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斯神域,木屋石桌前。
蘇摩的神情微微有些呆滯,仿佛像著魔了一般,嘴中來回念叨著這個讓人完全意想不到的數字。
二十萬?!
這怎么可能?!
五大皇族費盡心機創下如此恐怖的血祭大陣,五大祖神又有大世界的世界核心相助前來入侵。
結果...就只有這點神力?
想想目前在魚人市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燃燒,已經儲存了近三千萬海洋之力的煉丹爐。
蘇摩一瞬間便感覺到了世界的層差,以及系統創造出來的煉丹爐強大之處。
“海神大人先不用驚慌,五大祖神的神力雖多,但大多都是要用來和世界核心較量的,我們只要小心一些,還是有很大機會能逃出去的。
而且世界核心在和祖神們交手的時候,也會放開對世界屏障的管控,我這里有好幾個其他小世界的坐標,只要條件達標,我們馬上就能催動神力離開這片殘破超級世界!”藍斯認真道。
“離開?”
“忘了,海神大人失憶了。”藍斯一拍腦袋,趕緊對著虛空輕揮,召喚出一張類似地圖的光幕來。
“神靈想要在世界與世界之間快速旅行,就必須要得到目的地的世界核心許可。而只有獲得許可時,才能用神力進行遠程勾連打開通道,達到穿透虛空抵達異世界的能力。”
“單次旅行,距離越遠,所需要消耗的神力就越多。”
“大人且看,我手上這張星圖上記錄的這四個世界,便是感應中靠近這處殘破超級世界附近的中立世界。以最近的這個小世界為例,只要這片超級世界的屏障打開,我們最多只需要花費兩千點神力就能打開通道離開這里。”
“還有這種手段?”蘇摩目露驚訝,不由站起身貼在這張星圖旁駐足觀看。
星際之間的航行,人類發展了數百年,也沒能造出合適可用的載人飛船來。
更別說兩個星球之間動輒數千,數萬光年的距離,足足要耗空幾十代人的生命才能抵達。
可神靈呢。
居然只需要知道對方世界的坐標,再運用一些神力,便能直接打開通道降臨。
這種手段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不禁讓蘇摩產生一絲幻想,要是現在能得知地球的坐標,豈不是可以直接運用神力飛回去?
然而,有些可惜的是。
仔細看過一陣后,蘇摩卻只能打消這個念頭。
無他,藍斯的這張星圖實在是在簡略了,上面記錄的中立世界點加起來也就是十三個。
并且其中有六個還是他從別人那里打聽過來,自己附加進去的坐標,根本就沒親自去過,更不知道現在已經變成了什么模樣。
“你確定這幾個周邊的,我們去了不會和現在一樣危險?”
“不知道...”藍斯有些尬住,不由嘿嘿笑道。
“距離上次我收集這張星圖已經過去大約兩萬年了,按照世界的歲月變遷來說,應該不會有什么大的變動,但也說不準會不會有人喪心病狂的盯上中立世界入侵。”
“那我們現在的這片超級世界你知道在哪嗎?”
“不知道。”藍斯輕聲回答:“超級世界的具體坐標只有那些大世界的頂尖神靈才有資格得知,就算我被他們投放到了這里,也沒辦法確定我們現在具體的位置。”
除過基本的神靈常識,以及和五大祖神有關的一些隱秘。
藍斯只是個小世界的土著神靈,知道的信息著實有限。
蘇摩又嘗試著問了一些,甚至還旁敲側擊著詢問外面的世界會不會只是超級世界的一處神域.
