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后，到小野寺財富的人離場時，清晨從各大銀行拿出來的300億円，果然又全部拉回去了，還變成了312億多現金。
已經簽署的認購協議金額，總數更是突破了1000億。就算最后無法順利地全部交清款項，應該也相差無幾了。
何況早有準備的陶知命，本來就讓信托慈善基金以及諸多銀行的融資顧問也來到了酒店。貼息、低利率、背靠小野寺財富的高回報理財，不少主婦還是頭一回感受到銀行高級VIP客戶的服務。
能拿出錢來進行理財的，當然大部分都有屬于自家的不動產。
貸款理財，聽上去風險確實不小。但在小野寺財富的支持下，銀行也好，信托慈善基金也好，一條路服務，通過低利率、高授信、貼息、擔保等等各種方式，就是能讓主婦俱樂部的成員可以從銀行手中拿到更多熱錢出來啊。
尾上縫從今天的見聞中，感受到的除了專業，還有龐大的能量。
這就是東京大人物們的玩法嗎？
她覺得收獲良多，也在等待那個她預想中的見面。專門請自己從大阪來到這里，應該不會只是為了讓自己來學習一下吧？
晚宴之后，尾上縫果然接受到了邀請。
在一間不大的茶室里，她見到了小野寺留奈。
“辛苦了，尾上媽媽。”小野寺留奈笑吟吟地行禮，也有點好奇地看著她。
尾上縫趕緊回答：“小野寺社長太客氣了。”
她努力鎮定著心緒，如果今天沒有見到這驚人的一幕幕，對這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她可能不會有現在這么重視。
然而現在，她一點也不敢小瞧面前這個女人。
在她會社的名下，運作著這么龐大的資金。自己在大阪才剛剛打下那樣的基礎，就有能夠調動百億円級別資金的自信，那么她呢？
小野寺留奈請她飲著茶：“今天的飯菜，還合胃口嗎？”
“當然……”尾上縫想了想就欠身道，“十分榮幸能接到貴社的邀請，今天學習到了很多。但不知……貴社邀請我老婆子來這里，是有什么樣的用意呢？”
“請尾上媽媽先放松一下，具體的事，我們會長大人等下會過來和您商議的。”
尾上縫腦海中浮現出那張年輕帥氣的臉，若有所悟。她畢竟也是長袖善舞、在大阪如魚得水的女人，很快進入了狀態笑著說道：“今天之后，小野寺財富在關東的名氣一定會越傳越廣。白天也聽大家討論了不少小野寺社長的發跡歷史，令我十分佩服。”
小野寺留奈謙虛道：“主要是會長大人有強大的實力，我也只不過是盡力擴大主婦俱樂部的影響。”
“不……”尾上縫搖了搖頭，“小野寺社長的親和力和風范，還有舉辦這樣一場盛會要處理諸多雜事的能力，都令我十分佩服。老婆子我在大阪，也得到了一些人的信任，為她們打理著財產，深知其中的艱辛。”
小野寺留奈微微笑著，不予置評。
尾上縫問起主婦俱樂部平常的運作，小野寺留奈遵照陶知命的吩咐，也沒有藏私地告訴她。
但當尾上縫聽到主婦俱樂部平常有會所這樣的聚集交流點，有俱樂部的會員卡跟許多主婦們經常去消費的地方簽訂了優惠協議，甚至還在和銀行商議開辦聯名的信用卡這種模式，還定期舉辦各種各樣的聯誼茶會活動等等，就知道自己沒那么容易學得來了。
這是很系統的運作方式，需要足夠有底氣的理財能力保證利潤，而且不吝惜其中的投入。
尾上縫其實還沒有意識到，當主婦俱樂部的會員規模上去之后，還得有強大的信息管理方式，才能降低人力方面的成本。
聽完這些東西，尾上縫不禁感嘆：“貴社對于做這件事，實在是投入不小啊。今天見識到了貴社強大的外部資源力量，怪不得有保證那么高回報的信心。”
“不。”小野寺留奈當然清楚一些內幕，很肯定地說道，“理財是十分專業的事，并不是僅僅依靠外部的情報就能做到的。市場的變化瞬息萬變，會長大人就曾告誡我們，資金規模越大，越需要傾向穩健。對于資金的投資方向，需要進行非常精細的組合，保證總體上的盈利。所以，俱樂部的大家能夠相信我們，正是因為我們的投資方向并不僅僅局限于外匯市場和東京的證券市場。”
尾上縫若有所思，但說實在的，她也就只是懂一點股票。而之所以能用占卜股票的方式得到不少人的信任，大多也依賴于大阪證券市場這個特殊的交易環境，因為她在大阪耳目眾多，可以提前獲得不少有效的信息。
然而這次冒險將大部分資金都投入到了在東京證券交易所上市的NTT，果然就栽了跟頭。
