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輕公子哥也笑了起來,他看著眼前這個年輕僧人,又看了一眼那始終不出聲的馬背上的女孩,想了一想,便說道:“余和尚是個妙和尚,眼下大雨將歇,我因有事不能久留,且不便插手。余和尚,不知能否請你看在你我相談甚歡的份上,答應我一個不情之請?算是我欠余和尚的一個人情。”
“既然是不情之請,那么蘇公子又何必開口。”余琰想也不想就拒絕,這種不情之請一般情況下都很麻煩。
傻子才連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一口答應。
“余和尚怎地如此不近人情?出家人不該慈悲為懷嗎?”這年輕公子哥頓時一臉懵,他那話一出口,正常人通常情況下,不該是一口答應嗎?
怎么這個和尚偏偏就拒絕得這么快?
“似貧僧這般舍了法號,離了寺的,空有一張出家文牒的,在那些喜好講究正宗的人士眼里,已然算不得出家之人了。”余琰說道,他說的這是修行界的一種流派,自詡正宗,講究一名合格的僧人,要有瑪瑙制成的手持物,上好錦緞裁制的僧衣,收藏過去先賢留下來的墨寶之物,比如手抄佛經。
除此外,還有出行應當坐什么樣的馬車,什么樣身份的僧人,身邊該有多少人來服侍等說法。
而這不光是佛門中,有道門中也有。
畢竟兩家在這太虛遺世甚好,而佛道兩家中此類人又合流,只承認對方為正宗,將其余的佛道兩家的人,都視之為旁門左道。
爛杏寺,此前雖然有些香火名氣,但也屬佛門正宗眼里中的“旁門左道”。
因為在佛門正宗眼里,爛杏寺太“窮”了。
盡管爛杏寺有著多家每年的穩定歲供,以此來謀求避稅,但爛杏寺沒有自家的田地和產業,光靠那一筆筆歲供,吃喝是不成問題,待遇再好點也不難,就是神晦為了更好地偽裝自己,這不準,那不準,不惜以身作則,非常嚴苛執行佛門八戒律。
以至于爛杏寺僧人和那些佛門正宗的僧人一比,各個都像半個苦行僧,包括那三妻四妾的澄虛。
“相比于那些所謂的正宗,你余和尚才是真正的正宗!”年輕公子哥忍不住說道,光是這一手無視風雨的手段,便足以把那幫整日里注重吃喝用度的正宗流派和尚,甩下十萬八千里。
“蘇公子過譽了。”余琰一臉謙虛道,這好話誰不愛聽,他自然也愛。
“那么余和尚,你為何不肯答應我所提之事?”
“蘇公子都還沒說是什么事情,貧僧又怎么敢冒然答應呢?”余琰問道。
這年輕公子哥頓時笑了起來,他看著余琰,一臉的心悅誠服:“是我冒昧了,今日多謝余和尚賜教!我的請求,其實對余和尚你來說,并不難。你看這賣茶的二位沒?我想請和尚你保他們一下。”
“你認識他們?”
“可以說認識,但也可以說不認識。有人欲對這兩位不利,我本想仗義出手,奈何身上有事,況且就算我管得了一時,也管不住一世。正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所以只能勞煩余和尚了。”
余琰看了這賣茶的男子,以及那少女一眼,便點點頭,說道:“這事貧僧應下了。”
這幾人的信息,在他進入茶攤看了一眼后就知道了。
洞悉萬物之能,早早的就打了備注。
要是別的事,余琰還不一定會答應,但這事,終究是和爛杏寺有所牽連,況且眼下澄明已經死了,那么他該為這件事做個結論。
魯南夫:本是江湖門派弟子,后因年輕氣盛仗義出手時,得罪了官宦子弟,不得已假死脫身,逃到蘇湯河縣宋橋集鎮,得了當地張家的幫助。為了報恩,便索性在張家做事。因小地方彰顯武力處不多,幾
十年來打漁為業,在得知自己昔日恩公之女張文芳在李家受了欺負,而張文芳之女兒李婷兒更是一時失手殺了欺侮她之人后,便趁著衙門未來抓人之前,連夜帶著李婷兒遠走他鄉。
李婷兒:宋橋集鎮李家莊當地李家之人,因其父早年出了意外亡故,多次遭受其叔父(俗名李遠詔,爛杏寺僧人澄明)欺辱,后不忿之下,推搡間一時不慎將澄明推下臺階,而后見死不救,導致澄明最終失血過多而亡。因擔心進衙門受那牢獄的折磨,便隨其姥爺派來的魯南夫,連夜出逃。
這是余琰那洞悉萬物之能在方才就打上的備注。
余琰也是因此才知曉,曾有過幾面之緣的澄明和尚,在下山后居然沒多久就死了。而對于澄明的死,余琰倒也沒什么感觸。如果非要說有什么感想的話,那么便是一個字:該!
當和尚就要有個和尚的樣子,再不濟學神晦那樣,把自己偽裝成和尚,遵守佛門八戒律,也不會有那身死之禍了。
而這時,那兩帶刀的男子,一聽到余琰這么說,頓時就急眼了。
一人站起身來,一臉厲色的瞪了那年輕公子哥一眼,然后冷聲說道:“和尚,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你要知道,我們可是衙門的緝捕賞金人!”
“我們可不是無緣無故的要找人麻煩,而是看這女的,像是衙門通緝的一名要犯!”另一人同樣站了起來,兩人站一塊兒,顯得氣勢更足。
但這兩人都是在虛張聲勢。
他們是行走江湖,干的雖然不是刀口舔血的買賣,但也相差不遠。在仇家便地的情況下還能活這么久,這兩人顯然是為人謹慎機敏的,自然能夠清醒的認識到,自己和一名手段通玄之輩的差距。
可是,那少女的賞錢太高了!
整整十兩黃金!
他們拿了這筆賞錢后,別說是今年下半年,就是往后三五年,都不用再冒風險出來抓人了。
余琰也不說什么,只是雙手結獅子吼印,然后口宣佛號:“南無阿彌陀佛!”
頓時,這一聲佛號好似化作洪鐘大呂一般,隆隆之聲,響徹山野不說,甚至那本是將要停歇的雨水,都給直接給震斷了。
雨簾斷開,地面上霎時一空,約莫過了三息,才有雨水繼續落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