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白紙,有點厚度但是依舊粗糙的很,正面周圍印著一圈波浪裝飾圖樣,正中間上方是兩個紅色的小燈籠,挺有革命氣息的。
抬頭的寫著購車票三個紅字,下面寫著是飛躍自行車二八型一部,下面還印著日期,同時寫著過期作廢。
除了這些就是一個紅戳戳,上面印著沽山縣商業局,在紙票的后面寫的是注意事項什么的,反正就是不得偽造,不得涂改什么的。
看到這票,桑柏心中想著自己為什么就不能像正常人家一樣,有個電腦有個打印機,如果有這東西,像是這樣的自行車票,自己還不是想有多少就有多少?
當然了,桑柏也就是沉浸這種幻像中一會兒,回過神來,他便老實的把票送進了空間里,自己開始往國華書店那邊去。
上次逛過縣城了,知道這所謂最繁華的縣城中心,還不如以后他住的小區方便呢,什么便利店啊小吃鋪啊啥也沒有。自然也就沒什么好逛的。
到了國華書店,讓售貨店給拿了幾本書看了一下,這時候的書還都擺的柜臺里,沒什么自選一說呢,所以也不可能讓你坐著翻,于是桑柏挑了一些練字的冊子,又給村里的小子丫頭們買了一些鉛字什么的。
現在桑柏可沒有閑錢去買鋼筆,至于圓珠筆他不知道國內現在有沒有,反正國華書店他是沒有看到。
中午隨意找了個臺階坐著,弄了一棵桃子一邊吮吸著一邊無聊的望著街上的行人。
正覺得無聊呢,突然間看到旁邊有個家伙把臺階當成了桌子,手中拿著一個馬糞紙的信封,正小心的往信封上粘郵票。
郵票很扎眼,紅色的底子黑色的圖像,一只團溜溜的小猴子就這么坐著。
在票面的左上角從小到下印著中國人民郵政,庚申年,8分,1980等字樣。
猴票!
桑柏一眼便認出來了,這是一張四十年后很值錢的猴票。
桑柏不集郵,但是這玩意的名聲太大了,他記得清楚主要還是因為他喜歡的一個叫王千源的演過一個電視劇名字就叫猴票,這小小的東西給主人公弄出好幾十集的故事來。
“哥……同志,這票在哪里買的?”桑柏問道。
正忙活的人抬頭看了一眼桑柏,很不開心的說道:“你這人好笑呢,郵票不在郵局買,還能在哪里買?”
這人的眼睛里分明寫著:你在郵局的門口坐著吃桃,還要問我郵票哪里買的,你這是傻子吧!
桑柏被人家懟了一句,也不生氣抄著半拉桃哼著小曲就往郵局里去。
一進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個綠色的大柜臺。
很長的家伙,估計得有十來米,柜臺的高度很高,差不多得有一米三四。
柜臺上面還用鑄鐵的欄桿擋著,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小窗口,大家想辦什么業務就從這個小窗口和里面的工作人員交流。
一共八個小窗口,每一個窗口都排著很長的隊伍,桑柏找了一個看起來少點的隊伍排在了后面。
一邊吃著桃一邊慢慢的往前移。
正排著隊呢,突然間桑柏一扭頭看到一個孩子正仰著頭眼巴巴的望著自己,一瞅那小眼神就知道是饞自己手中的桃。
小孩子大約五六歲,很瘦有點營養不良的樣子,但孩子的眼睛很大,睫毛也長,這要是放到桑柏那個年代,營養一跟上準是個粉妝玉砌的瓷娃娃。
“給你!”
桑柏從自己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拿'出了一個桃送到了小孩子的面前。
四十年后桑柏不敢這么干,因為每家都是小皇帝小公主,出了事找你賠錢,現在這個時代可沒這說法。
小孩子并不敢接,而是不住的搖著旁邊大人的手。
手被孩子一搖,攙著孩子的姑娘低頭看到桑柏的動作,連聲道:“同志,不用,我弟弟剛吃過午飯”。
桑柏心中不由想笑,就這孩子長的跟個小豆芽似的,就算是吃過兩頓午飯,估計肚子里都沒什么油水。
正想笑呢,突然間桑柏一扭頭,看到了這姑娘的長相,頓時就像是被一個木錘給擂了胸口似的。
眼前的姑娘挺高挑的,約有一米七五左右的個子,僅比桑柏矮上一點點,上身穿著一個花格子的上衣,下身穿著一條藍色的工裝褲子,腳上是淡紅色的千層底布鞋。
姑娘的衣服很顯然不是太合身,穿在她的身上有些寬大,也可能是姑娘太瘦的原因,不能把衣服撐起來。
讓桑柏心如悶雷的自然是不這身衣服,而是姑娘的眼睛,大大的眼睛,烏黑的眼珠子像一汪清澈的泉水一樣,幽靜安詳之間似乎又藏著一抹憨甜笑意,讓不由的深陷其中。
高挺的鼻梁配上婉如一顆朱紅色的小櫻桃一樣的嘴巴,臉盤子有點略大,如果這臉盤子擺在別人的臉上會顯得有點突兀,但是配著她的五官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和諧生動。
看到排隊的這個男人如此望著自己,姑娘不由皺了一下眉頭。
桑柏此刻也回過神來,略顯尷尬的解釋說道:“你長的有點像我中學時候的同學艾靜!”
艾靜什么的自然是桑柏胡侃的,他現在只覺得眼前的姑娘比他上輩子電影電視里看到的所有女人都漂亮。
似乎眼前的姑娘就像是在用一雙纖纖素手在自己心弦上這么撩啊,撩啊,撩的自己那小心肝一顫一顫的。
四十年后的時代,桑柏并沒有談過什么戀愛,因為他的周圍的姑娘不是夜店咖,就是物質咖,要不就是自戀咖,一張嘴帶著臟字,通常提到男人的時候就以:這幫子吊嵐(男)人噢!
