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上僑匯券帶上錢,桑柏來到了縣城。
到了丈母娘家桑柏一向是不會空手的,今天過來桑柏帶了一副豬肝,還有一副大腸,至于肉啥的桑柏去晚了,被人都給買沒了,他自然也就沒有買成。
到了家,桑柏便和丈母娘一起打理起了大腸,一邊打理一邊兩人小聲的聊著天。
“你今天怎么來了?”
剛下班的夏雁秋看到桑柏在家里,先是吃了一驚,然后便笑了起來,只不過細心的話會發現夏雁秋臉上的表情有點僵。
趙美玲道:“怎么這就不是小柏的家啦?小柏過來看我的還不行?”
“行,他來看您的”夏雁秋笑了笑。
這時趙美玲道:“今年轉正的名額當中有沒有你?”
這話一出口,夏雁秋臉上的表情更不自然起來。
這表情擺出來,趙美玲哪里還有不知道的,于是張口又問道:“怎么還不能轉正么,西邊小學陳小娟人家在車隊這次就轉正了,你比她去的時間還長了一年吧?”
夏雁秋道:“領導找我說讓我發揚一下風格,把轉正的名額讓給同事……”。
“什么!哪個領導說的,我明天去找他,憑什么我們要讓?”趙美玲火氣一下子上來了。
夏雁秋也不說話,就這么苦著臉聽著母親嘮叨。
“你說誰?哪個領導,是姓錢的還是姓王的,要不就是姓于的?……”趙美玲追問道。
“媽,這事您別管了”夏雁秋說道。
“什么叫我別管了!這叫什么話,你的事我還不能管了,咱們明明今年可以轉正的,有編制的為什么他一張嘴咱們就要等下去啊!”趙美玲越說越氣。
但夏雁秋直接成了鋸了嘴的葫蘆,一聲不吭。
這下趙美玲火氣更大了,桑柏一看立刻伸手說道:“媽,媽,您消消氣,這事怕是還有什么咱們不知道的內情,您別氣壞了身體”。
“小柏,你說我能不氣么,兩個小的不省心把工作給弄沒了,這大的也不安生,都結了婚了怎么還這么傻,人家說讓你讓你就讓啊”趙美玲氣的大口大口喘氣。
桑柏見了立刻伸手捶起了趙美玲的后背。
“雁秋,有什么就說什么唄,都是自家人,你把事情說仔細了”桑柏道。
夏雁秋道:“大家投票的時候我的票沒有過!領導說有些人向他反映我工作有些不認真,還不能團結好同事,愛講排場……”
“這都哪跟哪啊?”趙美玲有點不明白了。
想了一下道:“怪不得你這些日子不戴手表了呢,不會是因為這個吧?”
夏雁秋道:“不是因為這個”。
不過這話說出來誰信啊。
桑柏道:“就是因為一塊表?”
不得不說,夏雁秋的表的確張揚,這時候海鷗、明珠都是好表了,進口的梅花那都不能用好來衡量了,直接就跟四十年開個勞斯萊斯在街上逛似的。
一開始夏雁秋也不知道這表好到這個程度,但是有一次有個領導的老婆過來一看,便認出了表,給大家一解釋,這個表最少值六千多塊,頓時就把一群人給鎮住了。
夏雁秋道:“還有些人說我就算是不干這個正式工,也能活的很好!”
說著說著,夏雁秋的眼眶子紅了。
“這是被我給連累了啊”桑柏聽完之后長嘆了一口氣,好一會兒才說道。
“這真是豈有此理!”趙美玲也不知道說什么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這怎么到處都有紅眼病的人啊”。
一些人見過桑柏一會兒跑港市,一會兒跑RB,這心里就有點扭曲,一扭曲就在心里嘀咕:憑什么他能去,我不能去?
跟著就聯想,覺得這人肯定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這才能有機會出去,我是不稀得干,如果能這么下作我也能出去。
于是私下來就有流言傳出來,反正都是些不好的,總之就是能踩兩腳的時候就不會踩一腳。
最后就有人傳夏雁秋就是來玩的,平常工作也不認真,怎么怎么的。
關健是夏雁秋這時覺得自己同辦公室的,也就是售票處的一些人也都在心底打起了小九九,這次沒有轉正,其中兩個人是給她下了絆子的,這才是讓她最傷心的。
說著說著,夏雁秋就忍不住流了淚,她覺得自己平常對同事都挺好的,誰家有個事能幫上忙的她絕對不推辭。
但是就為了不讓自己轉正,其中兩人居然背地里捅起了自己刀子。
要說兩人不是正式工也要轉正,夏雁秋也可以理解,但是明明這兩人都是,還能干出這事來,這讓她特別心寒,也特別委屈。
桑柏到是不以為意,這世上的亂事多了去了,這樣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的,社會上損人不利己的人車載斗量。
伸手輕輕的抹了一下夏雁秋眼角的淚珠,輕聲說道:“這活不干也罷,我剛才還說呢,等你回來和你商量一下,我想明天去市里看看買一臺摩托車,現在正好,你不干了咱們一起去”。
夏雁秋有點毛了:“你說的輕巧!我不弄個正式工,以后怎么辦?”
