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后,腰背部裝著外固定架的崔書凱,像個機器戰士,被送回病房。
這個外固定架將跟隨他三個月左右,在此期間,他可以正常行走,但是睡覺的時候不能平躺,只能側睡。
不過對崔書凱來說也不算什么,因為畸形的嵴柱,術前他也不能正常平躺。
崔旭兵和郭柳陪在床邊,盯著兒子背上的奇怪裝置,護士給他們詳細講解這個外固定架治療期間的注意事項。
如果真有一天,兒子的嵴柱被這玩意成功掰直,那是多么高興的事情。
為兒子這事,夫妻兩一直在親戚朋友面前抬不起頭,沒少被別人背后指指點點。
手術做完,蔡護士長將紅包退給崔旭兵,兩萬塊錢交進崔書凱的住院賬戶,原來的大信封里,裝著繳費的收據。
崔旭兵接到退回的紅包,臉上陰晴不定,心里開始打鼓,怕不是兒子手術失敗
這個腦補能力很強的父親,立刻在腦海里勾勒一副思維導圖,以退回紅包為核心,思維向四面八方擴散。
再聯想術前談話簽字的條條框框,什么針孔感染,什么損傷嵴髓和神經。
針孔感染,就是針孔里化膿,膿液會往外流。
損傷嵴髓和神經根,會引起截癱。
一陣腦補之后,崔旭兵打了個寒顫,每一根外露的固定釘與皮膚接觸處被紗布覆蓋,看不出什么,他毛手毛腳地掀開紗布去看,究竟有沒有膿。
剛伸出手,就被老婆郭柳打了手背:“剛剛做完手術,你能亂碰?不怕引起感染?剛剛醫生叮囑我們自己暫時不要亂動外固定架。”
老崔又不好說出自己的擔心,讓兒子動動腳。
可是兒子有點迷迷湖湖,一直想睡覺,完全不配合老崔,老崔把椅子拉得更近,眼睛死死地盯著兒子的腳,看它能不能動。
“你又想干什么?”郭柳覺得丈夫不對勁,不過丈夫疑神疑鬼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郭柳也已經習慣。
觀察了十幾分鐘,兒子的腳開始動了。
問題出在哪呢?老崔一直琢磨。
“你怕是看人家退回紅包,覺得手術有問題?”郭柳冷笑,輕聲問老公。
老崔一臉的不屑,壓低聲音:“你一個女人知道什么,這社會上的人誰跟錢過不去?這里面肯定有問題。”
“你以為人人跟你一樣,整天盯著錢?”郭柳覺得老公有點“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老崔狠狠盯一眼:“別亂說,我掙錢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要是在家里,老崔肯定把老婆好好地修理一頓,無論是智商還是社會經驗,他覺得自己高出老婆一截,常常以聰明人自居,一副大男子形態,家里的大事小事全是老崔做主。
郭柳也懶得跟他去爭論,不再說話。
住院幾天,崔旭兵一直在焦慮中度過,他有時候去楊平的辦公室,問一下兒子的病情,楊平告訴,一切順利,剩下就是耐心等待,這種矯形與傳統矯形不一樣,它是一個漸進的過程,就像樹苗的長高,它每天都在長,可是你每天看不到這個變化。
雖然楊解釋得清清楚楚,崔旭兵心里總不踏實,好幾次又來到楊平辦公室門口,在過道里走幾個來回,又回到病房嘆氣,愁眉苦臉。
第7天的時候,崔書凱腰背部的外固定架開始轉動旋鈕,進行骨搬移,每天1毫米,分四次完成,一次進行0.25毫米的搬移。
這項工作很簡單,就是每天四次,按時按量旋轉每一顆旋鈕。
雖然簡單,也需要認真與堅持。
如果旋鈕擰錯,或者經常忘記擰旋鈕,會直接影響手術效果。
在醫院,這項工作專門有護士進行,而且會進行實時登記。
出院后,這項工作就交給家屬來完成。
阿曼的亞斯美妮已經能夠在走廊里來回走動,她和費達醫生已經掌握康復訓練的內容,再過幾天,他們打算出院回國。
小敏敏順利拆線出院,爺爺奶奶送來一面錦旗,感謝大家的關照。
崔書凱的嵴柱模型立在辦公桌上,外固定架安裝在模型上。
這個模型是銳行公司特意設計出來,擺放在楊平的辦公室,作為紀念。
楊平坐在辦公室,思考下一步的計劃,崔書凱的手術成功后,他將獲得一筆大額的系統積分。
這樣,他就可以開展干細胞培育肌肉的實驗,這個實驗規模巨大,消耗的積分需要幾千萬積分,超過以前任何項目的積分消耗。
楊平盤點系統空間實驗室的設備,還差一臺電子顯微鏡,這臺顯微鏡是必需的設備。
干細胞培養肌肉,如果走3d打印的方向,恐怕要花很多時間來追趕別人。
3d打印其實是比較低級的路線,它利用干細胞培育成目標器官的細胞,然后用這些細胞做原材料打印出器官的立體形狀。
這種方式獲的器官,可以獲得類似目標器官的功能,但是絕不可能獲得完整的功能。
因為這種細胞與細胞之間組合是被動的,非常粗糙,完全不能模擬真實器官細胞之間的復雜聯系。
要真正培育出肌肉,最好的方法是模擬人體從受精卵發育成人體時,肌肉是如何發育成形的。
為什么同樣是干細胞,有些可以分化為心臟,有些分化為肺,有些分化為骨骼,有些分化為肌肉,究竟是什么在引導這些細胞進行精確的分化。
如果能夠找到其中的奧妙,用干細胞直接培育成肌肉,這比生物3d打印技術先進幾個代差。
有人敲門,楊平立刻放下手頭工作:“請進!”
