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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元義站在李曄面前時,李曄幾乎沒認出來這是曾經跟隨自己的長安子弟。
表情、長相、衣著都跟契丹人一模一樣。
高思繼在追擊途中發現血泊中的兩人,當場認出阿保機,以為陳元義是契丹貴人,才救治回來,一問得知是自己人。
陳元義右臂沒有了,面色慘白,身上纏著繃帶,本來是讓他修養的,不過吃了些傷藥,便在軍醫的攙扶下來見李曄。
“這些年你辛苦了,朕必會重賞。”李曄安慰道。
阿保機死了,遼東大局已定。
陳元義跪在地上平靜道:“臣還活著,就不辛苦,懇請陛下將臣的功勞的,分給當初一同來遼東的三十九位兄弟。”
“好一個忠義之士,朕不會忘了他們,也不會忘了你。”李曄當場恢復陳元義宣教司統領之職,封顯德郡公,加一等忠義興國功臣。
當初歿于王事的三十八人,皆封為二等三等功臣。
還在扶余府建祠堂,立忠魂碑,受香火供奉。
也算是慰藉英靈。
“臣代兄弟們叩謝陛下大恩。”
“朕還聽說你在契丹生有兩個兒子,以后天下一家,都是我大唐子民,朕賜名陳秉忠、陳秉義,送進武營悉心培養。”
陳元義淚流滿面,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原本以為在扶余府斬首七千契丹俘虜之后,契丹人會跟大唐不共戴天。
然而真實情況是,在阿保機的死訊傳開之后,北面契丹其他的部族紛紛來降,就連耶律氏的迭剌部也紛紛投降。
北室韋、烏古、奚人,全都放下了武器,各部酋長紛紛來扶余城覲見。
還趕著牛羊來犒勞唐軍。
黑水靺鞨幾個眼神好的部族也連滾帶爬的來了。
但也僅僅是幾個小部落,幾個大部落只派來了使者。
李曄在扶余城下設高臺,左面是京觀,右面是尸坑,近二十萬唐軍列陣曠野之中,戰鼓聲中,旌旗如云,鐵甲如海,經歷了大戰的將士更加威武。
各部酋長顫顫巍巍的走到臺上,匍匐在李曄面前。
大諲撰全家也來了,還有王建等一干摩震將吏、半島上的世家們。
太宗、高宗掃平高句麗之后,在遼東設立羈縻府、都護府,任命各部落首領為州刺史,以勢力強大者為都督,這固然是大唐的施恩之策,將華夏文明傳于邊夷,但也后患無窮。
這些部族在華夏文明的滋養和刺激下,逐漸崛起了族群意識,有了自己的利益追求。
中原強盛還好,若是中原不振,他們的想法就多了。
而現在的李曄,要改變玩法和規則。
這片土地上從今往后只有唐人,契丹人、室韋人、烏古人、女真人都是非法的,大唐不承認這些部族的存在。
“天下一家,從此以后,你們都是大唐子民,是朕的臣民!”李曄笑里藏刀。
歸化策在河隴推行了這么多年,已經有底氣適用于遼東漠北。
當然,強扭的瓜不甜,不愿當大唐的子民,也不勉強,以后就是只能當大唐的敵人,憑刀子說話。
后世哲人不是說過嗎,誰是敵人,誰是自己人,這是首先要搞清楚的問題。
草原上,原本百族林立,但后來卻逐漸消失了,只有一個統稱——蒙古。
難道都是原生的蒙古人?
