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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真君,這些是關于歸墟兇獸的記載。”
行濟大師手捧玉簡,呈給秦桑。
他舉止恭敬,禮數周全,但神情無喜無悲。
在他身側,還有行忍和另一名甘露禪院高僧盤坐于蒲團,除卻外出云游之人,在寺中的大修士皆出關迎真君法駕。
行忍二僧看著秦桑,欲言又止。
眼神中有疑問和期待,還有驚喜,強行忍耐。
他們的心性修為,有如此做派,說明事關重大,難以自持。
慧光圣者曾召集弟子,言明天道魔音之事,甘露禪院大修士皆有資格知曉,以為魔音阻道,大道難成。
秦桑的修為在百余年前只有元嬰后期,和他們相當,曾被青狐圣王追殺,這是確鑿無疑的,不可能在天變前突破。
可此人再度現身,竟已登臨真君尊位!
難道,轉機已現?
此刻,紅云法地之事了結,秦桑自然沒有殺害那些小沙彌,將人放歸,同眾僧來到甘露禪院。
這里乃是禪院無量殿。
殿門緊閉,黑獅大圣趴在殿門前。
甘露禪院其他僧人不知真君登門,見同門安然無恙,只當已經解決了法地里的麻煩,一切如常。
殿中。
行濟大師盤膝坐定,微微閉目,手捻佛珠,默念佛經。
秦桑看了他一眼,神識探入玉簡,首先看到的是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兇獸圖像,無一不是奇形詭狀。
有些兇獸能從現世找到影子,長相和某種妖獸相近。
卻又像龍鯨一族獵殺的那頭狂鯨一般,神韻和妖族大不相同,從圖像上便能感覺到兇戾之氣。
據行濟大師說,這些都是此界修士曾親眼見過的兇獸,乃是無數年來,不知多少前輩記錄、留影,匯編成冊,留下的遺澤。
不僅來自于佛道兩門,還有無相仙門,乃至之前更久遠的門派,流傳下來。
其中絕大部分只有一個圖像,有的甚至連圖像都沒有,干巴巴幾句描述。
天變之前,這些兇獸只在歸墟游蕩,極少離開巢穴。
化神修士才有能力抵達歸墟,記錄下來的都是能夠威脅到他們的,是以圖冊中的兇獸最弱也是化神級數。
可數量遠比秦桑想象中要少。
而且這些顯然不是歸墟中兇獸的全部,譬如當年兩位化神主導獵兇,引來的那頭蝠鲼狀兇獸,就沒有記錄。
另外,對兇獸神通的描述談不上詳盡,除寥寥幾頭,皆是一筆帶過。
譬如有一則記錄。
狀如蛟,長角,背生黑瘤千數。靈覺遲鈍,受驚而黑瘤破裂,膿水黑如墨,可腐蝕真元。
意思是遇到這種兇獸不必驚慌,斂氣藏形,小心避讓即可,否則反而會驚擾兇獸,當然這些經驗只適用于天變之前。
提到兇獸神通和應對之法,這樣的記錄已經算詳細的了。
歷年歷代,中州化神修士頻出,卻只有這些記載。
究其原因,是因為歸墟易進難出,危險無數,進入歸墟的目標便是尋道標飛升,只有這一條路,強行返回則有生命危險。而兇獸實力強悍,周圍危機四伏,修士唯恐避之不及,哪敢主動招惹。
像龍鯨大圣祖上那般在歸墟外守三百年,以一己之力獵殺狂鯨,并拖回中州,寥寥無幾。
眼前流過種種兇獸圖像。
秦桑放下玉簡,問道:“當年諸位合力獵殺的那頭兇獸,最后既然被活捉,可曾問出什么?”
獵兇事后不久,甘露禪院便將收獲向世人展示,秦桑已經通過化身知曉。
秦桑現在問的當然不是這些,而是他們可能隱瞞的內容。
“當年所得皆公之于眾,毫無保留,未隱瞞分毫。”
行濟大師合十答道。
秦桑心道,看來只有親身進入歸墟才能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又是何種光景。
“二位道友是于何時啟程?”
秦桑問。
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已經東渡飛升。
行濟大師知無不答,毫不遲疑道:“六十五年前。”
秦桑化神之后鞏固修為,加之東海之行,耗去了近十年。
六十五年前,就在三宗盟誓后十五年。
他們果然很著急!
