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平安鎮,只為混沌魔神。
當袁老說出那個名字的時候,周道整個人愣在當差,眼神都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袁老,你……”
“命運的洪流滾滾而來,我們身在其中,不過是夢幻泡影,轉瞬即滅……”
袁老悠悠輕嘆,茶香肆意,化為繚繞的香火,幾乎溢滿了整間道觀。
蛤釋奇驟生驚覺,獠牙畢露,眼中兇光大盛。
“你是混沌魔神?”周道目光微凝,沉聲道。
這樣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我不是。”
袁老搖了搖頭,他站起身來,走向道觀深處。
“主人……”蛤釋奇警覺道。
周道略一沉吟,便跟了上去。
高筑的法壇浮現眼前,在那上面赫然供奉著一幅圖卷,漫漫長夜,浩瀚星空,那至高的存在如神魔存世,光暗交織,演繹混沌真意。
“混沌魔神!?”周道微微動容。
那跳動變化的光暗恍若人類的思緒千變萬化,混茫難知。
那時天地間最偉大的力量之一,混亂由此而生,秩序由此而來,一切創生來于此處,一切毀滅歸于此地。
“混沌魔神……乃是一種極為另類的存在,他不同于其他魔神,從誕生之初,他便走向了落日的光輝。”袁老凝聲輕語。
他雙目空靈,仿佛變了個人似的,聲音虛幻縹緲。
“落日的光輝!?”周道若有所動。
“不錯,他獻祭了自身,冥冥之中溝通了落日的源頭,抓住了未來萬變的契機……”
“那是什么?”周道眸光晃動,忍不住追問道。
“一個地方,一個名字……”
袁老恭敬地看著眼前的混沌魔神的法相,悠悠嘆道:“那便是平安鎮。”
“混沌魔神的真身陷入無休無止的沉睡之中,便在這平安鎮,他的真靈則入輪回,轉世不滅……”
“原來如此。”周道看向袁老:“那你……”
“沉睡中的混沌魔神,一念可生萬法,一念可生諸相……他每生一個夢境,便有念頭化入人間……”袁老輕嘆:“
這些念頭有些如泡影幻滅,有些則化為無數機緣……”
說到此處,袁老不由發出了一聲嘆息:“我曾得了混沌魔神的念頭,只當神魔入夢,不知身在夢中……”
混沌魔神的念頭很奇怪,對于有些人而言,那時無上機緣,或為法寶,或為神功,或為道行……可是有些卻只是一段烙印,一段記憶,一段本能……
袁老在關鍵的節點,出現在了關鍵的地方……當年念頭漸漸覺醒,他的使命便是將周道帶到此處,僅此而已。
“那真正的混沌魔神呢?”周道忍不住問道。
真身在此,真靈轉生,唯有兩者合一才是真正的混沌魔神。
“他在等……人世浮沉,他一直在等落日給他啟示的那人出現……當那人出現,他的真靈便會被帶回平安鎮,靈肉合一,成就那斬斷命運枷鎖的混沌魔神……“
袁老的聲音越來越大,如暮鼓晨鐘,振聾發聵,回蕩在道觀之中。
剎那間,高懸的混沌魔神法相仿佛變得鮮活起來,光暗交織,無數的虛影在跳動……這些影子橫貫了歲月長河,撥亂了命運的絲線。
“哇哇哇……”
一陣悅耳的啼哭聲從歲月的長河中滾滾而來,周道便瞧見,在古老的時代,深山大澤,隱秘的原始部落,一個娃娃降生。
他四肢有力,啼哭聲震動了整個部落。
在那紛亂的歲月,這個娃娃的成長極為迅速,僅僅五歲便能舉起部落中最沉重的石鼎……
九歲那年,他已經能夠打敗部落里最厲害的獵人。
十二歲那年,他帶著部落的希望離開了深山,前往大城,開始了波瀾詭譎的一生。
十八歲,他拉開神農山上的震天弓,射殺道門強者,天下驚動,有蓋世高手出,千里襲殺。
二十九歲,他遠赴海外,于靈龜妖神所化仙島悟道,荒蠻成道,以力破法,創立蠻族一脈。
三十三歲,他回歸神州,以一人之力獨對道門七位大能,神通至強,天下難敵。
五十三歲,他于滄浪山,遭遇吉祥魔神,兩人坐而論道,三日不出。
七十六歲,龍虎山有高手出,降臨蠻山,那一戰天崩地裂,曾經輝煌無比的蠻族存在不過百年便煙消云散……
