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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多年的經濟政治上的互信,蜀中士民普遍對大唐存有好感。
蜀人之中,很多都是關中百姓。
連皇帝都是蜀王的女婿,心理層面上就更為親近。
楊崇本還真沒想到王宗范這么好說話,當然,他也明白王宗范有窺探唐軍戰力的心思。
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唐軍越強大,蜀軍就越恭順。
潘倉嶂的背后就是山口城。
顧名思義,建在山口之上的城,左右崇山峻嶺,中間一條險峻山路。
張行瑾搶先道:“呂將軍已然建功,此城當由末將攻之!”
王宗范提醒道:“鄭昶行軍布陣不行,但極為狡詐,將軍切要當心。”
他出于一片好意,但落在張行瑾耳中,卻變得刺耳起來,呂師周以兩千兵力攻破一萬多人戍守的潘倉嶂,他手下有三萬人!
“此城不破,提頭來見!”
楊崇本眉頭一皺,“本將選派精兵兩千人協助……”
“不勞將軍,末將部眾自有精兵!”張行瑾在興海六年,鎮守一方,從來沒人質疑他的決斷,不可避免的養出了剛愎自用的脾氣。
話說到這個份上,楊崇本也就不再多言,“興海軍出戰!”
張行瑾并沒有被怒氣沖昏頭腦,而是以小股兵力先行探路,立刻引來城上飛石羽箭,興海軍嚴重超出大唐州軍的規模,又不在唐軍編制之內,除了少數精銳,披鐵甲者并不多,大部分都是身穿皮甲,兵器五花八門,彎刀、橫刀、長矛、鐵叉皆有。
南詔軍一反攻,傷亡就出現了,探路的小隊兵力傷亡大半。
鄭昶在此城盤桓多日,準備充足。
賴力大手一揮,提著短斧,扛著盾牌,招呼一眾鐵甲蕃兵擁上。
城上改變策略,滾落大石,蕃兵再兇悍也是人,鐵甲擋得住箭雨,擋不住大石,慘叫聲一片,留下一地的殘肢斷臂。
一千人上去,回來只有四百人。
連賴力也受傷了,被親兵背了回來。
張行瑾面色鐵青,覺得背后的目光像利箭一樣射向他。
“慕容敞,你跟我一起上!”
狹窄的山路上,兵力無法展開,擁擠在山道上,反而成了打擊的目標,張行瑾也發現了這一點,選軍中壯士三百人,皆持重鐵盾,往前推進。
大石的效果立刻減半。
然而還沒高興,城中先是投出木頭,然后扔出壇壇罐罐,砸在盾牌上,油脂的氣味到處彌漫。
“是火油,退!”張行瑾反應最快,大聲疾呼。
城上火箭也在這一刻撲面而來。
烈焰瞬間升騰而起,附在鐵盾上燃燒。
有些沾了火油之人,全身爬滿烈焰在地上哀嚎。
而在此時,城門大開,南詔軍蜂擁而出,操著古怪的腔調大喊:“活捉唐軍,活捉唐軍!”
“將軍快退,末將斷后!”慕容敞抽刀頂在烈火之前。
此時的張行瑾退無可退,前后左右皆是烈火,如果不是大盾把油罐擋下,他們早就在烈火中成為一具焦尸。
十幾把長矛從烈火中攢刺而出,鐵盾上叮當作響。
烈火將鐵盾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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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持盾壯士的手紛紛被灼傷,有人不堪忍受棄盾,有人仍在堅持。
南詔軍居高臨下,長矛亂刺,三百興海軍死傷慘重。
張行瑾兀自不退,火焰炙烤著他的肉體,同樣炙烤著他的心,與其被羞辱,還不如戰死此地,剛要挺刀沖上去,身后的火墻被黃土壓滅,兩百僧兵持長矛沖了上來,陸論藏披著一件皮甲,簇擁在僧兵之中。
恍然間,張行瑾仿佛真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這群僧兵比鐵盾力士還要瘋狂,迎著烈火向前沖殺。
南詔號稱妙香佛國,亦是信奉佛門,見了這群兇神惡煞的僧兵,當場呆住了。
僧兵大進,長矛沒有絲毫遲疑,刺入南詔兵的胸腔中。
陸論藏扶起狼狽的張行瑾,“將軍有氣運在身,安能葬身于此!”
張行瑾重重道:“我若不死,榮辱與爾共之!”
仿佛誓言一般。
到了此時,他也想通了,在旁人眼中,他們早就是一條繩子上螞蚱。
皇帝命他提防此人,但此刻的張行瑾,早就把提防拋到九霄云外。
皇帝以楊崇本為西南招討使,或許早就忘了他張行瑾。
這便是他怨氣的由來!
生死一刻,千百個念頭穿過他的心。
“殺!”張行瑾持刀在前,與僧兵一起沖殺。
城上的守軍,與戰局中的南詔軍一樣,見了這群僧兵,早就不知身在何方,特別見到踏火而來的陸論藏,半張人臉,半張鬼臉,更是驚恐四散。
守軍的士氣崩潰。
張行瑾身先士卒,挽繩殺入城中,仰天怒吼:“鄭昶何在!”
擒下鄭昶,或許就能喚來皇帝的關注,換來他想要的一切。
地位,權力,重視。
然而城中無人作答,張行瑾砍翻一個又一個不知所措的南詔士卒。
興海軍、僧兵亦肆無忌憚的殺降,陸論藏口念佛經,并不勸阻,倒像在為死者超度一般。
越來越多的興海軍涌入城內,一場屠殺不可避免的爆發了。
只有少數南詔士卒從南城逃走。
城中并沒有鄭昶的蹤跡。
楊崇本走在血水之中,此戰雖然勝了,但不該這么狼狽。
王宗范建議選輕捷之士,從東側山嶺間的小路摸上去,此城輕松可下。
如果張行瑾戰敗,楊崇本也只能行軍法了。
“鄭昶早在大軍攻城時,退到武侯嶺!”王宗范從活著的南詔士卒嘴中問出鄭昶蹤跡。
張行瑾當即對楊崇本拱手道:“敵人膽氣皆喪,我軍宜大進,不可令其喘息!”
楊崇本看了一眼身邊的呂師周,而呂師周正盯著陸論藏。
和大多人一樣,他不看好張行瑾攻城,但城還是攻下來了。
“張將軍不愧陛下親軍出身,本將在山口城靜候將軍佳音!”楊崇本對張行瑾的斗志非常贊賞。
張行瑾領命而去。
王宗范看著張行瑾的背影道:“張將軍負氣而去,武侯嶺懸崖絕壁,恐怕……”
楊崇本本來有心向張行瑾靠攏,只可惜張行瑾仿佛對他帶著淡淡的敵意,“張將軍并非蠻勇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