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出，天地，當分清濁。
于周長青的眼前，頓時便有一道道白色的云霧，從腳下寬大的臺階之上，悠然而生。
似走入了大霧深處，但更像接近了蒼茫。
對于外界那一聲聲驚訝和喧嘩，周長青充耳未聞。
事實上，當他踏上那浩然九階的第一道臺階之時，他便已經和外界的聯系，斷絕了開來。
這浩然九階看似平平無奇，實則很是特殊。
第一階臺階高度明明只有三寸三，可在邁入的一瞬，卻給人帶來了一股強烈的失重之感。
身體似在一瞬之間被拉離了地面，被無限拔高，似一腳踩在了高山之上，稍有不慎便會跌落萬丈懸崖。
雖然夸張了些許，但若沒有寵辱不驚的心態，絕對會在邁上的一刻，便會跌落下臺階。
而隨著不斷往前，更有一種如走懸絲的感覺，再次的產生。
于這之后，更有著一聲聲說不清道不明的囈語，從耳邊響起。
使人思想滑坡，精神變得恍惚，漸漸不能自己。
你若去辯解，則這種囈語便會更加的強烈。
等到熬過了這一關，又有各種雜亂無章的命題，不斷地出現在腦海之中。
哪怕閉上雙目，不去理會，也會清晰的浮現在眼前。
于這一路，周長青初始還有些不適應，但最后秉持本心不去管它，落腳也就穩當下來。
堅守信念，那些饒亂心神的囈語，也隨消失一空。
至于那些斑駁的命題，則全靠前身胸腹之間的才華，一一化解。
遇見無法解決之事，周長青便將其拋在了腦后。
世間之理，何其之多。
歪理、道理、真理、假理，還有蠻不講理，若是所有的一切，都要去辯去論，豈不是自討苦吃。
我明理，明昂首挺胸光明正大之理，便可。
當此念浮現的一刻，周長青的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明悟。
方才種種，不管是心性、囈語、命題也好，都是一場對于心境的考驗。
唯有堅定自身，抵抗誘惑，明心見性，方能彰顯傲然本色，養出浩然之氣。
看著眼前的第七道臺階，周長青很想看看，這一次會有什么。
一念即此，周長青邁出的右腳，便狠狠的落在了，第七道臺階之上。
“我擅養吾浩然之氣，此氣，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
“天地山川，是為四相，風火風雷，是為正氣……”
“篤行之人，四顧敵視，一聲談笑，千里響徹，恍若雷霆，浩然之氣激蕩寰宇……”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于人曰浩然……”
何為浩然，何為浩然？
孟浩然、何浩然、文浩然……
誰為浩然，何為浩然？
一腳剛邁上第七道臺階，頓時一聲聲似詢問，似質問。
隨著那一篇篇的古今要文不斷地浮現在周長青的腦海之中。
這些話語，猶如洪鼓鐘命，猶如山川大河，似星辰日月，一個字接一個字砸在周長青的心頭。
使得他才剛剛踏上第七道臺階的步伐，猛的一震，更在這一震之中，身體不由得向后跌落。
這第七道臺階，竟然藏著的是大儒之問。
這一句句詢問，充斥于天地之間，流傳在萬古之后。
于此刻，在周長青一腳落在其上之時，轟然傳來。
“噗……”
在這一聲聲詢問之中，周長青的臉色就是一白，隨著心中雜悶，而猛的吐出一口鮮血。
但這鮮血還未落地，便在那一道道涌現的浩然之氣中，被蒸發殆盡。
“什么是浩然？”周長青抬頭，目光直視向云霧深處。
頑強的再次邁出一步。
在這股重壓之下，他的心想退，可身體卻想邁前。
故，不能后退。
“什么是浩然？”
“此子若能在這臺階之上在堅持半炷香的時間，只要心性不污，必成大儒。”
看著臺階上，于磅礴的浩然之氣中搖晃，猶如一頁小舟在狂風暴雨之中，似隨時會覆滅的周長青。
在場的諸多教習、先生們，目光頓時變得如此凝重起來。
這世間，雖有不少大儒，可有些只是有名，而非具實。
即便是那些有數的大儒們，也大多秉承前人之果。
真正能夠走出自己之道的，已然寥寥無幾。
“這學習，能夠堅持的下來嗎？”在場的教習和學生們，紛紛升起了疑問。
“不是走到第七階，便有大儒之姿，唯有立于第七階不退，方能具備大儒之姿。”
文玉看著眼前的一幕，在心中緩緩說道。
當年他也曾邁步在這七階之上，可是面對那些大儒之問。
他卻無法承受住那壓迫，被生生的震暈了過去。
哪怕是過了二十年，他的腦海之內，依然心中有著遲疑。
“想要成為大儒，便必須明了自己的命。”文玉在心中說道。
幾乎于此話在其心中響起的一刻開始，一聲鏗鏘的劍鳴之音，頓時從浩然九階之上，轟然響起。
他猛的抬頭，就看見一道絢爛的劍光，從身軀搖曳之中的周長青體內噴發而出。
這劍光浮現的一刻，一道道宣泄而出的浩然之氣似找到了目標一樣，向其瘋狂的匯聚而來。
“我的命，早已注定……”
白霧之中，周長青猛的抬起了頭，他看向了前方的蒼茫，似看到了古卷世界中的一幕幕未來。
前身的文采支撐他走到了第六階臺階，可他周長青既然秉承前身之軀，此生又怎能限制在此。
任何一個記得住歷史的人，都明白那近三百年的黑暗。
“我隨疾風而來，當乘疾風而去。”
于此念之中，在面對那腦海里一聲聲大儒的質問，周長青的眸子，變得越發的明亮光彩。
若有人能在此刻，與他正面而對。
會發現，那在明亮之中，漸漸堅定的眸子，似看穿了古今未來。
“我雖不知浩然，但欲養浩然。
我為人，故人生于世，當尊于地，敬于天，當格以物，更于新。
此為寰宇，當造四方，所以，吾欲養浩然之氣。”
周長青一步邁出，隨著腦海的聲音已充斥在轟鳴之中，緩緩開口說道。
隨著此話的開口，那轟鳴漸漸消散，可眼前的白霧，卻在此刻似有一雙雙眼眸，同樣穿透了古今，看了過來。
那是來至于過去的目光，那是一雙雙心懷蒼生感念天地的大儒、圣賢的目光。
他們在期待，故周長青，也不愿負這期待。
“我也愿養浩然之氣，以此氣為劍，以此劍為命，此劍也名曰浩然。
此劍若成，當斬妖、當滅魔、當掃清寰宇，以扭轉乾坤。
故，除舊害于天，開盛世于地，此為浩然，乃我之浩然，名曰周浩然。”
一語落下，一步向前，長劍相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