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開始之后。
從陜虢、興唐府到關中平原、朔方、興元,異常忙碌。
蜀中卻是烽火滔天。
乾寧三年三月二十日,南詔王隆舜大軍八萬,匯合黎、雅蠻族五萬大軍,攻破眉州,屠掠唐民。
三月二十五日,秦彥暉傾巢而出,攻打漢州,漢州即為三國時名關綿竹,漢州之后,便是成都。
四月一日,成汭令大將許存、趙武出渝州,攻東川諸州,王建部眾紛紛逃竄。
收到蜀中亂戰的消息,楊師厚、高行周、楊鑒三部合軍三萬駐于利州,靜觀蜀中之變。
四月三日,南詔大軍剛穿過大渡河,立足未穩,便遭到王建親率五萬大軍迎頭痛擊,隆舜懼其聲勢,令劉王、郝王、楊王等蠻族為先鋒。
王建騎將出身,身先士卒,沖鋒在前,一舉擊破蠻族,陣斬三王,殺蠻人一萬八千人,蠻族大懼,一哄而散。
蜀軍趁勢而進,作壁上觀的南詔軍措手不及,嚇破了膽,一觸即潰,王建沿路追殺三百里,所獲俘虜九千人,全斬于雅水之畔,雅水變成血河,南詔國青壯死傷慘重,逃回南詔的隆舜也為國人所怨,一年之后為權臣楊登所殺。
此戰之后,王建五千精騎先行,匯合義子王宗滌兩萬大軍,繞過都江堰、過茂縣、江油,八百里大迂回,四月十日,一戰而下梓州,四月十五日,前后夾擊,破秦彥暉于綿竹關前。
秦彥暉于中軍大帳自、焚而亡。
四月十五日,王建與義子王宗滌、王宗侃、王宗佶、王宗綰回軍東川,先敗趙武于合州。
卻與許存在渝州僵持不下,幾次被許存出城偷襲,小有斬獲。
但秦彥暉的平定,讓王建抽出更多的兵力,蜀軍源源不斷支援而來。
許存不能破敵,圍困月余,求援于荊南成汭。
成汭向來忌憚許存之勇,有除之而后快之心,對求援置之不理。
五月十七日,許存糧盡,投降王建,王建守為義子,賜名王宗播,自此東西二川全落入王建之手。
短短兩個月,蜀中戰火熄滅。
消息傳到長安,李曄心中一嘆,王建畢竟是史書上的那個王建。
這幾仗打的漂亮至極,又是半渡而擊,又是大迂回大穿插,簡直是教科書一般的存在。
難怪當年能以兩千人馬,橫掃西川。
蜀中沒機會了,李曄只能把目光放在河隴。
楊崇本攻陷隴西四州,加上他手上的秦州,一共五州之地,放在哪兒都是不小的勢力。
李曄不敢再放任他發展下去了。
隴西四州地緣極為特殊,黃河環繞,隴山、祁山為其天然屏障。
西南是混亂的河曲十六州,西面是河湟之地,北面是蘭、涼等河西要地,南面是李曄剛剛收復的山南西道諸州,東面是鳳翔。
楊崇本現在就像鯉魚龍門,擺在他面前是一條康莊大道。
若是讓他在河隴四州坐穩,按照他表現出來的野心,將來必是一大禍患。
不過什么事都要講究一個先禮后兵。
在李巨川的建議下,李曄連發三道詔令,讓楊崇本入長安述職,同時把利州的楊師厚、高行周兩萬大軍調至隴州。
三道詔令已下,楊崇本鐵了心不來。
李曄的忍耐到了極限,在他心里,楊崇本現在的優先級已經高過涼州的折逋缽督。
“陛下可繼續下詔,令其大意,只待秋收之后,大軍突出,一戰而擒!”李巨川建議道。
李曄點頭同意。
春耕剛剛結束,古代種田沒有農藥和化肥,播種之后,還要精心護理。
知州制剛剛推行,凡是考評低下的各州刺史堅決被裁汰,總有人為了眼前權力孤注一擲,馮行襲調離金商之后,二州的刺史放飛自我,招兵買馬,李曄的一紙裁汰令,讓他們提前動手,金州刺史李奉義還投降荊襄趙匡凝,企圖找個靠山。
趙匡凝倒是派兵來了,不過確實來幫助唐軍攻城的。
兩州的烏合之眾,十日不到就被平定。
李曄這一次沒有仁慈,金州刺史趙聞達,商州刺史李奉義,被斬于長安鬧市,男丁流放豐州,女子充入樂籍。
不逛不知道,一逛才知道平康坊的最大幕后老板居然是自己。
準確來說是劉全禮接管皇莊之后,以各種手段秘密控制南曲和中曲的大部分青樓。
這樣也好,以后規范管理,也能讓這些苦命女子日子好過一些。
有了血淋淋的人頭示范,再也沒人敢違抗朝廷的意志。
金商二州本來就是馮行襲手下牙將充任,膽大包天。
李奉義還是馮行襲妹夫,在金州有權有勢。
唐軍分散各地,壓制各種涌動的暗流。
當然,關中其他州想學也學不來,兵權早就被李曄抽空了,所謂的地方豪強,能跟如今的唐軍抗衡?
