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一尊人擋殺人,佛擋誅佛的煞神,普天之下除了陛下,恐怕沒人敢問他理由。
他鎖眉沉思,直言道:“西域好多是我大周的藩屬國,每年都按時納貢。”
唐休璟擺擺手,語氣里透著堅決:
“既然不聽話,只能狠狠收拾,讓其余夷狄長長記性。”
說完略過這個話題,敲了敲桌沿,“理緒,滅國之后,安西軍陳兵蔥嶺地帶。”
“吐蕃?!”公孫雅靖立刻反應過來,聲音有些震驚。
“稍安勿躁。”唐休璟安撫了一聲,笑著道:
“做做樣子嚇唬蕃人,在蔥嶺按兵不動就行。”
公孫雅靖松了一口氣,自動不過問原因。
“召集四鎮鎮守使,安西兩萬兵馬,我這里五千,三天后出兵滅國。”
唐休璟繃著臉,異常鄭重。
“是。”公孫雅靖頷首。
談過公務,唐休璟沉默了半晌,喉嚨滾動,“理緒,將安西軍李氏子弟的名單……”
“別說了。”公孫雅靖截住他的話,硬邦邦道:
“斬草除根,張巨蟒好狠的心!”
深夜,龜茲城載歌載舞,夜笛聲飄揚,安西軍喝完酒,帶著朝廷的兄弟,去嫖西域的金發美人。
唐休璟走出大都護府,三個神皇司綠袍在外面等候。
“探查清楚了么?”他問。
其中一個綠袍頷首,“詢問了很多安西軍,李家子弟沒什么異常,少數幾十個喊著報仇、逃竄西域被捉回來了,剩下的都在堅守崗位。”
唐休璟長松一口氣,聲音也變得溫和幾分:
“這幾十個人處理掉。”
城北。
李振華率領李家子弟來到指定地點。
他們都解了甲,掛有武散騎等品級便穿著朝廷賞賜的官袍。
每個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夾雜著一絲絲恐懼。
此行也許是死吧,生殺予奪只在對方一念之間。
往哪里逃呢?
逃出去就是叛國,跟安西朝夕相處的戰友刀兵相見,那種滋味比死還難受。
遠離中原,在西域這塊地上,他們安西軍就是一體的,誰也不屑投奔西域這些夷狄。
身為戰士本應該馬革裹尸戰死沙場為榮,可他們知道已經有四十多個族人被處決了。
不知不覺走到一處房屋,明晃晃的刀槍讓他們覺得寒意非常。
寬闊的大廳內,四周墻邊有兩副燈架,上面點著油燈,亮光不太行卻把墻壁熏了一片黑漆漆的污跡。
唐休璟高坐主位,環顧著兩百多個隴西李氏子弟。
他沉聲道:“你們應該清楚來意。”
李振華有一瞬間的緊張,旋即怒氣涌上心頭,厲喝:
“張巨蟒不就是要我們的命么?來吧,殺了我們!”
“我們寧愿有尊嚴地站著死,也不愿奴顏屈膝地跪著生!”
此刻,所有人都表現得異常鎮定,接受命運的審判。
人為刀俎他們為魚肉,就算暴起殺了這個將軍,外面還有精銳五千。
“哈哈哈哈,有種!”唐休璟拍了下長案,站起來負手踱步,淡淡開口:
“爾等雖不是隴西李氏嫡脈正房,但流著隴西李氏的血液,按理說因罪處死。”
頓了頓,他拔高聲調:
“但王爺說了,你們背井離鄉在這沙漠之地抵御外寇,多年浴血奮戰,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王爺不會忘記你們為帝國流的汗流的血,更不會讓你們含屈而死!”
李氏族人聞言,那股瀕臨死亡的絕望慢慢消失,而后復雜的情緒充斥全身。
被赦免了,該感謝那個人么?
