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王院士質疑辛教授推薦的人，冠脈搭橋比徐教授做得好，主動脈夾層手術比辛教授做得好，能夠發表13篇CNS，這種水平沒什么可以懷疑的。
只是這個病例非常罕見，又是高難度高風險病例，楊平沒有采取足夠的重視，老院士怕年輕人輕敵出事。
畢竟還是個年輕人，心高氣傲，容易輕敵，經驗需要時間來積累，天賦無法替代經驗。
“你的手術計劃，說說看。”王院士問道。
楊平讓宋子墨取來一張紙，一支筆。
他在紙上繪出手術圖畫說：“將主動脈和肺動脈切斷，交換吻合，然后重建室間隔，對二尖瓣、三尖瓣和房間隔進行矯正，要是矯正遇上困難，可以置換——”
“心臟停跳復跳呢？”王院士盯著楊平的手術圖畫看。
“將手術控制在六個小時以內，復跳不是問題。”楊平顯得自信又輕松。
王院士微微頷首，他不是贊許楊平的手術計劃，而是這一份繪圖，心臟與大血管的輪廓幾乎是一筆成形，中間沒有任何停頓，輪廓成形后，然后鉛筆神奇地補筆，這樣，一副富有立體感的心臟繪圖呈現在白紙上。
行醫數十年，編寫的專著已經十幾部，其中每次的手繪插圖請的都是最好的醫學繪圖專家，王院士卻從未見過如此美妙的醫學繪圖。
享受手繪圖帶來的藝術沖擊之后，王院士才開始琢磨楊平的手術計劃，看起來滴水不漏。
“小心使得萬年船，尤其我們外科醫生，手里的手術刀系著生與死。”王院士感嘆。
楊平知道王院士心里擔心什么：“我做過比這更難的，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畸形，糟糕的還是個鏡面人。”
“鏡面人的先天性心臟畸形？”王院士頗為驚訝。
鏡面人，因為心臟解剖與正常是相反的，會讓天天接觸正常解剖的醫生無從下手，王院士只是聽說過，還沒有見過這種病例。
“沒錯，本來是我的病例，我束手無策，只能請楊教授幫忙主刀。”李澤會在一旁佐證。
這時候，合格的助手拿來筆記本電腦，將這個病例的所有資料，包括手術視頻調出來，王院士非常有興趣。
他湊近，看得很仔細，從病歷，到影像圖片，再到手術視頻。
看完后，王院士深吸一口氣：“年輕人，你非常了不起，我心服口服，這種手術要是讓我來做，沒有二十幾個小時做不下來，而且還不一定敢做。”
難怪楊教授的心臟手術這么厲害，原來早就做這么高尖的手術，而且那時就能夠幫助李澤會做手術。
哎，王院士心里嘆氣，長江后浪推前浪，總是不放心年輕人，看來年輕人比老一輩強。
幾位專家都是心臟外科的前輩，李澤會也是遠道而來。
晚上，楊平讓小五到二叔烤魚預定包間，請阜外安貞的專家和李澤會一起吃飯，以盡地主之誼。
二叔的烤魚店生意紅火，招牌菜烤魚自成一派，很有特色，是周圍比較適合宴請的餐廳。
聽說綜合外科預定包間，二叔立刻親自動手，烤魚他親自挑選食材，親自下廚。
二叔的腰椎間盤突出老毛病，反反復復疼了十幾年，楊平幫他做完椎間孔鏡手術，現在一直沒有復發，這人上了年級，全身上下全是毛病，有楊平這么個靠山，二叔心里多幾分保障。
聽說有個礦老板在醫院附近的小區買了房子，二叔也想買一套房子用來養老，距離醫院近，有點什么事方便。
烤魚店有一個包間是空的，專門留給楊平，即使楊平不來，這個包間從來不給外人用。
現在這個店大門口的招牌背景圖，就是一副干干凈凈的魚骨，那就是楊平以前吃剩下的烤魚骨，被二叔留著，請攝影師拍照，做成招牌。
大家都是專家，吃飯的時候少不了討論一些病例，醫生聚集在一起，最大的共同話題就是病例。