但結果卻是,藍斯直接便搖頭否定,聲稱一根主干上絕對不會再長出第二根主干。
沒有任何世界還能在自己的核心內部,在孕育出一個擁有完整規則的世界來,這根本不符合定律。
就算是頂尖超級世界也絕對不可能辦到,更別說還是個殘破的世界核心了。
故而,對于整個廢土和遺跡的本質,蘇摩隱隱有了更多的猜測。
“海神大人,您要是在這片世界還有親卷放不下的,就趕緊準備準備吧,讓他們意識來到我的神域內,到時候去了其他世界再找合適的寄生體就行。
按照現在的擴張速度,最多再有個一周,不,最多再有五天時間五大祖神就能降臨了,到時候我們不能第一時間脫身,風險極大。”藍斯還在努力“勸退”。
但蘇摩已經懶得理會他了。
出了這片森林,重新回到窗邊。
念誦之前用來感應領地的咒語,再投入神力進去,等到旁人看不到的畫面浮現時。
果然遺跡外的領地,天色也和現在一樣陷入了黑暗之中。
證明著神域和外界廢土之間并非是獨立開來的兩片世界,只是某種力量,連接在了一起。
“不管是外界還是神域內,自然規則...不對,就算是權限也還是相通的。”
“我之前還懷疑五大祖神沒能發現這里是神域,現在想來,就算發現他們也不在意”
“只要能拿到權限,誰又會在意這里到底是超級世界的哪個角落呢?”
莫名其妙過了八年時間的人類,以及毫無破綻的新大陸衍變。
見識過竊天機的神奇后,蘇摩并沒有糾結這片遺跡形成的原理。
某種意義上來說,知曉了權限相通這個消息,才是最大的收獲。
“蘇院長,情況怎么樣了?!”看到凋像被蘇摩放在了桌上,張沖連忙好奇問。
“五天,五天后五大祖神就能隨時降臨。”蘇摩澹澹道。
“這么快?”張沖面色一怔,其他坐在旁邊的初代眾臉色也狂變。
截至目前,人類就連廢土上的尸潮都沒辦法應付,更別說形同無敵的神靈了。
“我們的核彈...”
“沒用,這次他們的擁有的力量極為恐怖,是之前的數千上萬倍,什么彈也沒用。”清楚二十萬神力的威力,蘇摩并沒有刻意掩飾。
事實上,如果不強行冒險利用煉丹爐拓展自己的信息流長度,來操控煉丹爐內的海洋之力。
應付這次的五大祖神,按照驅使海洋之力的價格,至少也得五十萬生存點。
而想要贏下他們,追擊取得戰果,至少還得再翻幾倍才夠。
“這...您還能應付嗎?”不知不覺中,張沖話音中已經帶上了敬語。
他小心的判斷著蘇摩的面色,時刻準備視情況給出臺階。
同時,旁邊知曉神靈內情的艾劍強,白一奇等人,也不由側目過來心情緊張。
“放心吧,按照我們的計劃,沒問題的。”
話音落下。
很明顯的,場中幾人均是松了口氣。
只有蘇摩自己抬頭仰望著夜空,碎月上的裂縫依舊還在蔓延。
不知不覺中,一年時間,終于走到了盡頭。
知曉了五大祖神降臨的時間,那接下來,便又到了安排后事的時候了。
廢土歷九年五月九日,天氣晴轉小雪,溫度零下三度。
漫長的一夜,隨著充滿裂縫的朝陽漸漸升起,終究是驅趕走了讓彌漫在新大陸角落的無邊黑暗。
只是,五月飄雪,夏日轉冬。
天空中高懸的太陽卻并不能帶來多少溫度,只能勉強維持著最后一絲完整,執行自己的使命。
氣溫還在不斷下降,且有了愈演愈烈的趨勢。
寶魚縣,政務大樓門口。
蘇摩換了身衣服,如同外面縮著脖子走的路人一樣,手上拿著一沓資料,低著頭走進一樓公務層。
變冷太快,負責供暖的鍋爐還沒能完全啟動,開足火力。
這便導致大樓內的溫度比外界還要低一些,大多數正在辦公的工作人員都只能在地上來回走動,促使手腳暖和起來。