可滅族之仇,他們如何也說不出感恩戴德的話。
“條件呢?”李振華率先回過神。
他不信張巨蟒會這么寬宏大量。
唐休璟直視著他:“終生駐守西域,不得踏入中原。”
眾人登時沉默。
“在安西待久了,早就不念故鄉了。”
李振華說完抱拳,踏步離去。
其余族人也神色黯然的離開。
不能回去也好,將隴西李氏塵封在記憶深處,能偶爾懷念已經夠幸運了。
三天后。
大周安西四鎮兵馬齊動,席卷漫天黃沙,耗時僅僅一個時辰,滅掉一個四萬兵馬的倒霉小國,國王淪為階下囚。
整個西域震動,諸國瑟瑟發抖,不知道大周那根神經搭錯了,為什么突然暴虐發瘋?
難道是彰顯帝國在西域的聲威?
下個受害者會是誰?
戰爭結束之后,碎葉鎮守使韓思忠傳告西域,立刻遣使前來碎葉鎮,否則后果自負!
諸國不敢耽擱,聽到消息立即起身。
幾天后。
碎葉鎮一座酒館。
唐休璟對面坐著一個身軀寬闊,滿臉橫肉的將軍。
“韓將軍,中山王可說了,端門外的頌德天樞,有你韓思忠一份功勞!”
他把玩著酒盞,輕聲笑道。
韓思忠把酒杯甩在地上,瞪圓了銅鈴大眼,激動萬分:
“果真?中山王真夸了某?”
唐休璟輕輕頷首:“嗯,我親耳所聞,王爺欣賞你四處侵略諸國的作風。”
話音落下,韓思忠滿臉紅光,臉上的橫肉更是抖動幾下。
他怒拍胸脯,興致勃勃道:
“某這就去搶個金發碧眼的公主,給王爺做暖床小妾!”
“不,搶五個!”
“這個就算了。”唐休璟擺了擺手,“王爺連突厥公主都不屑一顧,豈會要腋下狐臭的西域公主?”
聽到突厥二字,韓思忠眼神里皆是向往之色,敬佩萬分道:
“覆滅突厥,踏破草原,封狼居胥!此等驚世駭俗之功績,可惜某沒能參與,更遺憾未能一睹中山王風采。”
“你知道西域諸國聽聞消息,瘋狂往安西四鎮送錢送糧,這群孬貨!”
“呵呵……”唐休璟臉上露出一抹譏笑,“他們是欠收拾的賤骨頭!”
“啥時候還有滅國的好事,某將帶頭沖鋒!”
韓思忠緊攥拳頭,身上隱隱有著嗜血的氣息。
他對中山王幾乎是盲目崇拜,實在是太霸道了!
唐休璟眉梢微揚:“等著吧,以后肯定少不了。”
“李客,上酒,再燒幾道拿手好菜!”
酒壺見底,韓思忠吼了一聲。
不多時,一個容貌清秀的掌柜端著幾壺酒、幾碟菜肴過來。
“姓李?”唐休璟隨意問道。
掌柜嚇一跳,慌忙解釋,“將軍,小的跟隴西李氏沒任何聯系啊。”
韓思忠接過酒壺,一邊斟酒一邊說道:
“這位曾是蜀中游俠,刺傷了一個官員,被朝廷流放到西域,釀酒手藝極好。”
“朝廷多次大赦天下,為什么不回中原?”唐休璟奇怪。
李客摸了摸后腦勺,耿直道:
“將軍,胡商夷狄有錢啊,等賺夠了,咱再回蜀中置田。”
“哦。”
唐休璟目光轉向酒館走廊,走廊上鋪滿書卷,一個一歲左右的小孩趴在書卷上打滾,不時嗷嗷大叫。
他笑著道:“你孩子么?挺靈動的,你賺夠了錢早點回中原,讓孩子進學,長大了光宗耀祖。”
“借將軍吉言。”李客作揖,跑到走廊抱起孩子,“白兒,快跟將軍道謝。”
小孩睜大著天真無邪的眼睛,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好半天。
“李白,這個名字倒是平平無奇。”
唐休璟感慨了一下,繼續跟韓思忠暢飲。
半個月時辰后,鎮守府校尉稟報,稱西域使節都來了。
“記賬!”
韓思忠丟下這句話,跟唐休璟快步朝鎮守府而去。
碎葉鎮守府,客廳里。
各國使節齊聚一堂,眾人服裝各異,膚色黃白黑皆有,唯一相同的就是心情都很惶恐。
踏踏踏——
腳步聲響起,所有使節都起身相迎。
韓思忠掃了他們一眼,冷冰冰道:
“大周帝國中山王,對爾等的行徑異常憤怒!”
