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噗!”
一個消瘦的黑袍老朽,坐在車上,咳了幾聲,吐出一口老血。
他虛弱地發出聲音,用嘶啞的喉嚨緩緩說道:“快……快送兩個血食進來……咳咳……”
他艱難地支撐著身體,等著手下送幾個人進來,讓他進食。
那些尖叫聲、水流聲、敲擊聲……在他耳中,仿佛不存在了似的,便靜靜得等著。
但這次,他注定不能如愿以償。只見那外邊的壯漢正欲塞兩個人兒進去,卻從遠方閃來了一束白光。
若這時候有個視力好的路人在一旁,定能辨別出,那白光不是他物,正是一柄飛劍,想來定是位仙家動手。
隨那白光一同襲來的,還有一道震耳欲聾地聲響,“魔頭!這次看你往哪里跑!”
全場為之一寂!
那老朽微微皺起了眉頭,啐了一口,口中念念有詞,正欲起身,那飛劍卻直直射入車中。
老者見狀,急忙運轉功法,催動手中的旗幟,喚出一只高大的惡鬼,試圖抵擋住攻擊。
萬幸的是,那一劍只是試探,少年并沒有使出多大的力,那鬼物非常輕松地抵擋住了。
不過,那輛車可就沒有那么幸運了,它畢竟只是個凡物,怎么可能與仙家手段相抗衡,再加上那惡鬼將劍擋住,能量一下子散開,在這里發生了爆炸,車不壞才怪。
爆炸之后,沒有任何煙塵阻礙,那老者直直地站在那里,雙眼死死地盯著少年,見他手指晃動,趕忙驅使惡鬼防御。
誰料他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偷襲,而是將劍收回,在見到那劍從遠處飛過,渾然不顧自己時,黑袍人頓時警覺起來。
他趕忙驅使著惡鬼,朝著那少年殺去,還叫喚了一聲,“貧道石山,恨未能誅爾全宗,意外漏了你,已造成如今的禍患啊。但,貧道臨死前,至少還能拉上你來墊背。”
話畢,便掐了道口訣,渾身青勁爆起,沖了上去。
卻道那白衣少年,手掐劍訣,劍身消散,化為四道虛影,環繞在他的身側。
待到二人逼近,只聽一聲劍鳴,四道虛影化作流光,向魔修而去,意圖靠斬首行動,化解惡鬼的攻勢。
誰料石山卻根本沒想過活下來,沒有召集惡鬼回去,他的指令沒有改變,被惡鬼一絲不掛地施行著。
全然不顧那流光已經匯聚成一團,且離自己很近了。等到全身斷成兩截,也沒有后悔。
少年看到那魔修被切成兩半,那惡鬼停滯不動,松了一口氣,向前繞過惡鬼,準備去舔包。
但,一只無形的手,從背后伸過來,直直地貫穿他的胸膛,隨著一股鮮血噴出,他倒下了,他死不瞑目!
而那魔修石山,本就虛弱,現在又受了如此重傷,靠著強大的意志力苦苦支撐,現在已經血干肉燥了,只剩下一息。
但他卻沒有覺得悲哀、憂愁,反倒有點釋懷,正欲赴死,但就在這時,他好像“看”到了一個不同尋常的東西。
他的體中飛出一條黑白色的魚,不是什么黑白相間,也不是什么太極,而是兩種顏色完全融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一會黑一會白,但絕對不是在變色。
石山說不出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也沒有力氣去說了。不過按理來說,他應該已經咽氣了,現在卻不知怎么還能活著,莫非是因為這條魚?
只見那條魚緩緩變大,到最后,竟然有了一頭巨象般的體型,那魚張開大嘴,一口將石山吞入腹中。
隨后身下浮現出一段河,一眼望不到盡頭,那魚鉆入河中,逆流直上,向上游游去,只留下滿地的尸骨和一個剛剛蘇醒的少年。
卻道那石山被這東西吞入腹中,本以為自己就會這般喪命,卻不料僅僅只是片刻昏厥,便再次蘇醒了。
石山大驚,檢視了一下周身,竟然完好如初,修為也都還在,只是衣服變了,而且那家傳的護身符碎裂開來。
他環顧四周,發現竟是況別數十年的家鄉,在仔細一想,這身衣裳不正是娘親自縫的嗎?
難道……?他的腦海里頓時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但是這未免有點太過驚世駭俗,就算是話本也不會那么離譜,想想都不可能。
還是先去看看情況再說吧。他暫時放下了疑慮,向外走去,此時正值黃昏,太陽正在落山。
一眼望去,周邊的樹木已經枯黃,一個個農人從不遠處的田地回來,不少人還扛著些稻谷,石山的父親也在其中。
今年是個豐年,按理來說都能過上個好日子,但是……
一個魔修,他的師傅,來到了此地,屠盡了周邊的居民,見他資質不錯,便留了一條命,收做徒弟,打算充做器靈用,卻因為粗心大意,被自己反殺了。
石山就這樣呆呆地望著,看那落葉,看那山川,看那行人,明明都是些尋常的事物,他卻入了神,久久不能釋懷。
直接父親走近家門口,母親也恰好做好了飯,吆喝了一聲,“娃子,開飯了!”
