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母震怒。
秦桑訕訕。
自從肥蠶被抓住,秦桑嘗試喂給它各種靈藥,只有‘毒物’對它胃口,能帶來提升,秦桑自然認定它是一只毒蟲。
事實上,肥蠶的能力自始自終都和辟毒有關,四變后新生的圓珠也只有吞噬毒物的能力,沒有更多變化。
猶記得,肥蠶是他在一處毒沼里抓到的,當時本想誘捕彩環巨蚯。
隨后肥蠶吞了千手蛛果,蛻變覺醒辟毒光暈,就這么走到現在。估計和它的生長環境有關,只能怪它自己長歪了。
“幸好它只有四變初期,剛剛入道,還能糾正過來。否則真要被你這么培養下去,白白浪費這么好的血脈!”
鬼母盯著肥蠶,沉思起來。
肥蠶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用可憐的眼神向秦桑求救。
秦桑沒空理它。
鬼母話中的兩個字引起他的注意。
“入道?”
“你不知道?”
鬼母還在考慮肥蠶的事情,‘哦’了一聲,隨意解答道,“這一界傳承不全……修仙者,尤其是你們人族修士,引元炁入體鑄就道基,后又陰陽合抱,一身精華成就金丹、淬煉出一點真性,實為成道之本。元嬰便是入道之始,我觀當世法修居多,是以氣入道。當然,我等比靈蟲的選擇要寬泛得多,以后還有選擇的機會。靈蟲的道比我等更為純粹,定路無悔,除非獲得異變機緣,很難再做改變。”
“以氣入道?”
秦桑思索片刻,繼續追問,“靈修?體修?又當如何?”
“靈修元神入道,體修淬煉元精,妖修大多走的這條路……當然大部分還是殊途同歸。未來沖擊合體境界,須精氣神達到圓融境界,方有合道之機。”
鬼母完全沒有意識到,她說的這些內容給秦桑帶來多大的震撼,相當于為他指明了前路,直指合體大道!
這些內容,白曾經有提及,但他記憶殘缺,說不出個所以然,只道讓秦桑堅持精氣神三修這條路,未來肯定大有裨益。
“元嬰、化神、煉虛三個境界,是指合道的過程?”
秦桑首次得知合體之秘,結合以前的所思所想,終于明悟。
難怪獵殺尸王得到的不是元嬰,而是尸魂珠。妖修化形,體內同樣沒有元嬰,而是繼續淬煉妖丹。
因為都是元精凝結!
鬼母沒注意到秦桑異樣,滔滔不覺,“不錯!確切的說,是你們人族法修摸索出來的一條路,煉精化氣、以氣入道,然后以此為引,煉氣化神、煉神還虛乃至合道,但并不適用全部。靈修、體修的路和法修不完全相同,法修之間也存在千差萬別。境界的稱謂本不該一樣,只不過現世法修當道,元嬰、化神和煉虛三境的名字成為主流。”
“鬼修如何合道?”秦桑還有些不明白,連忙追問。
鬼修只有魂體。
鬼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鬼修成就元嬰之后,有的將自身凝練實體,有的新煉肉身……我剛才說大部分人,是因為這條路合道是最普遍的,大部分功法、神通都可以強行歸類到這上面。另外一部分就是特殊的存在,放眼整個修仙界,也不在少數。有純粹的體修,也有鬼修一條道走到黑,未必沒有合道的可能。甚至還有很多你聞所未聞的大道,不修自身,同樣能獲得不次于合體期的大神通!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遠比你想象的豐富多彩。困于此界,限制了你的視野……”
“突破化神的機緣難道應在元神?”秦桑若有所思。
這么說,他強煉《火種金蓮》,以圖神識先一步突破,無意間走上了正確的道路。
鬼母打擊道:“非也,沒你想的那么簡單。境界的突破,乃是進一步趨近天道,自身整體的升華。不通道理,神識再強只是空有強大的力量,莫要忘記你是以氣入道,元炁才是道基……當然,元神強大,對參悟大道肯定是有好處的。”
秦桑恭聲請教:“請前輩指點,晚輩應該怎么做?”
“我不知道。”
鬼母坦然搖頭。
秦桑愕然。
她了解合體境界,不知化神?