想到這里，她不禁問道：“小野寺社長，在大阪，大家也都十分關心NTT的股價。不知道對于NTT，貴社是怎么判斷的呢？可以分享一下情報嗎？”
不等回答，她就說道：“當然了，如果小野寺財富想要開拓關西市場的話，我也會提供各種幫助的。信任我的人，以差不多同樣年紀的主婦居多。今天看貴社的會員，大多都是處于壯年的主婦吧？我們的重疊之處并不大。”
小野寺留奈正不知道怎么說，還好陶知命來了。
尾上縫趕緊站了起來，看著闊步走入茶室的年輕人，心情緊張了幾分。
陶知命簡單點了點頭，坐在小野寺留奈方便之后就說道：“NTT，不會再漲到這么高了。”
尾上縫心里一驚，但他肯說就好，于是她低著頭很謙虛地說道：“NTT掌控著全霓虹的電話和通信，只要大家都看好，區區300萬円的股價，遠遠不是盡頭吧？”
陶知命笑了，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這是蝦蟇大仙告訴你的？”
一句話懟得尾上縫沒話說了，她知道這是真正的聰明人，沒必要玩那些把戲。然而她的形象現在就是靠這個吃飯，因此只能硬著頭皮回答：“是的，霓虹的經濟無比景氣，最重要的股票當然是棟梁。”
“NTT不會再漲了。”陶知命語氣淡然，但肯定無比，“不僅不會再漲，而且會跌不少。”
“……陶會長，又是根據什么得出這樣的結論？”尾上縫很不愿意這么快就在氣勢上落于絕對下風的，但畢竟她現在大部分的資金都套在NTT里了。
她有所求，所以盡管表現得并不贊同，但畢竟問了出來。
陶知命就笑呵呵地回答：“很簡單的推斷。上個月最高峰的時候，NTT的總市價達到了346萬億円。你知道GDP這個詞嗎？意思是國內生產總值。它的計算方法，是一個國家所生產出來的全部商品和提供的全部服務，在一年內的最終出售價值總和。你知道霓虹去年的GDP，是多少嗎？”
尾上縫哪里知道這個，只能保持沉默。
“剛剛超過300萬億。”陶知命一句話就讓尾上縫懂了，但他還在繼續說，“世界最強的米國，它們最強的公司，總市價都沒有NTT高。如果你還不明白，那么以300多萬億元的總市價來算，NTT要連續兩百年，每年賺到2500多億円，才能支撐起這個股價。”
道理很淺顯易懂，尾上縫心里冰涼。一個NTT，當然無法與整個霓虹的經濟總盤相比。但是……這豈不是說NTT會跌到媽都不認識。于是她硬著頭皮說道：“但是現在天天有人討論，可以買入NTT了。”
“當然可以買入。”陶知命看著她似笑非笑，“你不就買了嗎？至于買了之后，是賺還是虧，就由自己承擔了。”
“……陶會長，沒有保留NTT的股票嗎？”尾上縫很不甘心。
陶知命淡淡回答：“具體的交易策略，是秘密。”
NTT固然最最后一連串的騷操作下，什么放出新股，什么拆分子公司上市，最終股價跌到了不到5000円，但那是很多年之后。在這兩年里，它雖然會跌到200萬円以下，但相對還是比較緩和的。
因為新生的韭菜實在太多啊，陶知命這也就是帶著目的，刻意跟尾上縫說說真話。外面，無數證券經紀人，甚至政府的人都在鼓吹呢：“NTT這可是國家放出的專賣股票，賣給國民的就是送錢來的，怎么可能會虧本”
都是為了讓散戶為國接盤啊。整個泡沫經濟過程中，霓虹政府一共放出了差不多450萬股NTT股票，總共獲利達到10萬億円。
利用金融這個新事物，鐮刀揮得老好了。
尾上縫吃不準到底會跌多少，她咬了咬牙問道：“陶會長請我來參加今天的儀式，應該有一些話想跟我說吧？”
“沒錯。”陶知命很干脆地說道，“第一件事已經跟你說了，那就是NTT只會不停往下跌。你要不要及時止損，避免虧空過大，就由你來決定吧。”
尾上縫沉默不言，他篤定自己手上有很多NTT的股票嗎？
陶知命當然篤定，因為這個神棍在泡沫破滅被捕后，手里捏著超過5萬股的NTT股票，是NTT在霓虹最大的個人股東，可以說是被套得死死的。
尾上縫不知道他準確的目的，但也篤定一點：他肯對自己說這么多，一定是為了與自己合作。
然后陶知命就拿出了青田夫人當初與她簽的委托協議說道：“你應該已經猜到了，青田家的事，是我幫住友銀行解決的。我雖然現在不會立刻撤出投資，但我是有權利要求你告訴我，青田夫人拿出來的錢，投資方向到底是什么。”
說完他就靜靜地看著尾上縫。
這個問題很尖銳，尾上縫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但他能從東京專門跑去大阪，幫助解決這件事，又點出是應住友的要求，那當然是住友銀行的本部了。
