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層合攏，遮蔽最后一縷月光。
秦桑低頭走進閣樓，為通神上人和鷺先生斟完酒，靜靜站在一旁聽他們說話。
他的心中想的則是《天妖煉形》這部功法。
沒想到，進入這處幻境，竟然為他指明了《天妖煉形》的方向。
因為分身乏術，秦桑選擇主修《紫微劍經》，但并不意味著他會放棄《天妖煉形》，畢竟合體期之上一切未定，到時候究竟走哪一條路尚未可知。說不定轉而主修《天妖煉形》，踏上力道之途呢。
就算不考慮法體雙修對實力的提升，按照鬼母之前的說法，精氣神都對日后突破大有裨益。只要精力允許，他肯定要盡全力提升自己。
不過，在了解上古妖修的路是妖魂寄星后，秦桑又多了一層隱憂。
為何后世妖族幾乎徹底放棄了這條路，難道存在某種巨大的弊端和隱患嗎？
連妖族都放棄了，自己繼續修煉《天妖煉形》，似乎并非明智之舉。
后世的妖修，在煉虛期時也會修出法相，不知突破合體期后會發生什么樣的變化。
萬一前路不可行，或許也能轉修后世妖修法門，因此在突破合體期之前，他是不會放棄《天妖煉形》的。
秦桑思緒紛飛，總有種霧里看花的感覺，不知幻境能不能孕生合體期甚至大乘期的大能，他們又會以什么樣的方式存在。
在修仙界，進入合體期可稱大能，神通廣大，已經能夠觸摸到大道，這處幻境若能夠幻化出惟妙惟肖的合體期大能，未免太逆天了，破除幻境的難度將大到難以想象。
現如今，秦桑不敢再將這里當作純粹的幻境對待了，這里定然藏著許多秘密，等待自己去挖掘。若是真的遇到星魂境的妖修大能，說不定有機會向對方請教。
如此說來，自己也要將《天妖煉形》這門功法拾起來，偽裝成上古妖修，在這種局勢下肯定更安全，還能通過妖族打探消息，對尋找琉璃也有幫助。
可這么做又要分出去一半的精力，實力提升的更慢了。
心中想著這些問題，秦桑不忘豎起耳朵，偷聽通神上人和鷺先生的談話。
鷺先生見通神上人絲毫不避著這個小徒弟，心知秦桑很得通神上人看重，因此除了最關鍵的秘密會傳音交流，別的事都是直接說出來。
“辭別道友之后，我去了趟凌空山，沒費什么心思，就打聽到了不少消息，幾乎所有負責鎮守疆土的金鷹族修士都收到了同樣的命令，到處張貼畫像，尋找那幾個人……”
鷺先生邊飲酒邊道。
凌空山指的不是一座山，而是一整個巨大的山脈，位于源凈山的東北方，是整個金鷹族棲息的地方。
凌空山非常廣闊，越往內金鷹族修士的實力越強，除了星魂境大能神龍見首不見尾，據說金鷹族法相境的強者的道場都在凌空山深處。
源凈山處于凌空山的外圍，金鷹族只派來一頭靈明境的小鷹王鎮守。
“哦？那幾位道友難道大鬧了凌空山？”
通神上人心中暗忖，這些人大鬧凌空山還能全身而退，恐怕不是他們能插手的。
自己卻是被徒弟鼓動，有些沖動了。
“非也，凌空山一直非常安穩！不過命令確實是從凌空山深處發出來的。”
鷺先生神情變得凝重了幾分，“這幾日，我邀請了幾位金鷹族的好友聚會，其中一位在酒宴正酣時透露了一個消息，這個命令的源頭很可能是鳳凰一族！”
“鳳凰族？”
通神上人放下酒杯，一臉驚訝。
鷺先生點頭，“這位道友背景深厚，他的消息應當是可信的。那些人若是得罪金鷹族，金鷹族定會出動族中強者搜捕，現在只是張貼畫像，不見它們大動干戈，說明金鷹族沒有太上心，許是從鳳凰族流落到此。”
“未必！”
通神上人語氣沉痛，“或許背后早已暗流涌動，我們還渾然不覺！怪老夫有些冒失了，我們一無所知就往漩渦里跳，只怕會引火燒身！”