安貞現在搞什么課題，阜外最近有什么特殊病例，美國克利夫蘭心臟外科發展到哪一步，都可以聊聊。
交流使人進步，封閉使人落后，同行之間交流非常重要。
經過交流發現，克利夫蘭目前正在研究一個課題——用病人的干細胞在豬身上培育人類心臟，然后移植給病人，不過他們才做兩例臨床實驗，第二例術后6周死亡。
安貞在研究冠脈搭橋的“移植血管分子墻”技術，目前已經進入動物實驗，如果成功，將提升冠脈搭橋的手術效果。
阜外也在研究干細胞在心臟外科的應用，不過目前沒有什么實質進展。
吃完飯，楊平看了一下手機。
微信上現在很多群，除了國際群，還有宋云的協和群，蘇南晨也建了群，里面是南都附一的一些年輕醫生，辛主任現在又建一個心臟外科群，群里除了安貞阜外的專家，還有南都附一和三博醫院心臟外科的幾個醫生。
蘇南晨不用說，近水樓臺先得月，當時在楊平的指點下，奪得金刀獎亞軍。
運動醫學本來就是楊平早期的主攻項目，他對蘇南晨傾囊相授，現在蘇南晨的水平提升了很多。
協和那邊，楊平定期去講課、查房、做手術，宋云這一批年輕人成長很快。
他們本來基礎非常好，協和的病例又多，楊平給他們的培訓常常理論與實踐結合。
通過這段時間的培養，宋云已經成為一流的骨科專家，其中脊柱側彎的手術水平非常出眾，已經蓋過協和的所有前輩。
協和群里很熱鬧，原來宋云第一個掌握筷子剝龍蝦，在群里發了一個視頻，動作非常熟練。
其他醫生還不行，要么剝得很慢，要么就剝不干凈，有的完全不會剝。
而宋云發出的視頻，兩根筷子的速度非常快，相互配合，力度恰當，掐頭去尾，最后完整地去掉龍蝦殼，一氣呵成。
其實剝龍蝦與做手術完全沒有聯系，楊平不過是用這么小的事情告訴他們，掌握高精尖的技術，需要一個艱苦努力的過程，一點一點的接近，最后登頂。
宋師兄厲害，我天天去吃龍蝦，也還沒學會，成功增肥十斤，至今筷子掐頭去尾都不熟練，從沒看到宋師兄去吃宵夜，怎么學會的？
你這腦子，捉急，誰告訴伱要去吃龍蝦才能學會，我看你就是去吃龍蝦的。
魯小寶，我記得以前用葡萄練腔鏡，輪到你練完，葡萄就剩一顆。
就是他，跟他一起做實驗，上交兔子的時候少一只，連累我一起挨罵，結果晚上他拉我去學校附近的小店吃紅燒兔肉。
魯小寶，你天天去吃龍蝦？難怪夜宵店的老板問我，魯醫生是不是看上他女兒？老板明顯好高興。
他女兒在首都醫科大學，研二。
哈哈，是不是有時在店里幫忙的那個小女生？長得很漂亮清秀。
對，就是那個，老板很想找個協和的女婿，他讓我帶話，要是看上他閨女，魯小寶，不要怕，勇敢點，老板在帝都有四合院，就這么一個女兒。
是不是真的？
宋云：明天去桂林的記得集合的時間和地點，這次每人有十臺手術，脊柱側彎的實驗猴模型是高難度的，大家認真對待，珍惜模型，就像平時做手術一樣，嚴格按照流程來做，計實操分的，術后實驗猴癱瘓或者死亡的，本項實操分清零。
大家的聊天立刻被宋云的通知打斷，他們現在使用楊平的全新培訓模式，先講理論知識，再進行基本操作訓練，接著用模型做手術，然后用動物做手術，動物手術后，做第一助手參與手術，積累到一定的病例數量，最后才在楊平指導下進行主刀手術。
國際群里，也非常熱鬧。
教授最近是不是對心臟外科挺有興趣，發了好幾個心臟外科病例。
這里什么手術都有，所以你們趕快把漢語學會，以后要是哪天教授想專注一科，你們全都嗝屁。
五子，你不是漢語四級通過了嗎？怎么還不過來進修？
沒有呢，上次我以為過了，結果差一分。
紅包都發過了，沒過？
