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井讓出主刀,退居到一助的位置。
攝像頭由天花板上伸出的機械臂連接,移動到最佳位置。
這個攝像頭不是普通攝像頭,它是長焦高清顯微攝像頭,相當于顯微鏡。
這種顯微鏡比一般的手術顯微鏡要好很多,這是智能長焦距的顯微鏡。
一個小小的攝像頭,可以在遠離手術的區域進行攝像。
圖像傳輸到屏幕上,可以依據主刀的意愿放大,五倍,十倍,五十倍,一百倍—
在手術的過程中,病人如果出現活動,鏡頭會自動依據變化調節,完成快速自動對焦,始終保持屏幕上的圖像清晰。
傳統手術顯微鏡,是短焦距的,近距離對著術區,術者用雙眼對著目鏡,直視下做手術,這樣雙眼很累,而且操作空間有限,萬一病人動一下,視野又迷糊了,還要重新手動調節焦距。
而這種顯微攝像技術,可以讓醫生脫離直視,像做關節鏡一樣,手眼分離,看著屏幕做手術。
佐佐木的雙手持著器械進入了視野,雙臂懸空,十倍鏡下操作,非常穩定流暢,沒有一絲的晃動。
胎盤與子宮壁的附著,因為受傷變得很不牢固,胎兒不能再移動了。
不僅不能移動,還要小心翼翼地被助手固定在子宮里,保持合適的姿勢,不然容易引起胎膜剝離。
胎盤早剝,超過二分之一,胎兒會缺氧死亡;沒有達到二分之一,會引起孕婦大出血,最終被迫舍棄胎兒。
精細的手術刀,輕柔地剖開胎兒的腹部。
佐佐木將彎曲的腸子,小心翼翼的分開。
小家伙,太小了,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他雖然小,但是整個解剖結構和成人已經沒有差別,各個臟器都發育了,任何細小的臟器處理不當,都會致命。
佐佐木一步一步的顯露,肝臟被割開了,脾臟也好不到哪里去,胃腸也撕裂,最麻煩的是胰腺也損傷了,胰腺是最難處理的。
這些臟器的大小跟花生米差不多大,內部和周圍的結構就更小了,在這種小小的臟器上,處理復雜的損傷,談何容易呀。
全程手術還要在羊水中完成,這手術太具有挑戰性了!
高橋顯得很悠閑,他看看同在第一排的譚博云。
譚主任神情嚴肅,這種手術難度和對外科醫生能力的要求,都是頂峰級的,不得不佩服。
高橋很得意,他對譚主任有點不滿,就喜歡看他挫敗的樣子。現在,不管譚博云態度如何,三博醫院只能乖乖地像學生一樣頂禮膜拜。
高橋又看看韓建功,他很悠閑自得。高橋冷笑,他哪里來的自信,這算是一種自嘲的方式嗎?
高橋翻開手里的會議議程,三博醫院的手術演示也是出動中級職稱的,這是顯示可笑的骨氣嗎?
科學是客觀的,豈是一時意氣就能做到的,主刀的醫生:
這些渺小的名字從未聽過,用一個中國詞語來形容,烏合之眾!
藤原美雪有點厭惡高橋的得意洋洋,即使保持領先,也不應該這樣趾高氣揚。
學術交流而已,無論高低,相互學習。
“高橋君,請注意你的神態!”藤原美雪提醒。
高橋搖搖頭:“我一向是這樣,藤原小姐還是關注手術吧,佐佐木正為兩千多名中國醫生上課呢,完美的手術示范課,你應該感到自豪。”
“高橋——”藤原美雪抑制自己的憤怒。
“他們不會找個理由取消演示吧,現在還沒動靜?”高橋發現藤原有點反應過度,不敢再說下去,打了個哈欠,換個話題。
不僅高橋這樣想,參會的大多數代表也這樣想,三博醫院肯定會取消手術演示。
日本人的段位這么高,三博強行進行手術演示,兩相對比,會很難堪。
但是屏幕上始終沒有取消手術演示的字幕通知。
“日本人都差不多了,三博還沒開始?”
“肯定取消啦,這還演示什么!”
歐立春活動一下筋骨,問自己的主任。
主任不假思索的回答。
“我同學楊平是手術演示的主刀呢?”
管它演示會不會取消,反正歐立春決定這張會議安排單上有同學的名字,那就有面子。
“你同學主刀?這種安排,跟人家去同臺手術演示,云泥之別吧。”
主任的話糙理不糙,歐立春同學,稍微推測一下就知道水平了,就算比歐立春厲害很多,頂多跟自己水平差不多吧。
“手術演示肯定會取消的。”
“估計靜悄悄的就取消了,也不會通知。”
歐立春旁邊的兩個醫生議論。
此時,
大屏幕開始分成兩半,一半是佐佐木在手術。
另一半是空白的,出現了字幕:三博醫院手術演示準備開始。
頭皮真硬!這種情況下,還敢硬著頭皮上陣。
大家唏噓不已,都以為會取消,結果通知手術演示準備開始了!