不知他們受魔音影響多深,六十五年足夠慧光圣者和青狐妖王抵達歸墟了。
化神修士在風暴帶受到的影響比元嬰小,飛行時也可以吸收天地元氣,一次能飛遁很長時間,不必到處尋找避難所恢復真元,天變之前,只用三十余年即可抵達歸墟邊緣。
兩倍時間,無論如何也該到了。
如果一切順利,他們甚至可能已經進入上界。
“二位道友有沒有留下類似的魂燈的寶物?”
秦桑猜測,如果他們發現歸墟異變,事不可為,會不會返回中州?
不料,行濟大師搖頭,“師伯有言,此番東行,飛升則罷,若飛升不成,便隕于歸墟,會將所見所得留于岱輿仙山,后人若僥幸成就化神,承繼吾等遺愿,再開天門,是以不必留魂燈。”
說著,行濟大師忍不住抬頭看了秦桑一眼。
秦桑默然。
不成功便成仁。
三人東渡,就沒想過回頭。
莫行道因傀儡被看中,也隨行同去,所以是三人。
秦桑拿起另一枚玉簡,里面是和歸墟有關的內容。
行濟大師說的天門,便是鬼母口中的道標,修士經道標飛升大千世界,是以稱之為天門。
東海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谷,其下無底,名曰歸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漢之流,莫不注之,而無增無減焉。
入得歸墟深處,可見一條黑潮濁流,奔流浩浩,不知何處發源又不知流往何方,天門便藏于其間。
岱輿仙山則是歸墟中的一座仙島。
此島殊為奇異,歸墟中的危險遠非風暴帶可比,能在風暴帶保留至今的避難所,若落于歸墟,不久便會傾覆。
只見歸墟有兇獸游曳、無盡之水,不見洞天福地,卻有這么一座仙山,孤懸此間,迄今安然無恙。
不知在多少萬年前,此界修士發現岱輿仙山,岱輿仙山孤懸歸墟,位置萬載不易,可惜不適合修行,作為暫時的歇息之所。
秦桑現在拿的這枚玉簡里,都是較為籠統的文字,并沒有歸墟內部詳細介紹。
他現在最想要的是飛升之路,也就是抵達天門的安全路線,和歷代先賢們在歸墟的所見所得。
這些都是寶貴經驗。
但玉簡中并沒有,只標明了岱輿仙山的位置。
因為這些都在岱輿仙山里。
起初,飛升路上危險重重,九死一生,歷代先賢將所見所得銘刻仙山,指引后人,后人承先輩遺澤,再指引后來人,那條安全的飛升之路就是這么一代代積累,開辟出來的。
尋得岱輿仙山,即可找到飛升之路。
慧光圣者他們正是要闖這條路。
秦桑將玉簡里的內容仔細記下。
其實,在妖族內亂結束后,他已經從妖族那里得到類似的信息。
對化神修士而言,此界是囚籠,妖族圣王亦然,飛升上界是兩族修行者共同的追求,不吝交流,所以內容大同小異。
‘嗒嗒嗒……’
秦桑手指輕輕點著玉簡,思索著什么。
他不開口,三位高僧也不敢發問。
無量殿內寂無人聲。
秦桑想的自然是飛升之事。
不知慧光圣者他們現在如何了,能在歸墟做到什么地步。
兩族化神,化神級傀儡,加上已經誕生魔靈的中州第一靈寶五行冕,他們一行的實力堪稱恐怖。
感知到天道魔音,秦桑便猜出五行冕有異。
方才詢問行濟大師,果然不出所料,當年作亂的是古魔,又不僅僅是古魔。在帝授山設局的坤道竟是靈寶的魔靈,和古魔融合,受到天道魔音沖擊,靈智被瘋狂取代,無法交流。
這一行人即便隕落在歸墟,應該也能留下一些經驗,自己日后進入岱輿仙山便能見分曉。
如果去得早,說不定還有人活著。
秦桑思及自身,化神之后才剛鞏固修為,還沒來得及修煉。縱然在天變之前,化神修士也要苦修一陣,進無可進再考慮飛升,現在歸墟肯定更危險。
早日東行,修為不夠。
動身太晚,勢單力孤。
著實令人難以抉擇!
秦桑輕嘆,彈指將玉簡送還,沉吟問道:“二位道友向貧道討去鎮靈香配方,也是想推演出藥效更高的上乘鎮靈香吧?煉成了幾支,可曾留下,拿來我看看。”
聽聞秦桑有此一問,行忍二僧皆眼神一亮。
他們敏銳發覺秦桑口中的那個‘也’字。
自從秦桑現身,他們一直有一個疑問,此人究竟怎么渡過的心魔劫?
