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殺的昏天暗地,傷亡慘重,雙方都沒有取得決定性進展。
李存勖回澶州躲避風雪。
雖然沒有擊潰晉軍,但還是極大的振奮了梁軍士氣,王彥章與士卒飲雪臥冰,救治傷員。
總體來說,暫時遏制住了梁軍在河北的頹勢,各地被擊潰的梁軍開始重新聚集在王彥章麾下,梁軍兵勢復振。
黃文靖一路掃平北面城池,推進到魏州城下,因大雪而暫緩攻勢。
同樣,博州的戰事也停歇了。
汴梁君臣緩了一口氣。
朱溫縱橫天下三十載,到底還是有其底蘊在,晉軍在李克用時代就遭受了一系列的重創,這些年擴張雖快,但傷口還未徹底彌合。
大雪稍停,朱友貞重振旗鼓,令青州刺史朱友謙、鄆州刺史戴思遠,支援博州。
梁軍的反擊開始了。
河南的重兵云集。
即便是一些有割據之心的小藩鎮,在大敵面前,也抱成了一團。
梁晉廝殺二十年,雙方血仇不斷。
并未因李克用、朱溫的倒下而完全消散。
梁國形勢剛剛有所回暖。
朱友貞又給了李存勖一個助攻。
趙巖、張漢鼎進讒言,王彥章有勇無謀、損兵折將,致使禁軍精銳淪喪敵手,此人不可再留河北軍中,應以大將段凝取而代之。
嚴格來說,段凝膽子雖小,但能讓朱溫賞識,還是有些軍事才能的,只不過在將星璀璨的唐末五代,實在有些平庸了。
朱友貞的一大特點就是耳朵根子軟,對趙巖、張漢鼎青睞有加。
于是段凝再度啟用為北面招討使,總攝河北諸軍,領禁軍兩萬大將李仁罕為副手奔赴秋山前線。
王彥章目瞪口呆,士卒見段凝再度為帥,皆勸王彥章火并段凝,回師汴京以清君側。
王彥章長嘆三聲,領著數十親兵回汴京。
離去當日,三軍慟哭,皆言死無地矣。
段凝洋洋自得走馬上任,不過他沒膽量跟李存勖玩命,引兵攻打西北面的相州去了,此舉等同于敞開了澶州通往汴梁的大路。
李存勖蠢蠢欲動,有揮兵南下,一舉突破汴梁之心。
不過此時東面戰場形勢不利,青州、鄆州的援兵到來,跟朱漢賓里應外合,周德威不利。
當前形勢,梁軍仍有一定勢力,汴梁堅城,如果不能速取,就有被河南大軍圍困的風險。
而且秋山跟王彥章死磕了一把,澶州主力損失較重。
李存勖遂驅兵救援周德威。
戴思遠、朱友謙合兵一處,晉軍數攻不下,士卒疲乏,糧草不濟,引軍退貝州。
魏博頓時平靜下來,但誰都知道這一切都是暫時的,魏、澶二重鎮為晉軍所得,消化之后,實力只會更加強大。
汴梁君臣因為河北戰事的平息而沾沾自喜,卻不知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當中。
時光步入天佑十年四月。
三年的休養生息期已經完結。
大唐各地的春耕剛剛結束,河北的戰報像雪片一樣飛入長安。
三年時光,李存勖始終沒有邁過黃河。
逆梁一直搖搖欲墜,但始終沒有崩塌。
李曄拜祭了香積寺中的大唐忠魂碑。
碑上的名字越來越多,其中就有李曄熟悉的人。
然而生在這樣一個時代,拼命是每一個人的宿命。
農人拼命耕種,將士拼命殺敵,文人拼命讀書。
連李曄這個皇帝,一路都是如履薄冰走過來的,現在終于快到對岸了。
“自安史以來,中土鼎沸,藩鎮割據,殺伐四起,華夏沉淪,前有黃巢凌遲唐祚,中有秦宗權荼毒天下,后有朱溫竊據神器,生靈涂炭,國家衰弱,四方夷狄裂中土之血肉而食,朕起兵危城之間,三十年輾轉,篳路藍縷,幸蒼天不棄人心未厭,大唐有中興之勢,今朱逆猶竊據中原,朕養甲兵三年,當掃平天下,重振大唐昔日之盛……”
一封檄文在李巨川抑揚頓挫的腔調中念出。
所有人都屏息凝聲,生怕漏聽了一個字。
直到李巨川念完,才半跪于地。
“諸位,大唐掃平天下之時至矣!”
如今的大唐已經不需要隱忍和茍且了,放眼天下,還有何人可敵?
汴梁不過是在茍延殘喘。
李存勖有與大唐一爭長短的雄心壯志,可惜這個時代已經不屬于他。
歷史上的他,在失去張承業、周德威的輔佐之后,并沒有比朱友貞強上多少。
河東更像是一個放大的軍事集團,武力固然強盛,然而并沒有走出大唐的痼疾,也沒有解決這片土地上根本矛盾。
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刀子能解決表面問題,但深層次的問題需要統治者的智慧。
很可惜,李存勖曾站在歷史的十字路口上,卻并沒意識到時代的命運向他呼嘯而來。
也許他是一個戰無不勝的戰神,但卻并不具備卓越的政治智慧。
在李曄的調整后,唐軍分為四路,李筠、高行周進攻許、鄭,朱瑾郝摧進攻潁、陳,李神福進攻徐泗,然后席卷山東。
李曄自引大軍至唐州,以為后援,以備晉軍的變動。
前后動用十八萬正兵,各地輔軍近三十萬。
這便是大唐國力爆發之后的力量。
泰山壓頂,無可撼動。
當年朱溫二十萬大軍橫掃河中窺視關中的恐懼,李曄還給他的子孫。
出兵當日,長安百姓全都出城送行三十里,很多人都流著熱淚。
李曄騎在馬上,心中亦是感觸良多。
如果不是關中百姓的支持,他也走不到今天。
春耕之后,沿路一片生機勃勃,關中二十里一村,三十里一鎮,平靜而祥和,并沒有因為行軍而慌亂。
路過城池,也只在城外安營搭寨,秋毫無妨。
對這場戰爭的結果,李曄并沒有多少疑慮,就算沒有李存勖在河北牽制,汴梁也扛不住唐軍的打擊。
魏博對李存勖是熟透了的果子,同樣,梁國對大唐也是熟透了的果子。
李曄七萬大軍、十萬輔軍浩浩蕩蕩東出,瞬間就震動了天下。
行至唐州,逆梁各地的投降密信像雪片一樣飄來。
李曄沒有絲毫興趣,很多人只是為了保住繼續吃香喝辣的權力。
他們投降也好,頑抗也好,都無法改變此戰的最終結局。
就像無論王彥章多么忠勇,都無法改變汴梁覆滅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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