三博醫院,急救中心專線電話終于響了。
世界上所以創傷急救中心的病例,排在第一位的,都是交通事故。
直升機從外科大樓天臺起飛,呂醫生帶著一個護士,攜帶急救設備出發了。
同時,幾輛救護車也從急診科的停車場,風馳電摯地出發,奔赴事故發生地。
天空陸地,齊頭并進,大家訓練整整一個月,現在是實戰的時候了。
醫院所有人,看到直升機起飛,知道三博的創傷急救手術演示拉開了序幕。
醫院的大樓,在是視野中越來越小,呂醫生有點緊張,手里扶著急救箱。
大約十多分鐘,直升機到達現場,在高速公路上旁邊的空地上順利降落。
呂醫生和護士,一人提著一個箱子,往高速公路上跑。
為了這一刻,他們天天早上跑步,訓練體能。
放眼望去,幾十公里的堵車車龍,看不見盡頭。
糟糕!應急車道居然被堵得死死的,根本沒有什么應急車道了,救護車根本沒辦法過來吧?
呂醫生只是先遣隊,救護車才是大部隊。
呂醫生翻過欄桿,額頭上全是汗,他最怕這種情況。
曾經搶救一個肝脾破裂的病人,半路遇上堵車,最終靠大家熱心相助,接力抬擔架,抬著病人跑步走過了堵車路段,最后病人被救下來了,現在呂醫生還心有余悸。
現在幾十公里的堵車,醫生跑步進來搶救?怎么可能呢,真是怕什么就來什么。
這個時候,占用急救車道的人,吊銷駕照,永遠不能考;不行,還不夠,拉出去斬了都不冤枉。
呂醫生罵道。
應急車道,生命的通道呀!居然被堵死了。
“八個傷員!有個被兩輛貨車夾擊,車子成鐵餅了。”交警跑過來說。
“我們看看!”呂醫生定了定神。
對向一輛水泥車失控,撞破隔離帶,開到了這邊,幾輛車來不及避開,撞到一起,現場慘烈。
見慣血腥場面的呂醫生也不由得豎起汗毛。
一輛車,被活生生的夾成十幾厘米厚的鐵餅了,夾擊它的是幾十噸的大貨車呀。
四輪朝天的車輛,斷成兩節的車輛,到處散落的玻璃、輪胎、零件。
呂醫生一個一個地去檢查,消防救援的車還沒到,有些困在車里,沒辦法弄出來。
第一批到達現場的是一輛交警的車,呂醫生是第二批到達現場的。
呂醫生帶護士開始對傷員進行初檢分類。
一號傷員,昏迷的,失血性休克,全身多處骨折,胸腹臟器損傷,瞳孔對光反射還有,紅色標簽。予補液抗休克,急救車沒到,很多東西沒有,暫時這樣。
二號傷員,昏迷,失血性休克,腹部被擠壓,腸子散落出來,傷員卡在車里,只能在一只胳膊上建立靜脈通道,補液。
三號傷員,昏迷,一側瞳孔散大,顱腦損傷,應該顱內出血,腦疝形成了,20甘露醇快速靜滴。雙側股骨干還有骨折,用夾板臨時固定。
四號傷員,人被折斷完曲了,但還有意識。
五號傷員,一邊臉到下巴,一側胳膊都沒有了,被撕開了。
六號七號沒事,生命體征平穩,貼上綠色,兩人同一輛車,站在高速公路上打電話。
最后一個,八號傷員,已經沒有傷員了,標簽都沒法貼,只能貼在那一堆鐵上。
呂醫生打了個咯噔,心里很難受,頭皮也有點發麻。
救護車呀,怎么還不來,兩個顱腦損傷的,要馬上手術,不然撐不過一個小時。
分檢完畢,幾個紅色的做了現場氣管切開,維持呼吸道通暢,建立靜脈通道,補液——
“得想辦法讓救護車過來呀?”呂醫生十分焦急。
他剛想打電話問問情況,遠處,警車,救護車都來了,逆向行駛過來的。
呂醫生看看高速公路兩頭,一頭堵車,應急車道也堵塞了,交警完全封閉公路,一輛車也擠不過去。
這樣,另一頭沒有車了,警車帶著救護車,從另一端上高速,逆向行駛過來了。
聰明!有救了!
救護車越開越近,援軍來了。
呂醫生松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