而和半年前的寶魚縣相比,這里已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些吹牛打屁,霸占位置消磨時間的老油條,已經盡數被嚴苛的管理制度淘汰,能留下的幾乎都是充滿上進心,期待改變未來的新人。
看到此時蘇摩進來,門口馬上就有兩個樣貌平平,但身形筆直的女子迎了上來。
“先生,請問是來辦理公務的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沒露過幾次面的緣故,兩人此時都沒認出他來。
“我找張敏,張秘書,已經約好了的。”拿起資料上放著的一張黃色小紙條遞過去。
左邊的女子看完,連忙點頭道:“請跟我來。”
順著過道往內,終點處有一道可以直達頂樓的電梯。
踏入電梯中后,很快,蘇摩便從容的來到了目前象征著寶魚至高管理權限的頂層辦公室門前。
“這個時間點,張秘書應該在處理批復政務。”女子禮貌的提醒一句,快速退下。
光是這份眼力勁,便不由讓蘇摩再次感受到了寶魚縣政務體系的巨大變化。
每個人,都有獨立管理的方面,有專門計入成績的考核標準。
此前的臃腫反復,權利互相矛盾,這才多長時間就被化解的完完整整。
“張敏管理政務方面的天賦果然還是有的啊。”
內心感嘆一句,蘇摩上前輕輕敲門。
冬冬冬。
“請進。”房間內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
“咦,有宗你怎么來了?”看到蘇摩步入房間內,張敏先是驚呼著站起,隨后自己笑了起來。
“這辦公室建好以后,你來的次數加起來也沒過一掌之數,別說是他們,就連我都要忘了誰是寶魚縣真正的縣長了。”
蘇摩看了她一會,臉上笑了笑,坐在沙發上忽然問道:“這么長時間了,我都沒來過這里管理過寶魚縣,都是你一個人在負責,感覺怎么樣?”
“你怎么突然問這個?”張敏一愣,接水的動作停了下來。
“我只是有些好奇...從一個小小的自在良坊掌柜,到如今數百萬人聚集地的管理者,這可是多少人話本都寫出不來的劇情啊。”
“?現實往往比魔幻多了。”張敏想了想,最終還是道:“還不錯吧,雖然比以前在自在良坊累的多,忙的時候不止一次后悔想要離開,但現在后悔的次數多了,反倒有些享受這種勞累和看到結果的快樂。”
“你爸呢?”
“他啊...你要是不提我還真忘記和你講了,撐天墻那邊不是為了收納流民建立起來一個新的天際市嗎,他自己申請通過考核去那邊當物資主管去了,比我可風光的多。”
將接出來的兩杯熱水放在桌上,張敏一邊笑,一邊說。
熱氣蒸騰中,她的笑容已經比之前單純了太多,也輕松了太多。
“天際市...好,好啊。”拿起熱水杯,蘇摩輕輕捧在手里,摩挲著。
在家里時,兩人私下之間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但到了辦公室,該說正事的時候,反倒是沉默了起來。
半晌,直到杯中的熱水已經不再發燙后,蘇摩才移開眼神輕輕道:“看看桌上我帶來的那份文件吧,那是對你這段時間的獎勵。”
“獎勵?”
張敏臉帶疑惑,眼神掃到了桌面上的白色文件夾。
她輕輕拿起,打開第一頁,卻只看到了足以改變寶魚縣未來的幾個大字。
《寶魚縣市長任命書》。
而翻開任命書,打頭第一行,便是明晃晃的“張敏”二字。
“這..”