聽秦桑的語氣,天道魔音并沒有消失。
秦桑不主動告知,他們不便直言相問,簡直要抓耳撓腮。
他們心知,秦桑背負被妖族圣王追殺的可怕壓力,還能這么快化神,心性絕對是一等一的。但慧光圣者說過,心魔劫不是心性好就能渡過的,必有依仗。
他們記得,秦桑的身外化身在禪院時便曾鉆研煉丹術,經常向煉丹宗師請教。
難道,這位秦真君也和師伯的想法不謀而合,突破化神之前便開始推演,并且成功煉制出上乘鎮靈香,誤打誤撞渡過心魔劫?
只愿上乘鎮靈香有效,他們也有一線生機!
秦桑有命,行濟大師不敢拒絕,起身告了聲罪。
秦桑道:“我隨你同去。”
行濟大師默然停下,對行忍二僧道:“你們也來。”
出了無量殿,來到甘露禪院一處禁地,秦桑看著行濟大師取出一個玉匣,打開便有碧綠瑩光顯現,清香撲鼻。
看清匣中寶物,秦桑卻微微皺眉,里面不是線香,而是三團綠光,綠光微微起伏,尚未聚形。
行濟大師解釋道:“師伯和圣王召集煉丹宗師推演配方,終有所得,煉制五支上乘鎮靈香,卻因為靈藥不足,最終只有兩支成型,留下三團未成之物。”
秦桑要來上乘鎮靈香配方,看到新添加的靈藥,不禁嘖嘖稱奇。
新的靈藥無一不是天材地寶,價值比原本配方的價值高了何止一個檔次,甚至有些得自仙殿。兩位化神聯手搜刮兩族,也只煉成兩支,得到三團藥胚。
當然,不是靈藥珍貴就能煉制出靈香,瀟湘子自創鎮靈香是開創性的,他們沿著瀟湘子的思路繼續推演反而容易些。
新加入的靈藥都能和鎮靈香藥性相合。
身外化身鉆研丹道,秦桑如今雖不及丹道宗師,看懂此方絕無問題,并且知道,只要集齊靈藥,重煉這三團綠光,便能得到三支上乘鎮靈香,比從頭煉制要簡單得多。
“千葉醒靈芝……”
秦桑看著他聞所未聞的靈藥,暗暗搖頭,湊齊配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三團鎮靈香藥胚,他自然要笑納了,想來甘露禪院不敢拒絕。
不料,秦桑還未表態,行濟大師神情一肅,對他深施一禮,“貧僧已將所知一切相告,并自愿將這三團靈胚送給真君,望能幫到真君一二。”
秦桑托著玉匣,神色不動,只是似笑非笑看著他。
行忍二僧卻眼神微變。
別看只是藥胚,煉制的難度極高,兩位化神親自出手方成。
本來只需湊齊缺少的靈藥就夠了,將藥胚送出去,不僅要從頭煉制,沒有化神相助,失敗的幾率大增。
行濟大師不理會二僧,看到秦桑的表情,長嘆道:“慧光師伯為執念所迷,以《天魔照神經》誘導真君,種下因果,今時真君登門,后人當受之。”
秦桑澹澹道:“貧道還未追究,沒想到你自己提出來了。”
行濟大師心頭苦澀,這門秘術乃禪院真傳,無法抵賴,等秦桑追究就晚了。
“師伯將此事告知貧僧,貧僧亦有過。愿以此身償真君,不求了結因果,只愿平復真君怒火。寺中眾僧皆不知情,望真君莫牽連無辜。”
行濟大師說著,盤膝坐地。
行忍二僧始知緣由,震驚萬分。
“師兄、師弟,你們當謹記,此乃貧僧自愿為之,不可銜怨真君。”
行濟大師雙手合十,生機入滅。
“阿彌陀佛。”
二僧目見住持圓寂,知住持良苦用心,面露悲色。
秦桑深深看了行濟大師一眼,輕嘆一聲,抬指按在其眉心。
行濟大師倏然醒轉,恍忽以為地獄,二僧滿臉驚喜和感激。
秦桑合上玉匣,澹澹道:“此乃貧道和慧光道友的因果,自當尋他一人了結。爾等速速傳召中州各派,貧道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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