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吾世一怔,眉目低垂沉吟起來...因為這個問題正好問到了他的心坎。
從陛下深夜急召他入宮,僅為了交代這么一個看似簡單實則莫名的任務時,他就已經心存疑問了,只不過這個問題注定沒有人能為他解答。
于是他壓下疑慮遠赴南方,最終見到這個與眾不同,宛如畫中人的少年,心中開始覺得陛下的決定必有深意,便沒有多慮。
直到敗于老道士,這才深深意識到自己實力尚淺的朱吾世,不由再次陷入困擾。
為什么是自己?
皇宮內最不缺的就是高手,為何不派遣數名二品,甚至直接出動一品高手安安穩穩的將宋植帶回京城,卻獨獨選擇了自己。
得不到答案的他,只能將這勉強歸咎于自己初封王侯,陛下對自己的一次考驗。
雖然心里想了很多,但是朱吾世表面上依然云淡風輕,有些責備的說道:
“圣上旨意,豈容你我揣測。”
宋植失望的收回目光不再追問,看來朱吾世也不知道原因,所以京城...
到底有什么在等著自己?
此時春緣已經端著精致的茶具走了上來,兩只晶瑩剔透的玉碗中,蕩漾著深綠色的茶水。
清冽的茶香慢慢從鼻端沁到咽喉,一種說不出的輕松快慰充斥著四肢百骸。
宋植身體坐直,兩只手緩緩捧過玉碗放在鼻尖細嗅后,輕輕抿了一口。
濃醇的茶味在口腔回味,宋植頓時點頭稱贊道:“好茶,這是我喝過茶香最正的茶葉。”
宋植不常飲茶,但是茶道作為禮儀,前世幾種名貴的茶葉自己也都品鑒過,反正手里這碗茶在自己看來不遜于它們,甚至猶有過之。
春緣將另一碗遞給朱吾世后輕笑道:
“公子,這不算什么,稍后還有壓軸鎮店之寶的‘美人淚’,您一定會喜歡的。”
另一邊正舉碗飲茶的朱吾世聽到這三個字,停下手里的動作詫異的問道:
“今夜有美人淚?”
春緣嘴角含笑頷首說道:
“是的,閣主剛才吩咐過,今夜會給二位公子享用。”
宋植此時喝完手中茶葉,注意到朱吾世滿意的嘴角,有些不解的看向春緣。
“姑娘,這美人淚是什么。”
春緣挪過身面向宋植,恭敬的回答道:
“回公子話,美人淚是當世三大名茶之一,其中屬該茶產量最少,整個南方只有此地有珍藏,平時都是作為給桂王府的貢茶,只有在招待貴賓的時候茶館才會偶爾祭出。”
宋植恍然大悟,看來自己今天是沾了大光,竟然能喝到限量版的貢茶。
不過茶葉在宋植眼里都長一個樣,莫非因為物以稀為貴?
“春緣,這茶葉除了稀有,還有何特別之處么。”
春緣點點頭,耐心的解釋道:
“美人淚形狀似淚珠,最出名的便是它的茶香多變,少許茶葉便可飄香滿屋,不過神奇之處更是出自其‘美人’二字...”
“若是用美人之手揉搓后浸泡出的茶水,其茶香味將更加清香悠遠,外貌愈佳之人所泡制的茶葉,其香味愈濃,入口的感覺也更加回味悠揚...”
春緣頓了頓,補充道:
“或許正因為它太過神奇,所以其生長環境才如此嚴苛,而春緣...便是現在茶館中能最大程度釋放美人淚香氣的清倌了...”
宋植看著春緣說此話時的嬌羞,不禁大笑起來,頓時明白了虞老板讓她留下的用意。
“春緣不要害羞,因為你本來就很好看呀,我已經等不及想喝你泡的茶葉了。”
朱吾世也點了點頭,這春緣的相貌確實出眾,而且有一股青春的氣息,確實是名茶美人淚最適合的茶師。
他曾在此品嘗過美人淚,當年正是尚還年輕,秀外慧中的虞老板親自泡茶,那股特殊的濃香讓他記憶深刻,至今難忘。
春緣突然被二人肯定,臉頰不禁更紅了,還好這時有侍者撩簾而入。
宋植頓時兩眼發光,原來是菜品開始上了。
第一道菜便是花雕魚。
魚是正宗的野生南香河龍鯉,而且只取兩年半的雄魚,這一時期的龍鯉個頭不大,肉質纖薄入口即化,用精致的雕花將魚肉切片疊好,淋上秘制醬汁,一道不夜城名菜便出世了。
宋植食指大動,他一眼就看出來這道菜內在的不凡,花雕魚有點類似壽司,魚肉看似只是進行了簡單的處理,卻是這道菜的精華。
鮮嫩的魚肉剔透晶瑩,這種魚肉在冷處理后生吃味道更妙。
宋植輕輕捻起一片魚腹,沾取少許醬汁后,又注意到味碟中的藍色膏體,便又填了些在其上,接著一口放入嘴中。
轟!
魚肉果然入口即化,就像融化的冰淇淋混合著醬汁的咸辛味在嘴中激烈碰撞,這感覺!這是我上輩子逝去的青春,這...
宋植捂住嘴巴,哭了。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春緣看到宋植流淚,瞬間慌了神。
抬袖隔著面具摸了摸眼淚,宋植突然指了指那藍色膏體大聲問道:
“這特么什么鬼東西啊!?”
剛才短暫的快感后,一種極其沖鼻的味道從口腔爆發,他的腦海一片空白,眼淚如崩開的消防栓般噴了出來,嘴里辣的難受。
這世界也有芥末?真是防不勝防。
春緣忙解釋道,雙手比劃道:“額,這是提味的旋風椒,春緣看到公子你挖了那么大一勺,奴婢以為...”
宋植擺了擺手,趕忙給自己倒了杯茶吞下解辣,不料這下又把自己舌頭燙到了,茶水灑了自己一身,狼狽急了。
春緣見狀剛忙起身去幫拿布巾。
朱吾世看到宋植此刻的衰樣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搖頭不止。
宋植衣服淋濕也迅速站了起來,水滴從身上不停滴落,他沒面子的嚷道:“干嘛干嘛,至于笑這么大聲啊。”
朱吾世本來已經沒笑了,聽到這話又瞟了眼提著褲子的宋植,用手捂住了嘴巴。
“我沒笑...庫庫庫。”
“你明明就一直在笑!”
拿著布巾回來的春緣,見到宋植并沒有絲毫動怒,也忍俊不禁的露出一抹淺笑,小心的為宋植擦拭濕衣。
...
就在宋植,朱吾世和春緣相處正歡的時候,他們的笑聲卻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閣樓七層。
一位素衣披發,側臥看江的男子,微微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