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房間內,路橋看著手里的白紙,跟自己來面試的一共三十多人,此時都落座在教室內。
這些人來自世界各地,有男有女,都是各個領域的博士或者碩士。互相交頭接耳,并握手吹噓自己的身份。
路橋在這里有些格格不入,顯然也沒人來詢問路橋。
路橋只是個剛畢業打算回國的留學生,清楚再怎么論資排輩都輪不到自己。
但事情總是那么戲劇性,教天體的外國老師這些年都在自學中文。
看見班里的路橋這唯一的中國人之后,自然興奮得每節課都留堂。
開始路橋還以為得罪了這位面色兇悍的老教授,可當老教授看見自己一句一句雷猴。
路橋才清楚老教授什么意思,老教授的意思,讓路橋教他學會中文,他則讓路橋安穩畢業天文專業。
當剛聽到老教授標準的中文來了句:“雷猴。”
還以為只是老教授的發音,在之后更多的“猴蓋新”“猴跟猴翻跟斗”之類的發音后。
路橋詢問老教授平日的學習素材,才發現做教學的是廣東人。
這確實是中文,但路橋卻不會粵語。
無奈,路橋從b站開始找教學材料。
就跟自己當年學英語一樣,不管自己有沒有老教授的課,都跑去找老教授教上五個單詞,等單詞學習得足夠多之后,開始教語法和語句,然后進行中文交流。
最開始的路橋,只是想著弘揚中國文化。
可誰能想到。就這樣一個學期之后,路橋就直接被任命成了老教授的助教。
以前本來是每天教五個新單詞,然后簡單的語句練習成了助教之后,就像個小秘書。
提前準備老教授的課件、補充課件所需的時長內容、給其他學生簽到、甚至作業批改,還有一些實驗的輔助。
如果老教授有什么論文實驗,沒有難度的機械式操作,甚至會要求路橋陪同,比如給一片夜晚的天空拍攝延時攝影。
必須要有人守著,防止設備斷電倒塌或者各類意外狀況。
老教授甚至可以抽空回家,但路橋不行。
周末也就這樣沒了,甚至周末還要去老教授家里,因為空閑的時間多,還要幫著當小老師上兩節中文課。
從老教授懂中文之后,還要每周準備兩個中國的古代故事或者成語注解,至少要撐滿一節課的時間。
確實這樣鍛煉下來,路橋進步飛快。
當然路橋也不討厭周末,因為老教授的孫女還在讀高中。
金發碧眼,明明小路橋七八歲,但身高和長相,已經跟路橋是同齡人了。
沒錯,路橋饞老人家孫女了,小姑娘感覺是情竇初開,背地里路橋能看出對方似乎對自己很感興趣。
記得剛學中文的時候,老教授叫約瑟夫·亞瑟,當時還問路橋亞瑟中文該叫什么姓,路橋翻來覆去查到亞瑟偉大國王的國王。
表示老教授可以姓王,老教授年輕的時候就喜歡爭奪第一,所以給自己改名叫wang·no1。
然后拿著wang.no1問路橋寫成中文是什么樣的,路橋當時也沒想過變通,寫下了中文:王第一。
路橋也不知道怎么吐槽這個名字,老教授自然給孫女取名王美麗。
路橋自然表示太土了,私下里喜歡叫對方王小美。
周末如果沒有要幫忙的,路橋去當語文老師的時候,王小美也總會在場。
路橋只是把王小美當成了課堂上的風景,但隱隱約約也明白,人家小姑娘想學中文是假,對路橋這個外來的外國人有好感是真。
老教授也沒覺得什么,當時聽到自己孫女喜歡路橋還挺自豪。
畢竟路橋算是自己親自帶出來的,自己也懂路橋是什么樣品質的人。清楚路橋不會亂來,所以十分放心。
王小美看著文靜,私下里挺開放的。仗著自己未成年百般挑逗,但路橋是有底線的。
路橋知道在這里犯罪的成本,況且路橋也只是想甩掉單身狗的名頭,可沒想過在異國他鄉結婚,甚至給自己的父母帶回個老外媳婦。
就這樣渾渾噩噩畢業,王小美也算是讀上了大學。
路橋完成學業鍍金打算回國,但老教授可沒想怎么放過路橋。
所以這個面試就是這樣來的!