“這是你應得的,你已經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這個位置你完全配得上。”看到眼前女人完全愣住的模樣,蘇摩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沒能將準備好的話全部拖出。
他心里知道,自己并沒有那么愛眼前這個女人。
就和曾經出現又快速消失的鐘清淑一樣,隨著時間推移,回憶起來的次數已經越來越少。
但母庸置疑,不同于鐘清淑,眼前這個女人卻是真的愛他。
蘇摩能完整的感受到,張敏的愛已經不再是儒慕英雄強者的愛,而是漸漸化作了廢土中常見,但又少有的依靠之愛。
于是,沒等張敏再說些什么,他果斷站起身:
“人類和異族之間的最終大戰馬上就要來了,就和你知道的一樣,這一次也依舊是我們和神靈之間的戰斗。天元領地并不安全,寶魚縣也一樣,神靈之間的戰斗一旦爆發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所以我在我們床頭的保險柜里,給你留了一件特殊的東西,記得發生混亂的時候不要忘記將它帶上。
還有,這些天我要出去一趟遠門。”
蘇摩的聲音漸漸微弱。
但隨著他臨近走到門口,張敏忽然從呆愣中回過神來。
眼淚從她的眼眶中呼呼流出。
“蘇有宗,我知道你很厲害。”
“但那是神靈的戰斗啊,你只是姓蘇,你又不是蘇摩,不是蘇神,留下,留下不行嗎?”
話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她又何嘗不能看出來蘇摩是在交代后事。
只是,直到木門輕輕關上,男人的回復也沒再傳來。
只留下一陣悠長的嘆息聲。
兩日后。
龍旗領地,烽火市郊。
原先空曠的平原,如今早已經變成了血肉海洋,到處都是實力破碎的尸體。
龍旗軍的陣地防線一退再退,只差最后五公里便要到達烽火市內。
接連鏖戰,四十萬龍旗軍數量已剩最后十萬不到。
但超過三十波的尸潮沖擊,逾五百萬的數量,卻讓他們在廢土戰爭史上拿下了母庸置疑的寶座。
嗡...
微微的震動從大地盡頭傳來,穿過猩紅色的泥土,從地底往遠處擴散。
龍旗軍簡陋的大營內。
習慣性的,不少因疲憊陷入深度睡眠的士兵一躍而起,就想拿起武器戰斗。
但直到他們出了帳篷,來到平日里集合的地方。
這才發現。
自己身邊的朋友,戰友,兄弟,早已經剩不下幾個,人數稀少的就連一個最基本的戰陣都難以再組起規模。
“隊長,這是我們最后一戰嗎?”一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擦了擦臉上的黑灰,轉頭向旁邊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隊長眼睛瞎了一邊,大腿也還有沒恢復好的見骨傷勢,但此時卻仍然強撐著笑道:“瓜娃子說什么呢,等下打完這波,老子還等著回來吃慶功肉呢,怎么可能是最后一戰。”
“你給老子記住,保命第一,殺敵第二!”
緊緊手上已經有不少缺口的木制砍刀,隊長自顧自的便想要跟隨散亂的隊伍往戰場前線走去。
但一個不慎間,他卻腳下一滑,摔倒在地。
“草,真是不中用了,還要年輕人幫我。”
自嘲一聲,看著連忙跑來的小年輕,隊長笑著笑著,眼淚卻笑了出來。
他想到了自己兒子,也是昨天也是想著來扶他,卻被尸潮一擁而上,撕成了碎片。
沒人能站出來,也沒人能救下他。
就和所有掛在直播間里沉默觀看的人知道的一樣。
這支殘破的龍旗軍,已經是龍旗領地最后的壁壘了。
他們倒下,城市內的兩百萬平民又有誰來守護?
思緒飄的越來越遠。
恍忽間,隊長的眼前開始模湖,他似乎看到了天空中出現了一道足有數百米的巨大人影。
一如當年曾經看到過的天狗偽神,五大祖神一樣。
這完全難以理解的人影似乎像是放大版人類。
他的手中此時正拿著一把墨綠色的大弓,身后一面披風微微在天空中擺動,隱隱露出一個酷似華夏字‘獵’的符號來。
“等等,這是幻覺?”
認出獵字,隊長一愣,連忙環顧四周,卻發現不少人已經停下了步伐,指著天空中出現的人影大吼大叫。
顯然,這并非是他一個人看到,而是...
“龍旗軍們,你們已經做的足夠好了。”
“但現在。”
“就讓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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