞言神色變得頹靡黯然。

眼下他們真就像一條上鉤的魚,被張巨蟒這個漁翁隨意拉扯。

李無涯有些無力絕望的坐在椅子上,他不再掩飾心里的恐懼,顫聲道:

“那我該怎么辦?”

眾人見他這幅失魂落魄的憔悴模樣,也沒什么情緒波動。

害怕張巨蟒,沒什么好丟人的。

崔應物恨鐵不成鋼道:“你既然不選擇蟄伏,偏偏要選擇站上舞臺,那還有什么后路可言?”

“崔老言下之意,是去?”宇文元望語氣有些不確定。

“還有的選么?”

崔應物睨著他,聲音充滿譏諷,夾雜著一絲絲無奈。

李無涯攥緊雙拳,嘆了一聲,最終還是頹然的靠在椅子上。

“放心,圣旨剛通告天下,此獠應該不會做過激之舉,否則豈不是蔑視皇權,讓皇權淪為天下笑柄?”

有人出言寬慰。

“呵呵……”李無涯慘笑一聲,內心突然萌生濃濃的悔意。

不該貪圖這個名分正統啊!

三日后。

甲兵林立的軍營外,李無涯孤身一人站立,帶的護衛全被扣押。

他竭力想控制恐懼的情緒,但還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哆嗦。

張巨蟒會暴起殺我么?

難道我的性命,只在他一念之間?

“公子讓你進去。”一個黑黝少年面無表情傳喚。

李無涯一邊走,一邊仔細整理衣襟,想以平起平坐的姿態去面對那個惡獠。

不知不覺進了軍帳,目光所及之處,就是那道雪白刺眼的衣袍。

畫面仿佛戛然而止。

張易之眼神很是平淡,審視著眼前人。

身青藏色袍衫,氣質清癯,鬢角有絲絲白發,眉毛濃黑而整齊。

“李副使,本官以黜置使的身份向你傳達軍令,迅速集結五萬兵馬進駐蜀中。”

張易之收回目光,聲音風輕云淡。

李無涯怔住,剛想說話。

“這是軍令,不得違抗,你先回吧。”

對面又傳來低沉的語調。

這一刻,李無涯腦海里掀起了驚濤駭浪,心底涌出荒謬之感。

就這樣回去?

他不問神都城死士的事情,不問索命門這個刺客組織,什么都不問。

就一副毫不在意,公事公辦的口吻?

霎時,李無涯心中百味雜陳。

他突然想笑。

原以為是王見王,應當劍拔弩張。

誰曾想是王見螻蟻。

他是這只螻蟻。

事先準備的腹稿,連夜思索的種種應對之策,排演了敘職的場面,甚至細致到張巨蟒可能會說的每一句話。

此時都成了笑話!

人家不在意!

你是誰,人家一點都不在意啊!

對方傳達的那種蔑視和不屑,讓李無涯陷入深深的恥辱。

以至于身軀都忍不住顫抖,脖子上的青筋也一根根暴起。

他幾十年隱忍,無數個日夜的委屈,就想著有朝一日讓天下人知道——

他李無涯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可如今,身份暴露,卻面對一副渾不在意的面孔。

實在是悲哀至極!

張易之看著對方陡然失控,直接挑明了說:

“做任何事都要師出有名,你以往犯錯了也沒留下把柄,如今既然還是朝廷黜置副使,我拿你沒轍。”

“不過作為我的下屬,軍令必須遵守,滅掉反賊李義珣,是你向朝廷效忠的投名狀。”

“你先帶人打前陣,我隨后帶兵鑲助。”

話落,張易之端起茶杯送客。

李無涯腦海里依舊暈暈的,既無逃過一劫的慶幸,又無遭受輕視的恥辱。

整個人竟然感知不到任何情緒,像變成行尸走肉一樣。

過了很久,他才回過神,嘶啞著聲音道:

“卑職領命。”

說完也不作揖行禮,轉身往外走。

看著這道凄涼的背影,張易之瞇了瞇眼,自言自語道:

“有夠可憐的。”

說完負手走到大帳窗戶前,看向北方。

他下這個命令的意圖很簡單,就是讓李無涯的兵馬,充當沖鋒陷陣的敢死隊。

而自己呢?

張易之眸子森然,越來越冷,變得沒有一絲感情波動。

北方。

那里有隴西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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