夜店咖他嫌鬧。
物質咖他看不上人家,人家更瞧不上他。
自戀的就不說了,這種類型的姑娘,哪怕是自己長的丑,也會覺得富二代們、霸道總裁們會深愛上她的善良,并且愛她到不能自撥,哪怕她睡遍了他的好友,二代、總裁也會含淚戴上翠綠色的原諒帽。
眼前的姑娘給了桑柏二十多年從未有過的感受,那就是純凈,沒有什么東西要藏著掖著的,沒什么黑歷史可供人窺視的,就如同山澗清淌的一抹山泉,林中靜謐湖邊安靜的鹿,更像那春風是站立枝頭的一株淡粉色梅花,獨立而芬芳。
“艾靜?”姑娘臉色好了很多。
八十年代小城姑娘可不知道后世那么多泡妞的招兒,什么欲擒故縱,什么瞞天過海,這時候的姑娘一般都是相親,親戚之間介紹,大家在媒人家見上一面,覺得不錯,逛逛小公園,一兩次之后,兩家就準備辦喜事了,能自己談的都屬于先鋒人物。
“對的!”
桑柏把手中的桃塞給了孩子,然后打起精神想搏美人一笑。
“你排不排?”
后面有位中年人可能是很著急,直接沖著桑柏嚷嚷了起來。
桑柏微微的笑,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您要是急的話,您先來”。
這下輪到姑娘和中年人愣了一下神,因為桑柏的表現的他們帶來了不一樣的感受,似乎眼前的小伙與這里格格不入,但是又讓人覺得非常舒服,兩人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只是覺得眼前的小伙,似乎有點特別。
中年人也不客氣直接站到了桑柏的前面。
桑柏又向后示意了一下,又有兩人排到了桑柏的前面,再讓的時候這人素質就很高了,擺了擺手示意桑柏不用。
“我能問一下你叫什么名字么?”桑柏沖著姑娘問道。
桑柏這一問,附近的人很多臉上涌起了笑,望著桑柏,心中暗道:這孩子可真夠大膽的。
“我叫夏雁秋”
姑娘很爽氣的回道。
“您好,正式介紹一下,我叫桑柏,桑樹的桑,柏樹的柏”桑柏正色介紹完自己,伸出了手。
夏雁秋覺得眼前的男孩很有意思,和她以前遇到的男孩都不一樣,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氣質,這種氣質讓她不由的生出了探詢的小心思,于是伸出了手。
桑柏用自己的并攏的四指,還有大拇指輕輕的觸了一下夏雁秋的收便分開了,這是和女士握手的標準姿勢,不握實只是輕碰一下意思到就成了。
桑柏的表現讓夏雁秋覺得這人很有教養,于是戒心自然就稍稍放下了一些。
攀談了一會,桑柏便知道這位夏雁秋是車站的一名售票員。今天是出來給自家的哥哥拍電報。而他的小表弟,也就是正啃著桃、弄滿臉桃汁的小家伙則是跟著表姐出來的玩的。
輪到了桑柏的時候,也正好輪到夏雁秋。
“有猴票沒有?”
看到售貨員一眼懵的模樣,桑柏心道:瞧你這業務水平,郵局的不知道猴票!
“就是紅色的,上面有紅色的小猴子,去年發行的……”桑柏解釋說道。
“有,你要多少張?”
“你有多少張?”桑柏問道。
售貨員直接樂了,他以為桑柏是來搗亂的:“我這邊只有一版,你要是要的話我去庫里給你翻一下,怎么也能有個十來版”。
“我全要了!”桑柏說道。
見售貨員沒動,桑柏覺得她可能不知道自己真買,于是從口袋里掏了一下,拿出了七八張票子,每張十塊的面額,外加兩個五塊,還有一些毛票,這是桑柏目前身上能掏出來最多的錢了。
“你真買?”售貨員被他搞愣住了。
“真買!”
“那行,我給你看看去!”售貨員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噔噔噔的帶著小跑去拿郵票去了。
“你買那么多做什么?”夏雁秋更好奇了,覺得這人要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錢多燒心,要不然買這么多郵票回家做什么?
桑柏笑瞇瞇說道:“你要是有錢也買幾張,存著說不定以后就能換輛小汽車開開”。
噗嗤!
旁邊一位大娘實在是忍不住樂了:“我說小伙,你還真能掰,這東西換小汽車,誰和你換啊”。
“難說,難說”。
桑柏笑而不語。
這時候售貨員拿著一沓子猴票回來了,坐回到了坐位上說道:“一共是八版,還有一些散的你要么,散的湊湊也有一版”。
“八版我要了,散的算了”桑柏這邊算了一下就把手中的錢給數了過去。
“散的怎么不要了,你說能換輛小汽車,一張散的怎么說也能換個車轱轆吧?”
有人起哄起來。
桑柏也不以為意,淡淡的說道:“這東西碰巧遇到買點玩玩就是了,指望這東西發財對我來說沒這必要,再說了賺那么多錢有什么用,再多的錢也是一碗飯,一張床,走的時候赤條條,費這心機做什么”。
哈哈哈!
周圍人群立刻起了一陳哄笑,此刻大家都用一種看小丑的目光盯著桑柏,甚至有些人在心底覺得這小伙不老實,牛皮都吹破了。
桑柏也不以為意,臉上的笑容依舊是那么真摯,嘴角輕輕的向上翹著,目光中沒有一絲尷尬。
夏雁秋突然間覺得眼前的男人就像是一本引人入勝的書,你翻開了一頁忍不住讓人去翻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