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
月下有人,白衣人,人在水月間。
已是秋月,月已近園,池塘上漫起濃霧,亭臺間,琴音從亭中傳來……
琴聲,就在這月色水波間,款款地漫游著,似在描繪著明月的夜空,明月映照下天地的繁華與憔悴。
紀千千就站在任意身后,把心神開放,讓這美妙的琴音溫柔地進駐她的心田,聆聽琴音,感受音律,一時間思潮起伏,情難自已。
“錚!錚!錚!錚!”
琴音忽轉,變得力道萬鈞,沉雄悲壯,變得高山流水,縱情肆意,忽然間又彷如千軍萬馬對疊沙場,敲響攻城戰鼓。
琴音漸弱,漸輕,琴韻徒然輾轉,只聽琴音再度漸漸高亢,有如游絲隨風飄蕩,卻連綿不絕,更增回腸蕩氣之意。
琴音倏止,余韻仍縈繞不去,仿佛一曲悲歌在明月間久久縈回……
琴聲已經逝去,紀千千仍還沉浸在音律之中,她忽然回神,沖口而出道:“大哥撫的是首什么曲子,千千也想學!”
任意微笑道:“笑傲江湖曲。”
“笑傲江湖么?哀而不傷,壯烈而豪情,緊壓人心的沉重,還有無限的情懷。”
她自言自語說著,忽然又道:“可千千總感覺這首曲子好似欠缺了什么,不知大哥可否為千千解惑?”
任意幽幽道:“因為這首曲子乃是合奏,弄弦撫簫,琴簫合鳴,方才是真正的笑傲江湖。”
紀千千恍然道:“原來如此,可惜千千并不通簫音,不然可以與大哥合奏一曲真正的笑傲江湖。”
一雙纖美的玉手按在他肩上,如此美麗,如此溫柔。
看著他對月獨飲,沒了話語,紀千千輕輕地問道:“又在念家了?”
任意搖了搖頭,嘆道:“我不過是想起了江湖……”
紀千千好奇問道:“什么江湖?”
任意嘆道:“那里有偽君子,有真小人,那里有絕代豪俠,也有絕世惡人,那里有各式各樣,奇奇怪怪的江湖人,那里有著各種傳說,各種傳聞,那是一個追名逐利的地方。而今這亂世,江湖已不是我心中那個江湖。”
紀千千搖了搖頭,以示不懂。
任意悠然道:“以后,我帶你去見識下我所說的江湖地,江湖人!”
紀千千美目往他望來,眼現喜色,輕輕道:“千千記下哩!”
任意微微額首,忽然一聲:“出來吧!”
語落,一個枯槁灰袍
道人,以迅如鬼魅的身法,飄然而下,站定在園內的小橋上。
盧循躬身一禮,道:“見過天君!”
任意看著來人,臉上露出一抹由衷的笑意:“他,出關了?!”
雖是一問,言語卻似肯定。
盧循雙目異芒大盛,兩眼不眨的盯著他,沉著聲道:“既如君上所言,家師已然出關。”
任意含笑道:“我本以為他最快也要一年時間,沒想到他卻給了我些許驚喜。”
盧循心中冷笑,面上從容道:“家師定不會令天君失望。”
聽完這話,任意又笑了笑,淡淡道:“希望如此吧。”
盧循正容道:“家師著我向君上傳言,家師會在太湖西山的主峰縹緲峰,等待天君七日時間,請天君到時如期赴約。”
任意喃喃道:“八月十五,祭月之日么?倒是個好日子,我已知曉了,你去吧。”
盧循施以一禮,然后飄身離去。
紀千千笑道:“大哥終于等來這一戰了。”
任意看著她盈盈笑語,種種動人之處,也是笑道:“千千明明在為我擔心,為何還要強顏一笑。”
聽聞他的話,紀千千忽然靠在任意身上,嬌聲細細道:“千千只是不想大哥因我而分心,此次一戰,大哥一定要勝!無論是為了自己,為了家中各位姐姐,還是為了千千,大哥一定要平安歸來。”
雙頰暈紅,美若海棠。
任意什么話都未說,只把佳人抱起,向房內走去。
然而就在他們二人離去之后,府內一名女婢,悄然的離開了府中。
天已經亮了,樹葉紅了,晨曦灑下,秋霜漸漸消融。
平城。
城外北面三十多里處的一座小丘上。
一個年輕女子,全身裹在雪般純白的勁裝襄,她腰身纖細,身材高挑……
她就仿佛是天地初開時,所誕生的美麗作物;生動活潑的體形以及難以形容的容貌,如造化般令人無任何可挑剔之處。
向雨田出現在女子身旁,他目光如天上的雄鷹一般,漠然無情,卻又少了些逍遙自在。
女子便是秘族族主萬俟明瑤。
兩人彼此都未看著對方,萬俟明瑤淡漠的說道:“你沒有殺謝玄,沒有拿到魔刀。”
向雨田語聲十分平靜地道:“對,我沒有辦到這兩件事。”
萬俟明瑤問道:“為什么?”
向雨田
沒有給她答案,他不殺謝玄或許是因為他不想殺這人,又或許是他不想被人控制,到底哪個原因居多,他也說不明白。
萬俟明瑤冷冷地道:“這是墨夷明欠我秘族的,你是他弟子,你要還。”
向雨田嘆息道:“我會還的。”
他緩緩轉身,萬俟明瑤叫住道:“慢著,不用去殺謝玄了。”
向雨田停下腳步,詫異道:“為何?”
萬俟明瑤語聲依舊冰冷地說道:“謝玄沒幾天好活了,而魔刀也已不在他身上。”
向雨田沒問她為什么會知道這些,萬俟明瑤為了慕容垂,無論是南方還是荒城,都遣去不少探子,甚至連那個人的府上,他也見過一個秘族人。
“你要我做什么?”
萬俟明瑤一字字道:“我要你殺了天君。”
向雨田微微一愣,繼而動容道:“你可知自己在說什么?”
萬俟明瑤冷笑道:“你難道怕了他?”
向雨田眼神死死盯著他,忽然平靜道:“我的確心懼于他。”
萬俟明瑤亦然吃驚的看了他一眼,逐而露出一抹動人非常的笑容,道:“想不到你也有畏懼之人,”
向雨田淡淡道:“他與常人不同,古今往來,世間只有一位天君。”
說著,他看向萬俟明瑤,又道:“我殺不了他,無論你如何逼迫我,我也殺不了那個人。”
萬俟明瑤微笑道:“有機會的,機會就在眼前。”
一根指長的小竹筒來到了向雨田手中。
他拔開藏著密函竹筒漆封的木塞,取出一卷很小信箋,展箋一看,上面只有八個鮮卑文字:祭月之日,縹緲一戰。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