至于他,也和光同塵,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他是混沌魔神的轉世之身?”周道喃喃輕語,若有所悟。
看著這樣一位強者的一生,從弱小到強大,從深山出世到名動天下,海外悟道,獨對道門……他的一生光輝燦爛,壯闊無比。
最終卻依舊敗落在龍虎山的高手之下,英雄落幕,悲歌如血。
歲月的長河滾滾浩蕩,那一縷真靈不滅,繼續在人世紅塵中沉浮。
這一世,他轉世入道門,成為了一個小道士,資質平庸,守著先人的香火,直到八十三歲,老死山中。
這輩子,他獲得庸庸碌碌,沒有太大的波瀾起伏。
又一世,他轉世入豪門,成為了一個風流公子哥,整日流連花坊,身邊的女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博得了多情公子無情手,一夜折遍江南花的名聲。
終于,在他三十歲那年,他染了臟病,最終渾身潰爛,惡死路邊,最終被人丟棄了在亂葬崗邊。
下一世,他依舊出生在道門,少年時便展露天資,十三歲劍鳴動天,撼動山門,被視為古來少有的天才。
十五歲那年,他被同門陷害,將天生劍骨活活挖去,被丟下深山。
他墜入深淵,獲得了古老的禁忌之力,成為了一位契合者。
十年生死轉戰,他神通大成,以另類的姿態重新歸來,殺不盡仇人頭,喝不盡杯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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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往日仇怨化為煙云,當昔日仇敵身死道消,他只覺得人世浮空,不過大夢一場,終究隱入山門,百年后,一劍再出,卻已是道門魁首。
他帶著天下無敵的名聲寂滅,別離了這苦澀的紅塵。
“輪回是苦,轉世是苦……不斷沉淪的混沌魔神……”
周道喃喃輕語,他如同時光中的一位看客,游走在時光長河之中,緊隨著混沌魔神的步伐。
道士,富紳,高官,乞丐,妖物,厲鬼,盜賊……他的身份不斷變化,他的命運也高低起伏……
混沌魔神的真靈就如同命運手中的萬物,江海飄搖,身不由己。
他曾經道門立神通,天下無敵,他曾經人間成君王,執掌江山,他也曾頓地立妖國,修念神魔……
“這是……”
突然,周道雙目圓瞪,心頭大顫,他在那浩蕩的歲月長河之中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無垠大地之上,一座靈山浮現,地涌黃泉,神秘無比。
這座靈山仿佛擁有生命,散發出奇異的氣息,誦經聲從中傳出。
在它下方,大地深處,一道虛影浮現,宛若這座靈山的主宰,于誦經聲中顯化。
靈山塵封,歲月枯朽,往來早已化為古今,唯有這道虛影還在,介乎寂滅與長存之間。
那神秘的存在盤坐如恒,不動如山。
一半莊嚴慈悲,佛光普照。
一半白骨猙獰,魔氣沖天。
他如光暗交織,似神魔變化,如淵祖俯身,又追妖神法相……
這樣的姿態……令得周道震驚不已,曾經在那夢幻之中見過真身。
“九幽地藏!尸陀妖王!”
周道失聲驚吼,如雷霆震動,悚然不已。
“天地易老,歲月彈指一揮,我終究還是回到了這里啊。”
就在此時,一陣悠悠的嘆息聲從周道的體內緩緩傳來,仿佛穿過了命運的迷霧,逆亂了時光的長河。
“地王尸陀……你就是混沌魔神!?”周道內心震動,幾乎不能自已。
他怎么能夠想到,一直伴隨在身邊的地王尸陀便是他苦苦追尋,威名駭然古今的混沌魔神。
“平安鎮里落日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突然,地王尸陀口宣道號,誦經之聲大震,梵音漫唱,如傳天地。
一股神秘的力量從這誦經聲中誕生,化入那無盡香火之中。
緊接著,地王尸陀的神魂從周道的丹田世界之中緩緩走出,一步生金蓮,妙法震虛空,恍忽中,金色鎏光轉動,如舍利惶惶,神圣不滅。
“終見神魔!”