他和鷺先生的背景也就比散修強些，和他們交好的道友，實力和勢力也都相差仿佛，和金鷹族公然作對無異于以卵擊石，何況鳳凰族。
鷺先生聞言一驚，“道友的意思是有人想引蛇出洞？我們現在收手，恐怕來不及了……”
原來鷺先生在凌空山還遇到了一位人族道友，那位人族修士的門派在凌空山北麓。
金鷹族和鳳凰族領地之間隔著一些小族的領地，那些小族才是完全依附于鳳凰族，對鳳凰族言聽計從，因此凌空山勉強算和鳳凰族領地接壤。
那位人族修士受鷺先生所托，準備前去打探，他已經返回山門，現在再想把他叫回也來不及了。而兩地中間隔著凌空山，發符信更不安全。
房中彌漫著不安的氣氛，秦桑比他們想的更深一層。
鳳凰族在上古時代也是超級大族，只有龍族等寥寥幾個大族能和鳳凰族抗衡，凌駕在鳳凰族之上的只有妖星！
倘若幻境里演化出了合體期大能，很可能是那位大能察覺到了異常，在尋找闖入之人。
“許是老夫想多了！既然如此，我們就等一等那位道友的消息，再做決斷，”通神上人寬慰道，“不過，我們須得提醒魁兄他們，接下來行事必須更加小心。”
要想營救那些人，僅憑他們兩個是不夠的，因此鷺先生又聯絡了幾位好友。
“不錯，”鷺先生點頭，左右看了看，“鷺某那里常有道友來訪，人多眼雜。道友喜清靜，不引人注意，接下來便由道友居中聯絡，”
通神上人道了聲‘好’，接下來二人又密談了一番，鷺先生告辭離開。
目送鷺先生飛出山外。
通神上人眼底閃過一抹憂色，輕嘆道：“徒兒現在知道修仙界的險惡了？”
秦桑自責道：“都怪徒兒惹是生非，讓師父身處險境！”
見秦桑真的聽懂了，對世事也如此通透，通神上人的心情頓時大為好轉，轉而笑道：“徒兒莫憂，天塌下來還有師父頂著！狡兔尚且三窟，你師兄此番下山，便是要為師門尋另一處道場，我們惹不起也能躲得起。大不了，為師將你們安頓下來，去尋神靈后裔和人族強者一起開辟的樂土，再將你們帶過去，就不用再怕這些妖怪了！”
鷺先生走后，源凈山又恢復清靜，他們擔心的危機并未降臨，秦桑在山門過著安穩的日子。
通神上人本欲往紅塵尋覓機緣，意外遇到秦桑，中斷游歷，也不打算再下山。
秦桑的靜室緊挨著通神上人，通神上人常常出關，指點秦桑。
在秦桑一再堅持之下，通神上人終于不耐其煩，傳授他最基礎的煉丹術。
原本通神上人擔心秦桑學習煉丹術，是想要借助外物，急功近利，沒想到給了他更大的驚喜。
這個徒弟在煉丹術上的天分竟然比修行還高，他精心挑選的幾門丹道秘冊，往往由他講解一遍，秦桑就能領悟到八九成，再向他這個師父請教幾個問題，就能完全領會了。
要知道，秦桑才剛剛開始修煉，即使最基礎的煉丹術，內容也超出了秦桑的境界。
通神上人從來沒見過這么妖孽的徒弟，一想到隨著這個徒弟修為越來越高，自己恐怕沒什么能教他的了，就忍不住額頭冒汗。
由于秦桑的逆天表現，通神上人破天荒接引地火，給他開辟了一間小小火室，讓他親自出手煉丹，看看天賦究竟是不是真的這么高。
當然，他讓秦桑煉制的都是最基礎的靈藥，多為散劑、甘露之流，藥材則予取予求。
秦桑的表現自然不會令人失望，他煉制出的靈藥，一部分拿給通神上人觀看，另一部分進了他的肚子。
再加上通神上人精心準備的，用來固本培元的丹藥，在靈藥的助推之下，秦桑的修為突飛猛進，很快步入煉氣期第三層，在通神上人眼里則是修行和丹道齊頭并進，不僅兩不耽誤，未來還會有相輔相成之效。
當然這是按照后世的說法，秦桑現在仍處于源凈山的基礎功法第一重。
和妖族一樣，上古之時，人族的境界劃分也和后世大不相同。