猶如平地起驚雷,眾使者腦海里掀起了驚濤駭浪。
大周別的王可以不知道,中山王卻是如雷貫耳!
屠滅突厥的張巨蟒啊!
難道滅國的命令是他下的?
難怪……這就是張巨蟒的作風!
使臣們脊骨發寒,竟有些透不過氣來。
以往在西域兇神惡煞的韓鎮守使,現在看來卻是那般良善溫柔。
人家不過就是搶地搶錢。
張巨蟒動不動滅國啊!
“怎么不說話?”韓思忠板起臉,咆哮了一聲。
一個大胸肥臀的女使節操著拗口的腔調,弱弱道:
“請問,哪里惹爹爹生氣了?”
“爹爹?”
唐休璟微訝,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似乎察覺到他的疑惑,韓思忠徐徐解釋道:
“這是女國使節,女國位于天竺國旁邊,以產鹽、開采黃金謀生。”
“其國是母權制,國內女王當政,實行一妻多夫制。”
“自從突厥滅亡的消息傳來,女國國王將中山王奉為國父,子民皆要稱爹爹。”
“原來如此。”唐休璟點頭,直視著女國使節,寒聲道:
“你爹爹怒火沖天,聲稱要打死你們這些不孝兒女,若不是大周朝堂阻攔,整個西域將生靈涂炭!”
聽聞此話,眾使節更是頭皮發麻。
雖然不知道里面有沒有夸張成分,但一切都遵循那個人的行事風格。
“究竟是何原因引得中山王暴怒,請將軍明示。”
一個使節顫著聲線說。
眾人神情忐忑,緊緊凝視著唐休璟。
唐休璟皺了皺眉,滿腔的徹底爆發出來,怒吼道:
“中山王仔細探查絲綢之路的情況,簡直觸目驚心!”
“爾等蕞爾小國,竟然在境內設十幾個關卡,層層收過路稅!”
“你們他娘的收那么多稅,有時候還堵住商路,剝削諸國商賈,那還有誰愿意來咱大周做生意?!”
“簡直貪得無厭,置大周帝國于何地耶?!”
話音落下,眾使臣臉色驟變。
這是咱們國家的內政,張巨蟒有何權力干涉?
再者說,絲綢之路是暴利,就算稅收高,也不影響商人的利潤。
罽賓國使節看一眼唐休璟,悶聲道:
“將軍,這是我們國家的事,大周也沒資格插手吧?”
“呵呵……”韓思忠闊步走到他面前,盯著他,一字一句道:
“滅了你們,將你們納入版圖,就是大周自己的事了。”
“這……”罽賓國使節嚇得肝膽欲裂。
其余使節也紛紛打寒顫,張巨蟒真歹毒啊!
說起話來冠冕堂皇,還不是為了霸占利益。
合著讓咱們別收稅,到了大周地界,你再統一收,連同咱們那份收入囊中。
對于商人而言,交同樣數目的關卡稅,交給誰不是交,交給大周還安穩點。
“不可能!”一個使節斬釘截鐵拒絕。
關卡稅可是重中之重,這里面有龐大稅收,絕不能將這塊肥肉送給大周。
韓思忠見狀,不得不提醒他:
“中山王大軍還在隴西停留的消息,你們都清楚,他老人家要是不開心,西域可就遭災了。”
唐休璟也補充道:“記住,這一次是提醒,下一次你們就得做好戰爭準備了。”
一眾使節皺緊眉頭,沉吟不語。
他們好恨啊!
張巨蟒這個狗東西拿著斧頭談判,可惡至極!