大概就是今天到了現場的那位安齋常務吧？
于是尾上縫只能生澀地回答道：“是以NTT的股票為主。”
NTT的股票，當時一股就要300萬円，所占據的資金總量可想而知。
陶知命不動神色地點了點頭，隨后說道：“那么接下來就是第三件事了。根據我們的判斷，NTT的股價，合理的空間不會超過200萬円的，今年就一定會達到這個水平。那么，你到時候準備怎么辦？”
尾上縫的心里劇震，連200萬円都不會有嗎？那總的損失，豈不是要超過30億円？
陶知命繼續加碼：“首先我要明確告訴你，住友銀行在你償還完那50億円貸款之前，如果你沒有拿出符合要求的抵押物，不會有新的資金給你了。我愿意幫住友讓你緩口氣，讓矛盾延遲爆發，也是有條件的。那就是青田夫人這5.6億円資金，安齋大哥給了我承諾，一定不會產生損失。”
按照這樣發展下去，其實結局是很明顯的。豪紳的錢，當然要如數拿回去了。尾上縫只可能先虛張聲勢，從其他家庭或者銀行吸納資金，解決這些問題。畢竟先把上層關系維護好，她的游戲才能玩下去。然后，銀行就發現自己變成了冤大頭，因為貸款要變壞賬了。普通家庭更是只能血本無歸，就算她鋃鐺入獄又有什么用？
“我不知道你現在確切從各銀行拿到了總計多少貸款，總而言之，請你過來的第三件事，就是想知道你未來要怎么解決這個問題。”陶知命很淡定地問，“等到委托的時間到了，你能夠像我們今天這樣，拿出足夠的錢來滿足信賴你的客戶們嗎？”
他很清楚，尾上縫的游戲是不能崩的。
萬一她的客戶們都不相信她了，她面臨的，那就真是撕破臉皮的銀行和大家族了。她唯一擅長的，其實只不過是蠱惑人心，吸納資金。最開始的運氣很好，賺了一波。但當股票市場交易量暴增、波動更大之后，她就沒那個能耐了。
此后，就只能不斷虛張聲勢，拆東墻補西墻，直到每天都得還1億多円利息。
誰能扛得住那種資金壓力？
此刻的尾上縫，還遠沒有后來那種心理素質。更何況，她面對的是陶知命。
先告訴她NTT一定崩，然后以債主的身份和今天營造的勢能要求她披露投資方向，確認了是NTT，最后問她怎么解決。
尾上縫清楚，只回答會保證他的錢沒有損失，不是他的目的。
因此她干脆地問道：“陶會長希望我和小野寺財富合作嗎？”
能搞出后來那般“偉業”的她，又豈會傻？
無非只是條件罷了，而現在，她確實越來越擔心將來的處境。他說住友不會在短期內提供更多資金給自己，那他有沒有可能影響其他銀行？
小野寺財富如果要發展到關西，他一定會打壓自己的。說什么客戶不重疊之類的話……誰會嫌客戶多？
一定還是看中了自己在關西的積累，和已經打下的基礎吧？
陶知命微笑起來：“尾上店長，專業的事情，讓專業的人來做吧。還有足夠的時間，你現在把NTT中的資金止損，通過我們小野寺財富獲得比較穩定的收益，至少將來不用擔心貸款和利息。關西和關東是兩個圈子，對外，仍舊是你蝦蟇仙人的能力。你負責在那邊籌措資金，我們只負責為你創造收益。我們把條件談好就行，資金規模越大，管理費、傭金比例，都可以越優惠的。”
尾上縫聽到果然是自己猜的這樣，放下心來，隨后嘗試著問道：“那么具體的收益率和傭金……”
陶知命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協議給她看，隨后就目光銳利地看著她。
對這個老神棍，不可能一口氣全吃下。
但只要上了這條船，她就一定會把大部分的資金拿給小野寺財富，留下足夠她在關西活動關西的費用就足以。
這是一份隨時可以追加投入的個人信托基金打理協議，專門為她定制的。按月都會有分紅，滿足她需要經常拿出來收攏更多資金的需要。
一開始當然會有不小的甜頭，但當她大部分的資金都在小野寺財富了，越陷越深之后，只要一兩個月的虧損，就可以擊破她到時候脆弱的資金鏈。
畢竟投資嘛，哪有保賺不賠的。
小野寺財富只會對她保證年度的綜合保底收益率，但這老神棍玩的把戲，是時不時要顯圣的。
一旦蝦蟇仙人不靈了，連鎖反應很夸張。
她應付不起，到時候面臨很明顯的牢獄之災，才會甘心回到她本來該處的位置。
大頭的收益，她哪里夠資格吃得下？
什么蝦蟇仙人，也只是陶知命的打工人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