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神情有些復雜的看向自己的皇帝學生,沉默了片刻說道:“陛下不必如此。”
“先生這是何意?”朱翊鈞連忙搖頭說道:“先生應該明白,朕還離不開先生,大明也離不開先生,所以先生還要好好的做事。”
“這次的事就這么定了。”朱翊鈞直接拍板了,甚至都不想和張居正繼續說話,站起身子轉身就向外面走。
看到這一幕,張居正只能是無奈的搖頭,對著朱翊鈞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等到皇帝背影消失之后也轉身向外走了出去。
朱翊鈞走出去不遠,對陳矩問道:“張先生走了?”
“回陛下,已經走了。”陳矩連忙躬身。
朱翊鈞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你快去準備。這一次去遼東,讓馬芳之子帶人護駕。不用太多,一千人左右就夠了。”
“是,陛下。”陳矩恭敬地答應了一聲。
這也是朱翊鈞早就考慮過的事。
如今大明在遼東的軍事實力非常強大,具有壓倒性的優勢,無論對付誰都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
自己這一趟過去,也不會有什么太多的危險,帶上一千人的火器部隊就足以保護自己。
真有什么事的話,自己還可以跑。只要不被偷襲,問題就不大。
在整個遼東,也沒有誰有膽子偷襲自己,即便是猖狂如努爾哈赤現在也不敢這么干。努爾哈赤現在要做的就是統一女真,否則他什么都干不了。
皇帝要去遼東,這消息一傳出來京城就震撼了。
整個朝堂都不敢相信,皇帝這個時候居然要跑?
無數的奏疏蜂擁而至。
在這么關鍵的時刻,你跑了合適嗎?
大家都等著你出來表態,結果你要溜?
何況這一次可不光是張居正的事,還有其他的事要解決。你把爛攤子一扔,算怎么回事?
一時之間,京城中流言紛紛。
定國公府。
徐廷功表情有些復雜的問父親:“父親,陛下這次為何如此做派?難道說,真的是陛下沒辦法了?”
徐文璧冷哼了一聲,“你沒辦法,陛下也不會沒辦法。這次的事你還看不出來嗎?”
徐文璧嘆了一口氣說道:“看來你在這方面真的是沒什么天賦。不過也沒關系,慢慢來吧。”
對于父親的吐槽,徐廷功已經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這么長時間以來,父親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吐槽。用他的話來說,這是對自己的教導。可是徐廷功能感覺得到,這是父親自己逞口舌之快。
每一次父親吐槽完自己都很高興。
徐廷功也曾嘗試過讓父親不要這么做,但是效果一點都不好,反而變本加厲了。
他索性就躺平了,父親愛怎么說怎么說吧。
徐文璧看了兒子一眼,見他旁若無人狀,頓時覺得索然無味。
徐文璧坐直了身子,直接說道:“這件事的起因是遼東。遼東你也知道,是陛下最看重的地方,可是也不值得陛下親自跑一趟。陛下這么做,無非就是想離開京城而已,去哪兒并不重要。”
徐廷功點了點頭說道:“這一點,兒子也能看得出來。”
“你明白就好。”徐文璧笑著說道:“陛下為什么要離開京城?還不是那些人鬧騰的?他們想用這事逼迫陛下。陛下離開京城,他們還怎么逼迫陛下?”
“只要陛下離開了,一切問題都解決掉了。難道他們還能去逼迫張居正?張居正會害怕他們?”
“可張居正現在也是麻煩纏身。”徐廷功有些遲疑的說道:“外面的不少人也在攻擊他,甚至有傳言說要把張居正弄下去。”
“大家都想把張居正弄下去,可是這么長時間了,誰把他弄下去了?”徐文璧沒好氣的說道:“只要陛下相信他,別人就沒辦法。這次看他們來勢洶洶,但其實都是花架子。”
“就拿現在來說,如果陛下去了遼東,那些人還能掀起什么樣的浪花?張居正在京城還不是會像以前一樣?你難道忘了陛下去南京之后,京城發生的事了?”
這話一出來,徐廷功也有些遲疑,想了想說道:“可是張居正真的敢那么干嗎?現在畢竟不是以前了,不說其他的,陛下現在已經親政了。”
“有什么用?”徐文璧說道:“現在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嗎?看起來是陛下親政,可是朝堂的事不還是張居正說了算嗎?有什么事能繞過他?”
“那我們怎么辦?”徐廷功有些無奈的說道:“即便咱們家不關心張居正,可是也要關心一下咱們家自己。皇帝去了遼東,我們的位置就尷尬了。”
徐廷功其實很想告訴父親:不是我們的位置尷尬,是您老尷尬。
你現在都在家里面裝病了,說來說去這也是做給皇帝看的。如果皇帝走了的話,你這出戲還怎么繼續唱下去?
徐文璧想了想說道:“馬上準備一下,我要進宮。”
“這個時候進宮?”徐廷功無奈的說道:“這恐怕是不太好吧?現在外面都傳言您這病很重。陛下要是見到您這樣……那……”
“見不到我,陛下就不知道嗎?”徐文璧沒好氣的說道:“現在已經時機成熟了,如果再繼續裝下去的話,會讓陛下厭煩。凡事要適可而止,過猶不及。”
“裝病可以,再裝就把自己真的裝出病來了。”站起身子活動了一下筋骨,徐文璧看了一眼發愣的兒子,“你還不去準備,等什么呢?”
“是,兒子這就去。”徐廷功點頭答應了一聲,轉身就向外走了出去。
看著兒子的背影,徐文璧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個兒子從小到大身體就不好,這些年之所以能恢復過來,還多了宮里的藥。
也是因為兒子的身子不好,所以自己從小就對他缺失了很多教育。
原本以為他也活不了這么久,將來這位置可能就是他弟弟的。可是誰能想到,兒子現在身子好了,自己也想著把他放在身邊好好培養一下。
可是這一培養就發現了,有些事,晚了。
徐文璧苦笑著搖了搖頭,突然有了一種時不我待的感覺。
自己應該做點什么,如果再繼續等下去的話可能會更麻煩。真讓兒子去面對那一天,怕他應付不來。
想到這里,徐文璧的臉色漸漸嚴肅了起來,在丫鬟的伺候下換了一套衣服便上了馬車,帶著兒子一起朝著皇宮而去。
馬車上。
徐廷功胡疑的說道:“父親,你讓我來干什么?”
“當然是跟著為父一起進宮,”徐文璧理所當然的說道:“正好帶你見識一下。記著到時候攙著些為父。”
“好的,父親。”徐廷功點了點頭。
“待會進宮后你切莫胡說,乖乖跟在我身邊,好好看看這件事,這將對你大有裨益。你要是能想明白,以后我也能放心一些。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