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人如潮水般褪去，很快只剩下長老，總督和評議會的諸官員。
評議會是特殊機構，在彈劾審核稽查等事務上擁有特權，其評議官在彈劾會議中，除非最高評議長發話，否則是無須退場回避的。
當然，這只是理論上。
不過，四位長老也沒有打破慣例的想法，他們不會輕易破壞任何帝國的成法或慣例，維護這個體系的穩定是他們的根本職責，這是超越派系矛盾的本能。
因為他們本身就是這個體系的最大既得利益者。
沒有人說話，會場陷入詭異的沉默之中，眾人都仿佛等待著什么，只有林文不明所以。
至少二十分鐘后，長老背后的大屏幕才亮起來了。
畫面中，是一個華麗且巨大的禮堂，以白色和金色為主色調，以水晶為主要裝飾，穹頂的天窗是唯一的光源，光芒從天空落下，在禮堂內折射散漫，把會場映照得仿佛仙境一般。
但隨即，一個滿臉疙瘩的大鼻子占據了畫面，他個子很矮，丑陋無比，但衣著異常華麗。
他優雅的躬身行禮，動作輕浮虛假，像闖進仙宮的小妖套上華服搔首弄姿、附庸風雅。
“諸位長老，你們好，國會總長何高報告，國會山上議院已響應彈劾令，緊急召集了所有高等議員，無一缺席。”
“我們忠誠地等待著緊急彈劾會議開始，我們將盡忠職守，在不受任何人干擾的情況下審判，給予窮人和富人以相等的權利，將忠實、公正地依照帝國律履行所有的職責，并且根據法律和證據作出一個真實的判決。”
“愿帝國之魂保佑我！”
最后一句是一個整齊的聲音，隨后何大鼻子和一眾高等議員落位。
林文數了數了，正好五十人，心想：“他們是來陪審的嗎？”
試著開了下望氣觀人，但很顯然，視頻信號并不能代替真人。
又看了眼于忠賢，這個干瘦的老頭不出意料是全黑的，氣態坍縮內陷，像一個黑洞，十分驚人。
心想：“一會如果過不了關，就先把他干死。”
“于總長，提交你的彈劾議案吧。”
一位長老發話了。
于忠賢微微欠身，一個評議會官員恭敬地把彈劾議案遞了上去，然后走上發言席。
由于彈劾會議是由總督、長老、以及國會山高等議員審核投票的，所以發言席被挪到了最下方，面對所有人。
“最高評議會，彈劾長山郡郡長林文涉嫌與大型毒販集團互相勾結，共同進行販賣毒品、拐賣婦女兒童、奴役公民、非法摘取販賣器官、故意殺人、搶劫等多項罪大惡極的行為。”
“其行為已經構成瀆職、濫用職權、非法勾結……”
后面念了一大堆，至少十幾個罪該萬死的形容詞，林文也沒注意，只在想：“他們怎么知道的？”
評議會官員陳述完畢后，成長老轉過頭來。
“林文，彈劾開始前，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林文脫口而出：“你們怎么知道的？”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目光都望了過來，于忠賢笑道：“你這是認罪了嗎？”
“你有腦子嗎？”
林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張口就來。
“我是在質疑你們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是不是你們經常干這種事情，找不到理由嫁禍我了，就把你們的干的事情拿出來栽在我頭上？”
于忠賢的笑容馬上消失了，這席話當然對他是沒有任何威脅的。
只是，自從他成為最高評議長之后，就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這樣說話，就算是帝國長老，和他說話時也是平等客氣的。
一個小小的郡長，竟然敢在他面前口出狂言。
這種等級的官員，在至冬宮的宴會中，甚至不能抬起頭來直視他的威嚴。
而這個小子，不但口出狂言，還竟然敢雙眼直視他，甚至眼神中毫無敬畏，只有冷漠地蔑視，仿佛是在看一個死人。
于忠賢立馬就決定了，當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落進他的手里時，就先挖掉他的眼睛，再割下他的舌頭，將濃硫酸倒進他的傷口，讓他在滿是糞土和蛇鼠的泥濘里翻滾。
“哼。”
他只是冷笑一聲，便轉過頭去，不再理會。
四位長老像什么也沒有發生一樣，自從于忠賢來了之后，他們就仿佛變成了雕像，什么表情都沒有了。
但彈劾并未立即開始，評議員立刻又念了第二份彈劾議案。
“最高評議會，連帶彈劾東秦州總督，盛懷軒，涉嫌包庇長山郡郡長林文，縱容其為惡，并勾結極惡組織工人黨，與帝國叛亂份子同流合污，試圖謀逆！”
會場中，仿佛有一顆無形的精神炸彈爆炸。
每一個人都臉色煞白，視頻畫面中的國會山上議院甚至出現了騷亂，何大鼻子連續猛砸法槌才勉強恢復。
四位長老雖然依舊表情冷硬，但眼神里都充滿怒火。
他們一同把目光集中在于忠賢身上，后者只是微笑道：“盛懷軒是林文的包庇者，這是連帶彈劾。”
盡管誰都知道這不是，但誰都沒有說話。
這是帝國的規矩，盡管被于忠賢濫用了，但這依然是規矩。
于忠賢很清楚，最高長老會的長老來了一半，只要四位長老都同意，長老票就達到了一半，是有權動用長老特權推遲彈劾令的。
如果他直接提出彈劾盛懷軒，基于維穩的國策，必然不會被四位長老允許。
所以，必須先彈劾林文，再以包庇罪連帶彈劾盛懷軒。
這是取巧的辦法，雖然之后必然面對四位長老的怒火，但于忠賢并不畏懼。
因為他所屬的律黨身后，也有兩位長老。
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兩位長老授意的。
于忠賢露出一個無人察覺的笑容，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到。
從一開始，這就將是長老之間的神戰。
他，僅僅只是沖鋒的大將而已。
目的，就將是穩定的神權扯開一個口子，讓一位新神上位。
祭品，就是盛懷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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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開啟獻祭儀式的工具，就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
可惜，沒能在之前就把他搞死，不然就將有一個更好的切入點——濫用節度權。
但這沒有什么關系，他的結局已經是必然不可改變的命運了。
盛懷軒即便能逃脫，也要重傷。
重傷的獅子，在帝國中沒有活路，他的結局就是被無數的鬣狗撕扯，四分五裂之后被分而食之。
那個時候，他們就將啟動最終的計劃。
帝國最上層的格局，就將迎來史無前例的大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