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奈良茂就在橫濱,松平齊宣大喜過望,有了這么一位財神爺在,幾萬兩不過是小事一樁。奈良茂開一張票,全日本隨便哪里的豪商見了,都會兌現。
就是這么有信譽!就是這么豪橫!
門口自然是不會有人阻攔松平齊宣的,誰敢攔當今將軍様的明石叔父啊。從人一邊引著松平齊宣入內,一邊飛奔去樓上告知奈良茂。奈良茂聽下屬說松平齊宣風塵仆仆的趕來,心里面多少便有了一點意識。
最近征印傳習隊從印度回返國內,因為欠餉的問題,幕府正在和英國方面激情對線。英國人到現在也沒有交解給幕府足額的款項,弄得橫濱城下,那些酒館花樓啥的,到處都是抱怨的傳習隊士兵。
一個個都說自己提著腦袋給英國人賣命,英國人居然不給錢,真不是個東西!
現在急匆匆的來,那無非就是想要借兩個,要兩個,好去安撫一下諸軍士兵,平息一下那些大頭兵的怒氣。
就在他考慮的這一會子,松平齊宣也已經到了,他立刻小跑出門,裝出自己一副十分忙碌,有失遠迎的樣子,拜見松平齊宣。
“不必多禮了,咱們直說吧!”松平齊宣示意左右的從人全部離開。
“殿下請講。”奈良茂一看這樣子,就知道今兒不大出血是沒有辦法善了了,但他裝的很好,只是請松平齊宣坐下說。
松平齊宣這一路趕過來,口干舌燥的,就算是坐在轎子里,人這一急,嘴里不知道怎么的,要么就是瘋狂分泌口水,要么就是口水和死絕了一樣,啥也不剩。眼見著歐式的茶幾上有茶壺,自己就給自己倒了一大杯。
“借幕府十萬兩,幾日后就還你!”咕咚咕咚喝完,松平齊宣也不抹嘴,張口就要十萬。
為啥要十萬呢?當然是方便奈良茂好還價的嘛。你要是上來就要五萬,奈良茂保不齊就直接壓到兩三萬了。如此緊張的時刻,兩三萬有個屁用。今兒不掏十萬足數的錢給傳習隊諸軍,那就沒法善了。
“十萬!”不出意外,奈良茂自然是露出一副大吃一驚的樣子。
當年賄賂老中,繼續維持奈良屋的年貢米包買經營權,也不過就是花五萬兩罷了。賄賂一位老中五萬,就能在他的任期內繼續躺吃。松平齊宣現在張口就要十萬,你就是忠右衛門親自來,也未必有這么大的面子。
整個日本的豪商,誰不知道這個德川幕府,常年是有借沒有還的主兒。來借十萬,能還五萬就是皆大歡喜,剩下的要么就繼續授予壟斷權,要么就直接要求豪商獻納。幕府的信譽嘛,呵呵,大伙兒心知肚明。
“哎呀,委實急切,尚需十萬安撫諸軍。”松平齊宣拉住奈良茂的手,用他生平最軟和的語氣,同奈良茂說話。
“十萬兩,急切之間,也籌措不得啊。”奈良茂也不回避松平齊宣的目光。
他這不屬于念窮經,這一路招數叫擺事實,講現狀,坦白基層有困難。你上峰要我來辦事,不是我不想辦,我非常想為德川幕府的建設添磚加瓦,沒奈何這屬實做不到。
那玩意兒咋說的,臣妾做不到啊!
松平齊宣已經不是小孩子,當然清楚奈良茂這話就是在還價。你的要價太高了,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我有錢,可我沒有這么多現金。
要不您等等?
就是不知道城外的軍爺等不等的起……
“哎呀,你店中有多少?”松平齊宣也不和他推太極,自己退了一步,表示自己只要立刻能取到的現金。
“這個嘛……”奈良茂不答。
他心中其實清楚得很,但是他不能立刻就答,得表現出自己很艱難的樣子。到處都要用錢,幕府又沒有一個定規,總是交不夠。
松平齊宣也不多說,給他時間讓他想,只不過就是握手的那個勁道,越來越大罷了。
“且容小的去瞧一瞧本店的賬目。”奈良茂恭敬的笑了笑,脫開松平齊宣的手,站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
外面的局勢如何,松平齊宣表現出的急切又如何,對奈良茂而言,沒有任何用處。他只希望自己少被借走幾個罷了,簡單純粹。
“賬上有多少?”見奈良茂遲遲不出聲,松平齊宣有點著急。
“賬上見在四萬余。”奈良茂稍微帶著一點試探。
他的底線肯定不在這兒,但是漫天要價,落地還錢,肯定得先殺一半的價,后面才能繼續拉扯談判的嘛。
“好,就四萬五千兩!”誰知松平齊宣一點兒廢話都沒有,直接就要四萬五,簡直是脫口而出。
“既然是明石侯開口,那小的也不能推脫了。”
聽到只要四萬五,奈良茂雖然心里還是很心痛自己的錢就這樣沒了,但是總歸不算什么太大太大的數目。一咬牙,就當自己前幾天那一筆沒賺就是了。
見奈良茂肯給錢,松平齊宣心中長舒了一口氣。多方籌措,好賴總算是湊了十萬出來,今兒勉強就能夠敷衍過去了。
可還沒等他再說什么,原本關上的大門,被人猛地推開。正要開口喝問的松平齊宣,卻見跑進來的乃是土方歲三,不由得臉上一愣。
再看土方歲三,披頭散發,雙腳滿是泥濘,甚至臉上都有泥灰。這顯然是一路跑過來,在路上不知道跌了多少跤啊。
“殿下,殿下,大事不好!”終于見到松平齊宣,土方歲三連忙上前。
“到底發生了何事?”松平齊宣心中升起一股非常不好的預感。
“士卒聽聞謠言,您逃離橫濱,棄軍而走,已經打破了官廳,亂事將起啊!”土方歲三盯著松平齊宣,說出了令在場兩人,都驚訝萬分的話。
原本手里還捧著賬冊的奈良茂,聞之此事,連手中正在簽票的筆都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