袁老見狀,雙手合十,俯身膜拜。
嗡……
就在此時,地王尸陀的神魂化為一道飛虹,灌入那高懸的法相之中。
剎那間,那副古老的畫卷仿佛活了過來,光暗交織,陰陽變化,無盡的星空好似混沌浮生,驚天動地。
轟隆隆……
這一刻,一股恐怖的氣息自平安鎮出,沖天而起,蕩滅了九重虛空,驚擾了日月星辰,諸鬼悚然,群妖匯聚,天下道法亦暗然失色。
“那……那是什么?”
“我的天啊,大日的光芒都被那沖天的氣象所遮蓋,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自古以來,唯有神魔降世才會有此等異象……那是平安鎮的方向。”
“平安鎮?那可是元王故里?怎么會是在那個地方?”
遠處,平江城,乃至整個臨安府都被驚動,一道道強大的神念沖天而起,便要探尋著可怕異象的源頭。
“混沌魔神……靈肉合一,終于歸來……”
周道看著那漸漸化滅為塵的古老畫卷,一尊偉大的生靈似要從歲月的長河之中徹底復蘇。
彼時的混沌魔神,不知所來,不知所往,斬斷了命運的枷鎖,再也不受淵祖的羈絆。
“哈哈哈,混沌魔神,你終于現世了,天地茫茫,沒想到竟然躲在了這個地方。”
突然,一陣陰戾的笑聲在天地間響徹,黑云聚集,團簇在平安鎮的上空。
一只枯瘦的手臂從虛空中探出,抓向了那還未成行的畫卷虛影。
“戎鈞!”
周道面色驟變,一聲長嘯落下,元始法劍沖天而起,九重世界幻化如鋒芒,旋殺降世,斬向了那枯瘦的手臂。
“元王,古往今來,敢以破界之身擋我者,你是第一人。”
戎鈞霸道凌然,他手臂落下,竟然不躲不避,任由元始法劍斬下。
九重世界化為的鋒芒怒砸在那枯瘦手臂之上,業火焚天,虛空融化,卻也未能破開那皮肉分毫。
“先覺者……”周道眸光凝起。
“我乃天地間最初的生靈,至高至上,萬法難侵……”戎鈞的聲音如洪流滾滾,震怖八方。
“元王,你連天地境都未曾踏入,居然就敢擋我?簡直就是找死。”
戎鈞一聲暴喝,終于現身,這位另類的生靈無視虛空的阻隔,轉眼便出現在了周道的身前,他的身體便是世上最恐怖的兵器,輕輕震蕩,便將雄渾的混元法力撕裂。
手臂如長槍彈動,震飛元始法劍,直接抓向了周道的心臟。
“元始之道,九天稱王!”
突然,一聲冷冽的聲音從極高處傳來。
穹天之上,一道虛影浮現,身后九重玄光泛起,祥云繚繞,慶廣相隨,似諸天仙神之首,又如紅塵尊王。
“身外化身,元始真王!”
這一刻,元始真王降臨,好似天罰滾滾,浩蕩人間,化為的清氣直接轟殺在戎鈞的后背之上。
“啊啊啊……”
戎鈞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他的身體幾乎被洞穿,皮肉綻裂,毀滅的符文從虛空中衍生出來,如附骨之蛆,糾纏不休。
砰……
與此同時,他的大手也落在了周道的心口處。
然而,周道肉身轟鳴,億萬神光流轉不息,卻是紋絲不動。
“我的媽啊……主人到底達到了何等境界?”
這一幕看得蛤釋奇目瞪口呆,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面對先覺者,周道竟然膽敢以肉身硬抗而諸法不侵。
“元王,你果然是個另類……可惜,比起當年的元央之主,你還太嫩了……”
砰……
戎鈞的身體突然破滅,化為濃烈的黑霧彌散。
下一刻,他便完好無損地出現在高筑的法壇之上,枯瘦的大手終究還是抓住了那蠕動的虛空。
“混沌魔神,抓到你了啊。”戎鈞冷笑。
噗嗤……
就在此時,一只神秘的大手從虛空中探了出來,光暗交織,神魔變化,死死地勒住了戎鈞的脖子。
“多年不見,你還是這般不知死活!”
冰冷的聲音悠悠響起,戎鈞雙目圓瞪,顫動的眸子里涌起深深的恐懼。
這樣的氣勢。
這樣的聲音。
這樣的力量……
他太熟悉了,機關算盡,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混沌魔神,你……你回來了……”
砰……
話音剛落,先覺者戎鈞被在那只神秘的大手之中勐地爆碎,化為血霧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