他才從恍惚中恢復過來,移開了視線,快步向家中走去,大聲回應道:“阿母,我來了!”
此時,太陽僅剩一點余暉。
…………
夜晚,石山躺在草地上,望著星星,漸漸睡去,做了個噩夢,夢見了從前那般慘案,血流成河,尸骨成山,整個村子簡直成了一個屠宰場。
那魔修還有些閑工夫和藝術細胞,將所有尸體的人頭一顆顆砍下,在村口,筑起了一座京觀。
夢到此處,石山頓時驚醒,心里又不放心,回了趟家,看到父母睡得正香,便又走了出去,朝著月亮,篡緊了拳頭,發起了誓言。
他誓要誅除那個魔修,讓鄉親鄰居活下來,讓父母活下來,然后散去修為,就在這里娶妻生子,平平淡淡地活一輩子。
…………
他開始計劃起來。
他記得,那個老東西,當時是重傷逃遁,才來到此地的,再加上他本身身體虛弱,非常脆弱,他完全有可能刺殺他。
便用了一些修士的小手段,搞到了一些小玩意,什么強弩、重甲啊,都配上了。
那么,接下來,就是兩個男人之間的戰爭了。
…………
時間很快便到了他來的那一天,石山沒有放松警惕,收斂所有法力,暗中等待著。
那個東西去到了村子里的地主人家,給了錢,說是投宿,第二天就走,那主人家也就答應了,只是看他虛弱,背地里起了些心思。
…………
是夜,主人家的數名家丁偷偷進房,想要殺人,誰料被他察覺,輕松反殺,吸干了血液。
他帶著怒意走了出來,正欲殺人,但出乎意料的事,一支夾雜著怨氣涂抹了毒藥的弩箭,在靈氣的助推下,從遠處射來,貫穿了他的胸膛。
箭上帶有倒刺,他不敢拔,只能留著,徐步前行,不過,這一次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隨時準備釋放惡鬼。
他靠著直覺,向外走去,在一個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躲過了一個個陷阱,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向著村子的另一頭走去,一路上,時不時破屋吃人,恢復傷勢。
…………
石山望著他向外走去,拼命地從山中走出,想要阻止他的屠殺,但是一切都來不及了,晚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老東西走進自己的家,恨不得長出翅膀飛過去,去殺了他。
現在這個狀態的勞模,可不是他布下的陣法所能抵擋的,僅僅只能拖延一點時間罷了。
他必須快點,再快點,才能救下父母。他脫下厚重的甲胄,健步如飛。
…………
魔修進了屋子,見到這番陣法,不禁認為自己找到那個射了自己的家伙的老巢了,連忙用心破陣。
但在破陣完后,他在里面仔細搜刮,卻也只找到了一個小女孩和一對壯年夫婦,不由得大怒,打算動手,吸引那個家伙出來。
…………
石山還是慢了一步,等他趕到的時候,外面已經是一片狼藉,他心里起了不好的預感。
在走進屋子里后,他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父母,和被他們護著的幼妹。
而那個老東西,還呆在那,打算對他的妹妹動手,這一刻,石山再也忍不下去了,提起刀,便沖上前去,擋在妹妹的身前,用刀擋住了攻勢。
隨后瘋魔一般,將那老魔向外打去,全然放棄了防御,將那老魔的攻勢化作自己的機會,以傷換傷。
兩位魔頭戰至屋外,鮮血流了一地,那魔頭不知道為什么他會這般不要命,平生第一次感到害怕。
但就是這一瞬的停滯,讓他露出了破綻,被石山一刀梟首。
噗嗤!
頭顱飛出,但石山一刻也不敢放松,取出黑狗血和桃木劍,做上了發帖,超度了這頭怪物的魂魄。
而他也筋疲力盡,暈了過去。
…………
再次醒來,已然已是白天,但卻不是正常醒來,而是痛醒的。
他被掛在了樹上。
活下來的村民聚在旁邊,議論紛紛。
“就是他,殺掉了那么多人,連父母都不放過。”
“對的對的,他連那個來寄宿的老頭都沒放過。”
…………
“我……我,不是……”
正當他想要反駁的時候,卻看到了地面上的一具女尸,那是他拼死救下來的幼妹的。
這一刻,大量的負面情緒沖破了他的理智,他怒了。
他輕松掙脫了這些束縛,一拳將最近的那個村民打成肉泥,其他人都被嚇呆了,連忙跑走。
可他們再快,也終究是肉體凡胎,哪能跑得過一名修真者呢?
很快,全部人都被殺戮殆盡。
今日,逄山隱魔,再次入魔!
…………
數日后,周邊的城池,一座酒樓。
“唉,你聽說了嘛,那個石家村,被魔修殺光了,人都死得老慘了,不少人還死在睡夢里哩。”
聽著旁邊桌的食客閑聊,一位黑衣男子打碎了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