不過是畏服在蒙古人的彎刀烈馬之下而已。
大唐是禮儀之邦,不是屠夫王朝,當然不會搞的這么血淋淋。
可以更加人性化、柔化的推行融合之策。
只要大方針不變,十年、二十年,當新一代的草原人生長起來的時候,他們會以大唐為榮,有更強的認同感。
部族首領其實也沒有多少選擇,就算有聽出李曄話中意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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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聰明的選擇沉默。
左邊京觀,右邊尸坑,已經說明了皇帝的決心。
這次會面只是定個基調,后面會有更詳細的要求,也不是誰都有資格成為唐人,飯一口一口吃,事一件一件辦。
臨潢府還在圍困當中,契丹人的勢力沒有徹底壓倒。
而最近黑水女真人蠢蠢欲動,大概在深山老林中待長了,對天下大勢漠不關心,只專心干自己的買賣。
吸收了大批契丹頑抗分子,實力有所增長。
細作探知耶律護之,領著三千契丹甲士投奔女真思慕部。
靺鞨原有十六部,其中粟末靺鞨成契丹反叛女皇,建渤海國,兩百年來,北邊游深山老林中的黑水靺鞨互相兼并融合,逐漸壯大,思慕部是其中佼佼者,統治望建河、黑水中上游的廣袤土地,是原大唐黑水都督府的主要部民。
到了唐末,靺鞨人被契丹稱為女真,是個相當寬泛的地理概念,就連庫頁島也在女真窟說部的統治之下。
契丹在壯大的過程中,思慕部一直若近若離,處于聽調不聽宣的狀態,阿保機重心放在渤海國與河北,也就沒太把他們當一回事。
沒經過社會毒打的思慕部不免有些狂妄。
連宗主國大唐都不鳥。
“思慕部收容耶律護之,罪不容誅,諸軍為朕討平之!”李曄當著眾部落酋長的面說道。
“愿為陛下效死!”一眾唐將拜在堂前。
馬上就要入秋,唐軍剛剛經歷大戰,此時突擊思慕部,正可收奇兵之效。
李曄還是挑中了高思繼,此番東征,高思繼戰功赫赫,一路攻城拔寨,光是死在他手上的契丹驍將就有十幾人,還生擒了蕭敵魯。
北進當然還是以騎兵為主,李承嗣還在養病,也只能是高家將了。
而高思繼是與李存孝同時代的人物,其武勇也僅在李存孝之下,被后世號稱五代第一名槍。
長江后浪推前浪,李存孝的時代已經過去,大唐新一代的將領人才濟濟,高行周、杜晏球、夏魯奇、李從珂都是其中佼佼者。
就連李存審的兩個兒子,符彥卿、符彥超都逐漸露出鋒芒。
郝摧的兒子郝承鋒去年以武營兵略第一畢業,馬槊名震長安,被李曄調去廣南道跟隨王師范鍛煉。
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將必發于卒伍。
軍中還涌現大量新生代的猛將,如萇從簡、景延廣等等。
文士更是多不勝數,世家、寒門、武營三位一體。
總體而言,大唐的人才處于爆發期。
高思繼白馬銀槍,雄赳赳氣昂昂的帶領八千騎兵出征,李曄設酒為其壯行。
高思繼飲酒之后,似乎有話要說。
李曄借著興致,“高將軍只管領軍出戰,朕靜候佳音!”
領軍以來,唐軍的捷報頻頻送向長安,以安朝臣之心。
高家父子的名字屢屢出現在捷報之上,自然引來朝臣的參奏。
高家不同于劉知俊、楊師厚,高家本身就是媯州牙將,手下兩三萬的媯州軍戰力強大,而在高家在河北廣有人望,一些大臣擔心尾大不掉,重蹈牙兵牙將之覆轍。
這也不能怪他們,唐末的牙兵牙將們鬧得天翻地覆。
當初秦宗權原本也只是許州牙將,下克上,占據蔡州起的家。
高家四將皆在軍中,高行周還是從龍大將,影響太過深遠。
李曄也動過削弱高家的心思,有些事情,但又舍不得這把利劍。
有些事情,不是僅憑忠心二字。
當高家站在臺面上時,臺下就會形成一股勢力。
如同歷史上的李嗣源,被部下推著上了皇椅,殺了李存勖全家,還號稱忠于李存勖父子。
政治不是這么玩的,還是把所有隱憂都處理在未萌芽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