“你這丫頭,沖著小柏喊就精神了,你怎么不沖著讓你讓一下名額的人喊?只會窩里橫的東西”趙美玲立刻不樂意了。
桑柏這邊立刻兩頭說好話。
“其實啊你也別看著眼前的事,你得放眼看以后,你發覺沒有?”桑柏說道。
夏雁秋問道:“發覺什么?”
“咱們不要票能買的東西越來越多了,像是肉什么的今年鄉下都明擺著賣了,擱去年行不行?那肯定是不行的,這就意味著什么?”
看到夏雁秋和趙美玲都是一臉懵,桑柏又道:“這證明市場終究要代替現在現在國家大小一把抓的情況,也就是說以后錢會越來越重要,票據會退出歷史舞臺,而眼前現在看起來的鐵飯碗也會被打破”。
“小柏,你可別胡扯了,打破了我們怎么辦,我們都在廠子里忙活了半輩子的人了,把我們工人的飯碗子打破,全國多少工人,誰敢啊!”趙美玲很不屑。
桑柏也沒有辦法解釋啊,總不能說我來自以后,再過個差不多十年,有你們這些工人哭的時候,到時候一個個捂著臉去大街上蹬三輪車,生怕遇到熟人。那時候你們才知道你們的鐵碗變成了泥碗。
笑了笑,桑柏并沒有說話。
夏雁秋對于桑柏的分析到是挺聽的進去的,不過她也懷疑啊,其實不光是夏雁秋,你在這時候和所有的工人說,十年后大下崗潮就會來了,誰都能噴桑柏一臉口水,咱們是工人階級,哪有失業一說!
“不會吧?”夏雁秋問道。
桑柏道:“咱們試目以待!”
說完,桑柏轉頭沖著趙美玲說道:“媽,評不上就評不上吧,他們覺得那東西寶貝,咱還看不上眼呢,等過兩年,讓雁秋去港市上班,給我當總經理去”。
趙美玲聽了笑道:“你可算了吧,就她的樣子還能管人,小柏你到是可以的,她不行!”
桑柏道:“媽,您是偏向我,我心里明白,不過管理人這事我真不行”。
這么一聊,夏雁秋沒有轉正的事情就被沖淡了不少。
過了一會兒,趙美玲去廚房燒肥腸,桑柏和夏雁秋便躲進了屋里。
“媳婦,要是干的不舒心就別干了,咱們回家生大胖小子去,你看看你這經常不在家,長此以往的別說是兒子了,連孫子都耽誤了”。
“一邊去,我要是不弄個正式工,以后就算是有了孩子上哪里去上學?你是農村戶口,我又沒個正式工作,總不能把孩子扔鄉下吧”夏雁秋說道。
桑柏驚奇道:“原來你都考慮上了!”
“可不得多想想么”夏雁秋說道。
桑柏道:“這事你別想了,等咱們的孩子到了上學的年紀,柳樹莊直接建個小學,咱們挑最好的老師,不光要有教育水平,還要品行高潔的才行”。
“你說的比唱的好聽,人家肯鉆柳村莊這村子?”夏雁秋明顯是不信。
桑柏笑道:“咱們走著瞧!”
桑柏這邊早就打算好了,如果他幾年后還不能十倍普通老師的薪水請好老師到柳樹莊教書,那他干脆直接回四十年后的世界算了,過來丟的哪門子人啊。
小兩口正要說點什么呢,突然間聽到窗外有人叫門。
“請問夏雁秋女士在么?”
桑柏一聽就知道這是德間蒼介留在縣里的留守,正兒八經的RB小鬼子,不過中文同樣賊溜。大名叫啥桑柏給忘了,還是個小課長,桑柏都叫他池田。
“你好,池田先生,進來吧!”
“原來桑先生在啊,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們社長想讓您明天和他通個電話!”池田小課長一進來就給桑柏一個深躬。
現在最讓桑柏揪心的就是通訊,以前用慣了手機,現在啥也沒有,打個電話都時不時的還會串線,更別提什么微信之類的了。
現在電話轉接可能很多人都沒有見過,先撥號到總機,總機那邊會問你打去哪里,聽明白了地方,總機接線員立刻一通忙活,把總機的插頭按著要求插接起來,這樣你的電話才可以打過去。
人工操作有的時候肯定會出錯,她一出錯你這邊就打到別人家電話上去了,接下來對不起,請您重新從頭再來一遍。
總之,這時候打電話,你得有相當的耐心才成。
當然了,要是長途的話你口袋里還得有錢,不是一般的貴,而是特別貴,像是這種國際長途就更貴了,好在是德間蒼介那邊掏錢,要不桑柏得心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