要是強大的突厥沒滅亡,他們倒還真敢聯合起來反抗。
可草原都被直接踏平,咱們西域這些小國如履薄冰啊。
“咳……”唐休璟咳嗽一聲,神情古井無波道:
“你們都是大周親密的友邦,中山王也不會特意難為你們。”
“關卡稅減半,且一個國家只能設立一道關卡。”
眾人面面相覷,沉默下來。
他們的動搖和猶豫幾乎寫在臉上,唐休璟的一番話,說白了,就是大周吃肉喝湯,他們這些國家啃剩下的骨頭。
人家為了威懾恐嚇,不惜動兵滅了一個國家,這個下馬威實在是令人心悸。
況且張巨蟒這個狗東西還在隴西,保不齊什么時候就發兵進西域。
到時候此獠來了,那可真要血流成河。
“諸位,考慮好了沒?”韓思忠喝了一聲。
眾使節略默,措辭道:
“咱們不能做主,還要回去商議一下。”
“權當答應了。”唐休璟滿意頷首,微微一笑道:
“你們能曉大義,甚是難得,回頭本將稟明朝廷,一定封你們酋長國王一個大大的官!”
眾使節滿口苦澀。
答應了封官,不答應就揮刀了。
“十天后,此處簽訂條約,諸位請回吧。”
韓思忠笑得春風拂面,頗有彌勒佛的模樣。
“告退!”
各國使節郁悶離去。
張巨蟒,你這條狗東西!
隴西,石堡城。
石堡是大周和吐蕃邊境上的一處軍事重鎮,對于兩方都具有重要意義,在這里兩軍曾展開過數次血腥的爭奪。
此時城內外皆是大周兵馬,軍營連綿幾里。
中軍大帳。
張易之一襲月白色長袍,手捧香茗,案上放著一本剛看完的書卷。
他輕抿一口茶,喃喃道:“唐休璟應該快到安西四鎮了。”
此行既要威懾西域,也要強搶利益。
如此富庶的絲綢之路,沿路關卡的稅收竟然差不多,某些屁大的小國也敢收重稅。
真是豈有此理!
咱們大周拳頭硬得發燙,作為協同萬邦的老大哥,不應該拿九成利益么?
剩下的一成由西域諸國瓜分才合情合理。
但也不能完全掀桌子,畢竟絲綢之路牽扯到國家太多,總得給人家一點好處。
絲綢之路對大周而言,不僅是財富,商人還會傳來西方的文化知識。
張易之當然不會迂腐到認為西方都是糟粕,任何文化理念都有其可取之處,只要認真辨別篩選就行。
正思考間,裴旻入內稟報:
“公子,吐蕃使臣前來覲見。”
“宣!”
張易之揮手。
幾息后,一個梳著小辮的矮短男子趨行進來,噗通跪地:
“吐蕃使臣達赤旺堆叩見中山王!”
聲音誠摯謙恭,姿態持重有禮。
“起來吧。”
張易之平靜開口。
達赤旺堆起身后,迫不及待直切正題:
“中山王,不知陳兵石堡城,所為何事?”
說話的時候,他嘴皮子都在打顫,神情緊張至極。
別人派兵到家門口,誰不緊張?
當這個人還是張巨蟒時,那簡直是恐懼到靈魂深處?
他究竟要做什么?
“何事?”張易之瞇了瞇眸,俊美的臉龐滿是譏笑:
“帶兵不打仗,難道在隴西養豬?”
雖然早有猜測,但親耳聽到,還是覺得腦海發暈,差點眼前一黑。
打仗講究師出有名,咱吐蕃最近和大周井水沒犯河水啊!
達赤旺堆喉嚨滾動,“敢問,大周打算侵略我吐蕃?”
張易之審視著他,冷聲道:“侵略?我不可承擔這個罪名,反擊罷了!”
“中原在歷史上從來就沒有擴張、侵略性,所有的所謂擴張,都是因為被那些“夷族騷擾得火冒三丈,才不得已出兵滅掉以絕后患!”
達赤旺堆耳膜嗡嗡作響,有些難以置信。
以絕后患這個詞匯太過尖銳,況且這不是侵略是什么?
張易之似乎看透了他的疑惑,怒喝道:
“將俘虜帶進來!”
須臾,親衛押解十個手腳戴著鐐銬的俘虜。他們皆是鼻骨高,皮膚粗糙,梳著小辮,頭裹紅抹額,很純正的吐蕃模樣。
“上個月,一小部隊蕃人劫掠隴西百姓,神都城震驚,陛下暴怒,命我率兵征討吐蕃。”
張易之眉眼籠罩著寒霜,聲音更是陰冷幾分。
“不……沒有的事……”達赤旺堆面色慘白。
絕不可能啊!