人族有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和煉虛合道四個境界，大致對應妖族靈明境、化形境、法相境和星魂境。
由此能夠看出修仙界的演變，經過了一個漫長的過程，后世修仙者才總結出一個完備且合理的修行體系，每個境界應該做什么，突破下一個境界的關鍵是什么，都是明確的，是用無數前輩的經驗總結出來的。
上古之時也有筑基的說法，包含在煉精化氣這個境界里面，筑基成功就相當于后世的筑基期，但在此之前只能自己摸索，沒有煉氣期十三層之分。
火室里。
“就是一枚普通的鐵戒……”
秦桑剛煉廢了一爐藥，坐在丹鼎旁，手中把玩著千鈞戒。
修為太低，秦桑的修為和神識都不支持他持續煉丹，甚至于想要控制火候，都需要借助通神上人刻在丹鼎上的法陣。
他做了一些偽裝，千鈞戒模樣大變。
秦桑已經開始修行，在他的感知中，千鈞戒仍是最尋常的鐵戒，無法開啟小洞天。
“是因為我修為不到嗎？”
秦桑皺眉。
倘若必須要求他達到之前的修為，千鈞戒才能恢復原狀，就算他是重修之人，也休想在短時間內做到。
輕嘆一聲，秦桑收起千鈞戒，默算時辰，暗道應該師父快出關了。
他掃了眼旁邊架子上藥材，準備煉制《清露還丹訣》里記載的第一味靈丹，給師父一個‘驚喜’。
說起此事，秦桑又發現了一個上古時代和后世不一樣的地方。
這里的芥子法器非常寶貴！
后世弟子入門，師門首先就會發一個芥子袋，秦桑到現在都還沒有。
通神上人曾言，等他筑基成功，就給他買一件芥子法器作為獎勵，師兄和師姐都是如此，而且里面的空間非常狹小，只能放置必需品。
“還有人向往上古，殊不知上古時代真是處處不便！”
秦桑暗暗搖頭，將架子上的靈材攝入丹鼎，觸動法陣，引動地火。
火光照亮秦桑的小臉，紅彤彤的。
他表情嚴肅，一絲不茍完成每一個步驟，只見火室內的火光越來越亮，幾乎將他的衣衫點燃，最終丹鼎轟然震動，鼎蓋當啷一聲，淡淡的藍光從縫隙透出來。
秦桑瞇起眼睛，掀起鼎蓋，看到兩枚藍色的丹丸，通透如水，正是華露丹。
他暗暗松了口氣，以他現在的修為煉制華露丹著實有些勉強，好在成功了。
稍作調息，秦桑拿起一枚華露丹，直接塞進嘴里。
緊接著，他的雙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暈起來，身體搖搖晃晃，眼神迷蒙，仿佛醉酒一般，最后干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徒兒……”
“徒兒？”
不知過去多久，門外響起通神上人的呼喚聲。
里面無人回應，通神上人察覺不對，直接破門而入，不由一驚。
“徒兒！”
通神上人沖到秦桑身邊，兩眼陡然圓瞪。
因為他看到了丹鼎里的一枚華露丹！秦桑現在的狀態，分明是服用華露丹后的樣子。
“這這這……”
通神上人吃驚地說不出話來。
要知道，他之前只是用華露丹為例子，告訴秦桑煉丹需要注意什么，并未講解丹方上最精妙的地方。
這個徒弟竟然憑借自己摸索，成功煉制出華露丹！
而且，秦桑尚未真正修煉《清露還丹訣》，得不到功法的增益！
壓下心中起伏的思緒，通神上人將秦桑抱回靜室，親自守在床邊。
“師父，”藥力消退過后，秦桑幽幽醒轉，修為暴漲一大截。
“你真是膽大包天！”通神上人想要板起臉來訓斥，嘴角卻怎么也壓不下去。
當晚，通神上人終于將《清露還丹訣》傳授給秦桑。
外藥和內修相輔相成，秦桑順利觸碰到瓶頸，并且水到渠成，重回筑基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