鬼母將目光從肥蠶身上挪開,瞥了啞姑一眼,看著秦桑道:“不過,我可以指點你一個去處,有機會獲得化神遺物,能得到多少機緣,看你的運氣。”
聽到此言,秦桑從聞道的驚喜中冷靜下來。
天上果然不會掉餡餅。
鬼母不是白白指點他這么多,而是另有所圖!
秦桑神色微凝,看看肥蠶又看看啞姑,沉聲道:“前輩想從晚輩身上得到什么?”
“能在這一界修煉到元嬰后期,果然敏銳,省得本宮多費口舌,”鬼母將肥蠶放在啞姑身上,低頭細看,“她被你保護的很好,雖會費一番功夫,但救醒她的希望很大。等她恢復,我要帶她走。”
秦桑本以為鬼母看上肥蠶,沒想到竟要把啞姑一并帶走。
收徒?
還是另有圖謀?
秦桑盯著鬼母。
鬼母奇怪道:“你難道舍不得?既然不是紅顏知己,你有沒有想過,蘇醒之后,她該如何自處?”
“我……”
秦桑一時語塞。
啞姑沉睡之初,他的想法很單純,救醒她,然后找一個安穩富足的地方安頓她,讓她平靜地度過一生。
如若失敗,將啞姑安葬。
無論結果如何,盡到自己的努力,不違本心。
誰曾想到,啞姑一睡就是五百年。
五百年,秦桑習慣了身邊有這么一個人,救醒她的執念變成了慣性。
從滄浪海到北辰境、再到北海三境,直至中州,一次次希望變成失望,秦桑現在只求能夠救醒她,無法考慮更多。
“我觀你的野心,肯定不甘止步于元嬰期。大道艱難,你不可能一直帶著她,怎么安置?她的本命蟲蠱進階第四變,蘇醒之后修煉會容易得多,但也不是一蹴而就,想要追上你,更是癡人說夢!”
鬼母指了指自己,“我能指點她,你懂巫族大道嗎?”
秦桑沉聲道:“前輩是想收她為徒?”
秦桑不信她單純為尋找傳承弟子。
此人除非壽元將盡,肯定對啞姑有所圖謀!
鬼母心知瞞不了秦桑,便將一切和盤托出。
“當年,我蘇醒之后,被困在凈海宗下面的禁制,脫困之后幾近油盡燈枯,僅剩魂體。在北海三境未能找到同族,只好隨便煉制了一具肉身。”
煉制還是奪舍?
秦桑目光轉冷。
鬼母似乎沒發現秦桑的眼神,繼續道:“恢復部分實力,我便穿過風暴帶去北辰境,本宮到北辰境目的有二,一尋同族,二尋魔族圣壇!”
魔族圣壇?
難道是飛升臺?
秦桑心中一動,不動聲色,沒有打斷鬼母。
“后面發生的事你都知道了,本宮被一個劍瘋子盯上,困在淵墟,后被譚豪所救,回到北海三境用以前留下的后手恢復修為,來到中州。”
“天越上人當年已是化神?”
秦桑好奇問道。
鬼母展現出的實力很強,不知還有多少隱藏手段,在元嬰境界絕對是最頂尖的一批。
擊敗鬼母,還能將她囚禁,致使她險些喪命,恐怕只有化神修士能做到。
鬼母惱羞成怒,“天越小兒剛愎自用,不聽我良言。趁我還未恢復,盡使卑鄙手段,勝之不武!”
秦桑的眼神有點怪異,腹誹鬼母面對天越時若和方才一樣,句句嘲諷,被暴揍一頓,絕對不冤。
“不可否認,此人是當世一等一人物,不出意外,肯定早已化神了。”
鬼母并未因二人有仇而貶低天越上人,繼續說起自己的經歷,“中州雖廣,卻沒有我族的立足之地,我得知中州以西還有異域西土。西土環境惡劣,凡人困苦,尊崇佛道,仍未找到我族傳承。不過,我在西土尋覓多年,終于找到蛛絲馬跡……曾有一位巫族化神,到過西土!”
