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在京的重要文武官員都到了勤政殿,接受皇帝朱由校的召見。
朱由校則神色凝重地看了看方從哲、汪應蛟、畢自嚴等人一眼,又看了看熊廷弼、袁可立、陳策等人一眼,然后說道:“朕也不瞞諸位愛卿,東廠近來得到了一些值得人警惕的消息,另外,趙愛卿還親自揭發了一件關于這方面的事,具體來說,眼下因為實行新政改革,所以有許多頑固反動者跳了出來,他們不僅僅是斥責朕為暴戾之君,也言眾卿為奸邪之黨,在名聲上詆毀朕與諸卿,還企圖勾結外虜外番,甚至妄圖在海外練兵,意圖在將來使社稷傾覆!現有實證,王承恩,將吏部尚書趙愛卿所呈密信傳于諸卿細覽!”
方從哲等大臣皆因此看了趙南星一眼,并開始傳閱其密信來。
趙南星自然是不用再看的,但他此刻的內心是非常苦澀的,他沒想到有一天他會這么稀里糊涂的成為助紂為虐的人,會成為皇帝陛下和方從哲的奸黨們的幫兇。
“真是無恥!卑劣!圣賢書都被他們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熊廷弼是最忍不住的,所以,先站出來罵了一句。
“無論他們怎么說,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奸邪是壓不到正義的,不是他們說自己是君子就是君子,陛下,以臣之見,當初為民請內帑的西廠汪公是真君子,為京師流民上本求將其編戶使其重新為戶民的畢公是真君子,臣雖平庸無能,然所舉皆從公心,雖不敢言滿朝皆是正臣,但有大部分確系為國為民之良臣!有人言臣等是奸黨,可臣從不認為臣等是奸黨,因為臣等從未謀私,何來結黨,即便真若有黨,乃是陛下之黨!”
方從哲這時候起身回道。
朱由校點了點頭:“元輔此言甚是!”
接著,朱由校站了起來,不怒自威道:“聽著!”
群臣因此立即拱手躬身肅立在一旁。
“從現在起,我們要繼續做好一邊整肅內政、建設大明,一邊打仗的準備!內政軍務兩事不可偏廢!”
“內政方面,要加強禮教方面的引導,不要讓輿論名聲為奸人把控,元輔剛才說的很對,既然有人硬說我們有黨,那我們就要有個結黨的樣子,而我們這個黨首先要統一的就是治國理念!據朕所知,東林一黨有《東林合約》,以后我們也如此做,要光明正大的立黨,立一個為國為民之黨,要有自己的章法,擬旨設立興明社一黨,其名的寓意在于使大明永久興盛,此社為朕親自設立的合法之社,準天下各業士民申請加入該設,一入該社,便需有為大明興盛奉獻一切之決心!具體細則,接下來再完善!”
“軍務方面,盡快在原有的營兵制上推行兵役制與軍隊職業化與國家化,要練出更多能征善戰的官兵來,要強化樞密院的軍機統籌與戰略制定之功能,另外,這些官兵的覺悟與紀律性也得過硬!以后要在各旗隊以上設立該旗隊的興明社分社!”
朱由校也就如此說了起來。
組建興明社,不是他頭腦發熱的決定,而是他經過深思熟慮所決定的事。
因為朱由校覺得自己必須加強自己執政集團在思想理念上的一致性,具體對某件事的處理可以意見不同,但在治國的理念也就是所謂的主義上是必須一致的,否則難以保證自己朝堂君臣之間的純潔度。
而一個執政集團沒有較高的純潔度,就容易被外敵滲透。
接下來,朱由校要做更多的改革,而這就要求必須加強自己內部的純潔度。
他可不想自己朝堂內部像反動士紳的團體一樣,其內部在還沒大規模起事之前就被自己東廠滲透的千瘡百孔。
所以,朱由校會在這個時候,提出組建興明社,統一思想,不僅僅是內政官員,軍隊也一樣。
這里面,關于軍隊的改造,朱由校早已同秦良玉、陳策等忠心可靠的實權武將交流過,因為朱由校允許他們保留自己的親信為直屬警衛,而且允諾讓武官也在將來參與一定軍事決策,所以,他們也是很支持皇帝這樣做的。
而在朱由校如此說后,就當即又下旨道:“擬旨!升南京禮部尚書魏廣微為禮部尚書,馮銓調任禮部左侍郎,崇文寺正卿方世鴻兼任禮部右侍郎!”
“遵旨!”
方從哲等忙回了一句。
朱由校任命這三人共掌禮部自然是有自己的考慮,首先,他之所以直接讓魏廣微任禮部尚書,是因為魏廣微前些日子給他上了一道關于建言朝廷把控天下輿論、加強朝廷官員內部教化的建言,并指出了許多官員被士紳洗腦的例子,還提出了自己的許多解決之策。
這讓朱由校發現了魏廣微的優勢,也就直接起用他任禮部尚書。
而且據朱由校所知,歷史上魏廣微的確是屬于手段很厲害的人物。
據他所知,有一種說法是,魏忠賢雖然是閹黨黨魁,但其實一直在把持閹黨而幫助魏忠賢斗倒其他大臣的一直都是魏廣微。
歷史上,閹黨和東林黨的斗爭本質上也是士大夫之間的內斗。
所以,朱由校決定讓魏廣微來替自己加強內部思想教育,控制輿論,爭奪話語權。
馮銓和方世鴻自不必說,都是在士林中爭奪話語權很厲害的人物。
所以,朱由校便讓他們也成了禮部堂官。
“興明社須遵守的理念第一條便是忠君,以君為憲,祖宗成法與圣人之教,皆當從屬于君旨;第二條:同意大明子民皆為同胞,無論士農工商皆為民,入此社者,皆當替君愛民,解民之難,亦如橫渠先生所言,當為生民立命,為社稷開太平……”
趙南星看著方從哲按照他和汪應蛟、畢自嚴等商議后所擬的,且已報請皇帝準允的興明社社綱,很是難以接受,光是第一條祖宗成法與圣人之教都不再為執政之憲,而是君王諭旨為憲的理念,他就難以接受。
雖然以往皇帝也沒完全遵守祖制或者圣人禮法,但文官們還是可以在皇帝不配合自己這些讀書人時候用祖制或者禮法抵制一下的。
而現在,興明社明確要求,入社者必須遵循以君為憲的原則,也就意味著,皇帝可以隨意更改禮法與祖制。
對于第二條,趙南星更加難以接受,他實在是沒辦法接受庶民可以和士紳相提并論,愛民的理念居然要延伸到庶民。
趙南星很不想加入這樣的社。
他可以明哲保身,可以隨波逐流,可以藏愚守拙,但要他去接受興明社的信仰,且像興明社所要求的那樣去參與朝政,他實在難以做到,他覺得他要是那樣做,如同強行把自己變成行尸走肉,而會直接死亡變得更加還要痛苦。
所以,在九卿重臣都主動寫奏疏申請加入興明社時,趙南星再一次猶豫了。
“朱由校,你這暴君,真是太狠了!不但要控制老夫的生死,還控制老夫的信仰!這讓老夫還如何偽裝得下去!”
趙南星因此在心里如此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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