他承認,吐蕃內部許多奴隸主喜歡劫掠大周,但這些貴族腦子不蠢!
誰不知道張巨蟒的大軍就在隴右?
誰敢拔當著老虎的面拔其胡須?
所以這段時間,吐蕃人不可能搶劫隴西,沒有絲毫可能性!
張易之盯著他,厲聲道:“區區吐蕃也敢不自量力與我大周為敵,簡直荒謬絕倫!”
“想起隴右百姓的慘狀,本王感覺到刻骨的悲愴,夜夜被噩夢驚醒!”
“此仇不報,本王有何顏面面對天下百姓?”
達赤旺堆四肢發軟,忙道:“神圣皇帝平定四方,日月所照之國,并為臣妾……”
“住嘴!”張易之截住他的話,聲音冰冷,“大周沒有吐蕃這個臣妾,吐蕃的無恥天神共憤!”
“自稱咱大周一個藩國,卻時常襲擾隴西,蜀中兩地,劫掠漢人人口數萬,將他們全部作為奴隸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
達赤旺堆低著頭,難免冒出幾分怒火。
論無恥,整個天下都比不上你張巨蟒!
他闊步上前,掃視著俘虜,嘰里咕嚕一大堆話。
俘虜佯裝恐懼,也嘰里咕嚕。
達赤旺堆皺了皺眉,突然問道:“那你們隸屬哪個貴族?”
俘虜愣住,啞口無言。
這時候,達赤旺堆要是還不明白,那他就蠢到腳底皮了!
誰讓你們劫掠都不知道,可能么?!
這完全是張巨蟒親自導演的一出戲!
“王爺,這些人長得像吐蕃人,可分明不是!”他轉頭怒視張易之。
張易之負手踱步,平靜開口:
“貴使以為我眼睛瞎了?你說不是就不是?那為什么他們在隴西搶劫被擒?”
達赤旺堆滿腔的憤怒終于克制不住。
“中山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這是非正義之戰,天下諸國都會譴責反對你!”
故意弄幾個俘虜,就準備發動一場侵略戰爭!
此人簡直無恥到極致!
“我大周統領萬邦,自有大國氣度,萬萬做不出侵略這種口誅筆伐的事。”
“可惜你吐蕃欺我大周太甚,泥菩薩尚有幾分火氣,何況泱泱大國?”
“回去告訴你們贊普,天兵所至,踏破高原!”
張易之看向達赤旺堆,神情很是冷漠,語氣更是毫無波瀾,就像即將踩死螻蟻般隨意自然。
“張巨蟒,你不要欺人太甚!”達赤旺堆憤恨交加,牙齒緊咬,身軀顫抖。
張易之居高臨下俯瞰著他,輕描淡寫的道:
“貴使請注意言辭,連你們贊普都不敢這樣和我說話。”
“你……”
達赤旺堆表情劇變,一股憤怒從天靈蓋席卷而下。
聽此獠的話,仿佛吐蕃就是他粘板上的肉一般,隨手可以宰割。
他太自以為是了!
他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過一瞬間,達赤旺堆又涌起出濃濃的不甘。
眼前這個俊美得不像話的男人,就像魔鬼一樣!
他竟從未敗過,仿佛是天地的寵愛,氣運加身一般。
連龐大的突厥帝國都在他腳下粉碎。
如今內部混亂的吐蕃,能抵擋住他的大軍么?
“這是《討吐蕃檄文》,帶回去貴國大臣看看。”
張易之踱步到書桌,拿起一張宣紙,甩給達赤旺堆。
達赤旺堆接過一看,額頭上青筋暴起:
“吐蕃窺竊隴右,非一日之癡心妄想,鼠輩小兒,但知鶩利,何以成氣?雞豚狗彘,吮癰舐痔,沐猴而冠,豈敢亂天?
泱泱大國,數千年底蘊,四海之內,皆能征之士,五岳之麓,盡智謀之才,豈容吐蕃猖獗?
今率八萬貔貅,決千里之勝,掃蕩吐蕃,殄滅無遺,雪大周之恥。
天戈所指,澄清寰宇,還日月光芒!”