鬼母邊說邊盯著秦桑,懷疑啞姑和巫族化神來自一個地方。
秦桑沉吟。
巫族化神倘若來自滄浪海,肯定是四圣崛起之前的人物。
自從人族大興,巫族退居巫神大陸,日益衰落,再未出過化神。若非妖海分散人族的精力,緩和兩族矛盾,巫族還要更慘。
“我追蹤巫族化神的腳步,復又回來。不料,種種跡象顯示,此人可能最終隕落在中州了。”
鬼母嘆息,“我說的那個地方,大概率是他的隕落之地。”
秦桑忍不住追問:“前輩究竟為何游歷天下,不惜千辛萬苦,尋覓同族?”
鬼母平靜道:“我要回歸。”
“回歸?”
秦桑一怔,“回歸何方?”
“不知道,”鬼母搖頭,“蘇醒后,我意識里有一個清晰的念頭。回歸的辦法很簡單,找到我族后裔,鑄就法壇,引動我族精血之力,對岸自有接引。當是時,以她肉身為筏、橫渡虛空!”
偏偏鬼母落到了人族地界。
最簡單的辦法,反而成了最困難的。
秦桑瞠目,“肉身為筏,橫渡虛空!還能這樣飛升?”
“飛升?”
鬼母不屑地笑了笑,“唔,忘記這個小千世界特殊,幾近滅世!此界修士想要脫離樊籠,屬實不容易,稱之為‘飛升’,倒也有些道理。”
“前輩此言何意?何謂小千世界?”
秦桑連聲追問,他感覺自己即將觸及到世界的核心秘密。
“世間有大千世界,那里才是億萬修士爭渡,精彩紛呈的大世界。大千世界內部會演化無數小千世界,每個小千世界都可能誕生生命,也有的被人控制,變成洞天福地……我懷疑,這里是一個小千世界。”
鬼母語氣一頓,抬頭望著廣袤無垠的夜空,目光深邃,“小千世界天道不全,根據演化的程度不同,修行者修行的難度有高有低,在突破相應的境界,達到小千世界的極限后,便會感知到小千世界的道標所在。修行者循著感應,可以通過道標之門,進入大千世界,也就是你們口中的飛升。”
化神之后,自知歸處!
秦桑陡然想起瀟湘子的那句箴言。
原來如此!
化神期便是這一界的極限,此界修士唯有突破化神,才能感應到道標之門,‘飛升’大千世界!
接著,鬼母呵笑一聲:“當然,這只是我粗淺的判斷,此界有很多不該有的傳說,定是小千世界里最特殊的一個,有太多我參不透的奧秘。若有道標之門,必定藏在風暴帶深處,發生了不為人知的異變。我等無法企及,化神修士恐怕也不能輕易抵達。”
“所以中州化神修士都要在此界停留很長時間,八景觀和甘露禪院或許掌握通往道標之門的安全路徑,才能讓其他化神妥協……”
秦桑舉一反三。
中州種種怪相,之前的各種疑惑,終于有了解釋。
可是,緊隨而來的又是新的疑問,“前輩耗費數百年尋找同族,為何不先想辦法突破化神期,經道標之門進入大千世界,豈非更容易找到同族?”
鬼母從上古沉睡至今,壽元悠長,超乎常理。
她被困前的修為肯定不止化神期。
七殺殿的魔君便是一個例子。
既然如此,她恢復化神期修為,應該比他們這些后輩容易得多。
“非不為也,實不能也。”
鬼母輕輕搖頭,也有些不解,“我嘗試過無數次,化神瓶頸堅固異常,如同鐵鑄,好似我的大道就此中斷。不知是我丟失了什么,還是……遭到無形的封印。我必須回歸,找到答案。”
將一個上古修士封印在元嬰期!
秦桑無法想象這是何等神通。
猶記得,飛升臺上,玉骨魔頭也是等不及恢復修為,就迫不及待飛升,難道也是受到了封印?
可是,為何七殺殿的魔君特殊?
有太多秦桑無法理解的事情,他顧不得什么秘密,迫切尋求答案,“魔主圣壇是不是飛升臺?我曾親眼見到古魔開啟飛升臺,打開空間通道,離開此界!”
“哦?北辰境還有茍活的古魔。”
鬼母點點頭,“我當年尋找魔族圣壇,只是作為備用手段。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走這條路。”
她頓了頓,反問秦桑,“大千世界并非獨一無二,既然是魔族圣壇,你猜通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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