老教授的意思,面試過了,找個穩定的工作,拿到綠卡,就把孫女正式介紹給路橋當老婆。
而路橋心里的意思,考試隨便考,看起來認認真真的,但過不了跟我路橋有什么關系,然后飛速飛回國,與這里完全撇清關系。
房間正前方,一個西裝男走了出來。
大家本以為手里的白紙是草稿紙,有的人似乎是過于緊張開始在上面亂涂亂畫了。
西裝男此時善意地提醒道:“這是你們的考卷,不可以涂改。”
此話一出,有的人已經將考卷弄得亂七八糟,希望能給一張新的,但顯然沒機會了。
西裝男開始在黑板上寫下了一串英文:你們有信仰嗎?相信神明嗎?
西裝男瞧著黑板:“兩個小時,抬頭寫下名字。寫完的這邊交卷,然后出去等通知。三天如果沒收到通知,就代表你沒有通過面試。”
西裝男說完就離開了,房間的四個角出現了四個藍衣服的保安。
無奈,大家都開始答題。
路橋大概清楚這題考的是什么,路橋來之前老教授解釋過著是一個是NASA宇航局的一個特殊部門。
老教授肯定是托了關系,那么這個可能就是一個地上看天上星星的崗位。
這種崗位,按道理肯定不能一驚一乍的。
看見什么奇怪的景象就覺得是牛鬼蛇神,是漫天諸佛。
所以無神論者是這個事情的唯一選項,當然既然是無神論者必然也不能有信仰。
所以正確答案應該是沒有信仰,且寫滿一整頁紙對航天事業未來的期許和暢想。
這不就跟古代考狀元考秀才是一樣的嗎?
噼里啪啦寫下一大堆扶持江山社稷的狠話,然后金榜題名之后在里面混個一官半職,然后碌碌無為地度過自己的一生,娶教授的孫女當老婆。
未來自己三十四歲了,外國的女人老得快一些。
到時候看著滿臉褶子的王小美,想到這里路橋的背后開始發涼。
確實現在的王小美不化妝都是典型的歐式美女,但未來呢?
路橋要為自己的未來考慮,吃漢堡可以,天天吃漢堡不行!
帶著這個思想,路橋給出了自認為完美的答卷。
首先,必須要有信仰。而且這個信仰與眾不同!
因為真的是會有足夠優秀的人被介紹進去的,那么他們肯定有自己的信仰。不管是天主還是基督,如果跟他們一樣,說不定會被默默認可。
所以必須要是一個完全沒關系的,只有這樣才會被當成外人!
就這樣路橋在打了個圈寫了個1之后寫下了“道”這個字。
既然有了信仰,一整張空白內容就應該填的滿滿當當。
寫什么呢?當然寫鬼神了!
不讓提,路橋就提一整頁!
寫這玩意,就跟平日里周末跟老教授和王小美上課沒什么區別。
而且這種思想方式也跟給老教授當助教差不多了,比如助教今天想要解釋月亮。那么就會讓路橋寫一個稿件,并且為了湊課時,需要路橋找一些關于月亮的有趣內容或者故事。路橋也會找類似于嫦娥奔月的故事給予補充,至少讓課程不那么無聊。
所以遵循這個想法,路橋解釋完之后,補充了聊齋志異內的一個故事。
路橋想了想自己知道的故事,腦海里最深的似乎就是聊齋里的聶小倩了!
書生進京赴考,遇到黑山老妖帶著小鬼占上為王吸食人的精氣。
路橋慷慨激昂的進行了一段中翻英,越寫越覺得對味道。m.㈢ЭㄚΧs.cοΜ
畢竟自己現在也算是趕考了,但自己的目的就是落榜。
洋洋灑灑一整頁寫完,路橋這才滿意的站起身走向一旁。
自己不是最早交卷的,也不是最晚的。
給完之后路橋扭頭就走,片刻停留都沒有。
而且出門之后就訂了三天后回國的機票,這三天是路橋給老教授的面子。
反正畢業了,沒打算留在這里工作,自然快點回家才是。
自己也沒對王小美做過什么,最多是這些年有些曖昧不清。等自己走了,估計沒一個月對方也就把自己忘了。
當著這樣的想法,路橋都不打算見老教授最后一面,給郵件里發了一封道歉信,定時在第三天,思考著老教授看見這封信的時候,自己早就面試不通過,在回國的飛機上呼呼大睡了吧?