看完后,達赤旺堆雙眼冒火,死死攥住檄文。
他知道此戰不能避免了,人家已經準備打進來,作為一個國家,就算力量疲弱,也得狠狠打回去!
“好!”
他怒喝一聲,死盯著張易之:“既然王爺意圖入侵,吐蕃不得不舉兵防備,且在戰場一決雌雄。”
“告辭!”
說完轉身闊步離去。
“好,有本事把我張某人打死,沒本事,我打死你們蕃人!”
張易之聲音冰冷,眼眸里殺氣沖霄,渾身散發的氣勢仿佛讓天地為之一蕩!
達赤旺堆背影微顫,脊骨發寒,竭力平復緊張情緒,加快腳步離開軍營。
著的琉璃燈都碰撞出清脆的聲音。
武則天目光無波無瀾,風輕云淡道:
“退朝。”
說完在宮婢內侍的簇擁下,離開朝殿。
朝會結束之后。
許多大臣都是相互攙扶著走出朝殿,縱然取得勝利,但那股心悸怎么都無法消散。
到現在后背還是濕的,腿還是抖的,大腦還是有些空白的!
張巨蟒!
此獠就是徹頭徹尾的瘋子,阻止了一次,還能不能阻止下一次?
唯有在源頭處掐滅,就是誅殺此獠,讓惡魔回地獄,別再禍害人間。
念及于此,世家大臣恨不得立刻弄死此獠!
短短半天時間,朝殿的事情傳出,轟動了整個神都城,所有百姓都被震撼到了。
但消息的傳播,顯然更是恐怖,像長了翅膀一樣,很快傳遍京畿。
宛若隕石砸進深海,在各地掀起驚天浪潮。
如果沒有朝臣勸阻,中山王竟然要直接覆滅隴西李氏!
將一個在天下人心里聲望隆高的家族徹底抹去。
這簡直令人神魂顫栗,震撼若石化掉一般。
這也導致了一個情況,所有人都知道中山王冷血無情,但是卻不知道他到底無情到了何種地步。
而這個消息一經傳出,立馬造成了恐怖的大地震。
很多人才慢慢意識到,那個最有權勢的年輕人有著掀破蒼穹的膽魄!
迎仙殿。
太平急急趕來,她猜想母皇心情不佳,便來安慰一番。
可當走進大殿,武則天表情一如既往的閑靜,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太平小心翼翼走到錦榻旁,掀開帷幔,貼心的給武則天揉肩捶背。
“呵……”武則天斜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令月姓李,莫非也打算勸朕?”
太平一驚,忙不迭搖頭,“兒臣當然希望中山王屠滅隴西李氏,涉及謀反,一定要嚴懲!”
感受肩膀的手微僵,武則天端詳著她:“你在撒謊,你應該覺得子唯的做法太過莽撞了吧。”
太平眼神躲閃,女兒的心思哪里能瞞過母親,她老實承認道:
“隴西李氏牽扯到太多,一旦覆滅,大周社稷會動蕩不安。”
武則天盯了她幾秒,眉宇染上寒霜,冷聲道:
“空談之人,最瀟灑,做事之人,最挨罵。”“你不覺得毛骨悚然,朕可是渾身都在顫抖,這是朕的天下,還是隴西李氏的江山,天下重要的命脈被他們把持,置朕于何地?”
“拿社稷動蕩做冠冕堂皇的借口,這天下缺了誰不是天下?”
太平聽罷,心里雖不認可,嘴上卻柔柔道:“兒臣失言,請母皇恕罪。”
武則天瞇了瞇鳳眼,推開她,“退下吧。”
太平身子僵硬,察覺到母皇的怒火,她不敢再造次,福福禮便告退。
等她走后,武則天喚內侍傳喚上官婉兒。
半刻鐘后,上官婉兒趨行入殿。
武則天負手站在窗下,淡淡開口:
“婉兒,擬一道密旨。”
“是。”上官婉兒頷首。
武則天略默,話鋒凌厲十足:“內容就八個字——無需顧慮,清除蛀蟲。”
此話,讓上官婉兒腦海里掀起了驚濤駭浪,陡然有股寒意直冒心頭。
這是讓張郎一力承擔責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