三個月后,第一批知州分散各地,李曄還給他們配了退伍老兵和輕度傷殘的將士。
文人掌地方政事,自黃巢大亂,二十年來還是第一次。
“陛下,這是新近研發出來的弩機,以黃楊木、梨木制成。”尉遲康向李曄獻寶。
李曄最關心的就是將作監,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見識了廳子都的兵器,李曄一直耿耿于懷,若是梁軍都裝備這些玩意兒,這仗還怎么打?
李曄來回檢查弩機,又看了看尉遲康的老年,“尉遲匠作,這也太粗糙了吧?別沒傷到敵人,倒先傷了自己人。”
尉遲康老臉一紅,“陛下有所不知,粗糙是粗糙了點,但制作方便,選材容易,一月可產五百架。”
質量不行,產量來湊嗎?
“來人,試弩。”李曄令道。
三名親衛各取一弩,分別是廳子都弩、巖桑弩、黃楊弩。
五十步,三弩齊發,靶上的札甲紛紛被穿透。
廳子都弩勝在射速快,穩定性高,可連發十箭,巖桑木破甲能力優秀,但只能連發三支,便要重新填裝。
黃楊弩連發五箭,破甲能力卻是最差的。
“陛、下,這弩四十發之后,便要回坊重新修理。”尉遲康在一邊猶猶豫豫道。
李曄差點沒暈過去,又半年過去了,將作監就弄出個這玩意兒?抄襲都不會?
在李曄的怒視下,尉遲康的舌頭都不利索了,“陛、下、大軍交戰,軍器消耗、太快,此物制作、容易,損壞了,也不可惜。”
李曄把他的話重新捋了一遍,才明白其中的意思。
唐末戰爭頻繁,再好的神兵利器,也會損失,廳子都的裝備不就弄到自己手上來了嗎?
反而是這種制作不精良的武器,可以隨用隨棄,就像后世的耗材,一次性筷子之類的。
“行!”只要符合這時代的特性,李曄就能接受。
再說全軍裝備廳子都弩也可不可能,朱溫家大業大也玩不起。
光弩箭的消耗也不是一個小數字。
打仗燒錢,從古至今都是如此。
見李曄表情平緩了,尉遲康也獻上一物,黑布遮蔽,形如長槍。
薛廣衡扯下黑布,長刃長柄,寒光閃閃,居然是一把陌刀!
“好,你能仿制出此物,總算沒辜負朕!”李曄大喜。
戰場上,李曄見識過這東西的威力,雖然沒有史書中說的人馬俱碎那么夸張,但威力也不小,正是重甲步兵最趁手的武器。
中唐之后,此物越來越少,現在仿制出來,以后就能打造一支重甲陌刀兵。
“一個月能打造多少把?”李曄充滿希冀的看著尉遲康。
尉遲康面露難色的伸出兩根手指。
“二十把也行。”李曄也知道這玩意打造不易。
“回、陛、下,是、兩把。”
李曄差點一口老血噴他臉上。
這是來逗自己玩的嗎?
李曄怎么看尉遲康的老臉,怎么覺得他是故意的。
“陛、陛下?”
李曄嘆息一聲,“你加緊打造吧。”
“老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