路橋如意算盤算是打的啪啪響,第二天的晚上路橋還是接到了老教授的電話。
表示今天晚上聚一聚,以前來家里都是助教的身份,這一次的身份可以是路橋自己了。
并且老教授這次打算開酒慶祝路橋畢業,也就意味著可以喝酒,且準備了客房。
路橋是明天中午的飛機,想了想腦海里出現了王小美的畫面。
這見一見也沒什么,況且管飯就當是最后道別了。
路橋用手機將定時的郵件刪除,一路上看著自己的郵件念叨著。
打算等酒過七分的時候,再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
路橋進門,本以為只有老教授和夫人。
可誰知道一大家子人都到了,而且其中一個西裝男格外地眼熟!
沒錯,這就是考官!
路橋此時才恍然大悟一個事情,這哪是什么面試!這就是老教授找人內定的花活啊!
王小美此時開始一一介紹,西裝男原來是其父親。
父母都是特殊部門的員工,平日里很少能出來,所以自己一直在爺爺家,這一下路橋整個人都呆住了。
眾人坐在桌上,一整只火雞由王小美的父親去取。
王小美的父親還拍了拍路橋的肩膀,讓路橋一同幫忙。
路橋坐在座位上,眼前就是一只巨大的火雞。
老教授拿著刀一份份地分給眾人,路橋接過誠惶誠恐。
此時的老教授終于開口道:“路橋的面試如何?”
王小美的父親笑了笑:“我不知道,考卷不是我批改的。考題我也是當場才知道的,為什么不讓他自己查一查?昨天應該發郵件了,沒收到郵件就是沒通過。”
王小美的母親補充道:“每年都有考試,每次的考題都不一樣。我當年也是兩次才過。”
路橋再度看了一眼空空蕩蕩的郵箱,長嘆了一口氣:“我沒通過!”
路橋這才松懈下來,沒想到后門是走了,但考官鐵面無私。
當然路橋也清楚,如果真留下來了,老教授肯定會讓自己去考第二次!
老教授才想起什么:“看你的沒用,我拿我郵箱報名的!”
老教授翻看著自己的郵箱舉著平板:“高分過了!評價等級是A!”
路橋倒吸了一口氣,接過老教授的平板看著上面的內容:親愛的路橋先生,您的回答我們十分滿意。請您在九號的中午來羅德街區的63號報到,恭喜您即將成為我們的一員。
“不應該啊!”路橋中尉喃喃自語。
王小美和老教授自然聽懂了,老教授舉杯:“大家為路橋干杯,或者有什么不應該的?”
路橋自然用英語回答:“我只是翻譯了一個中國的古老故事,這就跟我平日里給教授和小美上課的時候一樣。按道理我這些文獻都是查得到的,完全沒有自己的東西,為什么我能通過面試?你們給我走后門了?”
“你把面試當成什么了?”王小美的父親自然不樂意了。
“如果我們有作弊的辦法,我們更希望我們的女兒提前來到我們身邊工作,不是嗎?”王小美的媽媽解釋道。
此話一出,眾人舉著杯顯然不淡定了。
老教授開口道:“回答不了你這個問題,怕是你今晚都睡不好覺。”
老教授給了王小美的父親一個眼神,父親打了個電話開了免提,幾秒鐘等待被接通了。
“皮特,你批改的面試對嗎?”王小美的父親開口。
“是,怎么了?”
“幾個人通過了?”王小美的父親詢問道。
“就要了兩個,怎么了?”
“標準是什么?”王小美的父親再度開口。
“來了很多水平很高的人,甚至有人在試卷上分析如果有神,神是靠什么構成的,以什么形態存在才合理。他們都犯了一個毛病,那就是我們要的只是回答問題,而非在問題上重新提出更多的假設和猜想。我們這一次面試要招的就是助理職務,他們需要的就是回答問題,最好是在回答問題的基礎上找一些現有的佐證給予提出者一種猜想,而我們并不是要在問題上繼續制造問題。只有兩個是我滿意的,但其實他們回答得都不好。但比起那些會制造更多麻煩的,更加符合標準罷了。”
“明白了,謝謝。”王小美的父親掛了電話看著路橋:“現在你明白了?”
路橋才明白,他們招的就是助教。而自己當助教這么多年,已經習慣了回答教授的問題。并給教授找尋類似的參考,而非在教授提出一個問題之后,無止境地擴大這個問題。
也就是他們要的是個協處理器,而非芯片核心!
這就是自己面試成功的原因,如此而已。
“不管怎么說,干杯吧。”老教授再度舉杯。
路橋舉起杯,留下還是離開似乎自己已經沒了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