又是崔旭兵。
楊平對這個糾結的人有點反感,如果不是醫患關系,必須面對他,楊平根本不想理這個人。
同一個問題,反復解釋很多次,他還是反復問,自以為是。
“楊教授!”
崔旭兵陪著笑臉,他也不好意思總是來煩楊平。
“有什么事嗎?”楊平問他。
崔旭兵有點吞吞吐吐:“楊教授,我兒子的手術沒什么問題吧,怎么這些天,沒有進展?”
這個問題解釋了不下五次,現在是第六次。
“昨天我還跟你解釋過,你忘記了?”
楊平也不客氣,哪有那么多時間陪他耗,他糾結一個問題反反復復,至少半個小時,有時候耗一個多小時,一個小時楊平可以干很多事情。
這時宋子墨看到崔旭兵又在楊平的辦公室,立刻過來。
“老崔,楊教授很忙,我跟你解釋。”
崔旭兵不愿意,說:“我就耽誤楊教授幾分鐘。”
每次說幾分鐘,每次不少于半小時。
崔旭兵自己關上楊平辦公室的門,宋子墨也沒辦法,總不能趕他,徐志良說:“這人只有張林才能搞定,要是張林在,保準他在門口轉的膽量都沒有。”
張林現在休產假,誰也沒法像張林那樣拉下臉,對著他一陣狂懟,懟得他懷疑人生。
崔旭兵從楊平的辦公室出來,快步離開,好像做壞事得逞一樣的表情。
楊平抓起電話把蔡護士長叫來。
“哎!為什么非要我收這個紅包?昨天送一次,被我拒絕,今天又來送。”
楊平指著辦公桌上的信封,看分量估計又是兩萬,這人還是有點錢。
“哪有送紅包送得這么執著的呢?”
楊平讓蔡護士長把紅包又拿去登記退回。
蔡護士長一臉的笑:“楊教授,你沒看到紅包退回之后,這個家屬一直愁眉苦臉,逮住一個護士問,這手術應該沒什么問題吧,看來這紅包不收,他的心結解不開?治療過程還要三個月,估計這三個月,他會抑郁。”
“總不能三個月后再退給他吧?”楊平實在不想被這種事煩。
不收紅包,居然還被人懷疑手術沒做好?
這人的思維怎么有點病態?
蔡護士長搖頭說:“肯定不能三個月后再退,萬一中途真有點什么差池,這誤會你跳到黃河也洗不清,現在家屬拍照錄像一大堆,以前有過這種事,小縣城的病人托關系到帝都請教授飛刀做手術,家屬按事先談好的價錢給勞務費,可是給錢時家屬偷偷錄像,最后手術做完,家屬反咬一口說醫生收紅包,要求退錢,帝都的教授是啞巴吃黃連,只好退錢。從此以后,這個縣城的病人想去外面請專家會診手術什么的,硬是沒有一個專家敢去,誰會為了一點勞務費往屎坑里跳?”
蔡護士長接著說:“你也不用照顧他的感受,他擔心也好,著急也好,是他的事,你不能為了照顧他的感受,冒著被反咬一口的風險。”
“好吧,你去把這事辦好,不要讓他總是來糾纏,一個問題沒完沒了。”
楊平的時間不想消耗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當然,他的做事原則就是,堅守本分。
什么是本分,認真將手術做好,盡最大能力治病救人,就是本分。
本分之外的事情,他不想去關注,更不想去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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