又差一分？
蘿卜頭，你進修學得怎么樣了？
蘿卜頭是你叫的嗎？請叫我羅大哥！
羅大哥，不好意思。
想回去，但是每次想回去的時候，又碰到新的手術技術，你說怎么辦呢。
奧利奧？
奧利奧能夠隨便叫嗎？請叫奧大哥
你看李澤會，還是新人，人家已經來到三博，漢語說得賊流利。
人家是華裔好吧，有優勢。
我小學就過了四級。
奧大哥，這次歐洲脊柱外科年會，你不回去嗎？
怎么可能不回去
以前的歐洲脊柱外科會議，總是密爾頓與奧古斯特交鋒，兩人相持不下，這次奧古斯特回去決心讓密爾頓嘗嘗厲害，用中國話說——打臉。
這幾個月時間，奧古斯特學到了很多脊柱外科的新手術，而且他還承接一個課題——骨骺精確阻滯技術矯正脊柱側彎，他決定擇期趕回德國主刀一些病例，然后在大會上拿出來，要讓所有歐洲脊柱外科醫生震撼。
至于老對手英國佬密爾頓，對不起，打臉的時刻即將到來。
接著，李澤會發一張照片在群里，看背景，應該是在水蓮面包店吃牛扒的時候自拍的。
然后，羅伯特又發了三個人的合照，還是水蓮面包店，水蓮面包店成了三博醫院的打卡重地。
休息一晚，第二天，手術正常進行。
麥子景被推進手術室，當手術室大門關閉的時候，麥子景的父母在門口瑟瑟發抖。
畢竟是打開心臟的手術，他們渴望孩子能夠有機會做手術，但是真正到了手術的時候，他們又開始害怕，真的害怕孩子在手術臺上下不來。
楊教授說有八成把握，即使有八成，還有兩成失敗的可能。
麥子景躺在手術床上，梁胖子跟他聊“吃雞”游戲，聊著聊著，麥子景顯得非常放松。
梁胖子一邊聊天，一邊準備麻醉藥，悄悄地從靜脈置管推進全麻藥，麥子景慢慢地就睡過去。胖子再進行氣管插管，連接麻醉機。
宋子墨和徐志良提前洗手，準備消毒鋪單。
王院士、曹教授、辛主任、陳教授，李澤會圍在旁邊看，這時辛主任接到一個電話，他的博士生夏書已經來三博醫院，正在綜合外科手術室門口，希望可以進來看手術。
“這個小子，他怎么來了。”
辛教授心里很惱火，這家伙不是今天值班嗎。
夏書是楊平的崇拜者，他是自愿來學習手術，怕導師不同意，所以來個先斬后奏，和別人調班后，為了省錢，坐了晚上的高鐵趕到三博醫院。
辛主任立刻出手術室，將夏書接進來：“你怎么來了，你今天不是值班嗎？”
“我跟別人換班了，也想過來看看。”夏書靦腆說。
“工作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這是誰的學生，學習很積極嘛。”王院士表揚氣喘吁吁的夏書。
辛主任說，這是我的博士。
現在一個導師帶幾個博士幾個碩士，有時候真不知道是誰的學生。
手術還沒開始，夏書就開始拿筆記本開始記錄，在本子上寫寫畫畫，連手術的體位也在本子上畫圖記錄，不時還找旁邊的醫生問病人的情況。
辛教授怕他打擾別人，將他叫到一邊，向他詳細介紹這個病人情況，告訴他，術后可以看看這個病人的病歷資料。
“病歷資料我已經看了。”夏書說。
辛主任很奇怪：“你看了？”
“我剛帶了阜外的工牌出來，在樓下跟值班醫生說我是你的博士，跟著你一起來的，他們給我看了病歷。”夏書邊記錄邊說。
辛主任哭笑不得，心想，挺能耐的，還知道打著我的招牌。
張林和小五正在擺手術體位。
“大家動作快點，后面還有接臺手術。”
宋子墨洗完手，帶著徐志良一起消毒，催促張林小五。
還有接臺的手術，王院士聽到這話，好奇心又來了，年輕人真是舉重若輕呀。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