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小筑。
隨著一縷晨風吹來,湖面之上頓時蕩漾起絲絲漣漪。
湖中有一人,靜站在其上。
于其腳下,當那漣漪從風旋之處席卷而來之時,站在湖面上的周長青雖然身形未動絲毫,但卻給人一種隨著水波流動的感覺。
“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
感受到腳下的漣漪,周長青的目光緩緩睜開,于其手掌抬起的一刻,有一道道氣息在此刻纏繞而來。
那氣息初時不見,只是隱隱如那輕微的晨風一般,有著一陣輕柔的聲音。
但此刻,在周長青手掌抬起的一刻,那一縷無形的晨風,卻是在纏擾之中,流動的越來越快。
漸漸,其手掌之上開始浮現一團青色的氣息。
青色氣息雖弱,但在周長青一掌推出之后,那團不過拳頭大小的青氣卻在此刻轟然擴散開來。
咻咻咻!
頃刻之間,青色的氣息化作絲絲縷縷的絲線,于其身外三尺縱橫。
速度,越來愉快。
僅僅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以周長青所站之地為中心,便掀起了一股青色的風暴。
轟、轟、轟
這風暴越來越強,湖面原本只是輕微的漣漪,但在這股突兀起來的風暴之下,卻掀起了猛烈的大浪。
若是有外人來此,便可以看見,此刻的湖面,已然形成了一道帶動水流的龍卷之風。
便在這風波開始波及了整個湖面近十分之一處時,被掀起的漫天水浪,又好似失去了托舉之物,像暴雨傾盆一般,落在了湖內。
“借風,只要一縷風息,便可形成滔天之風,這倒是比吞焰要來的方便的多。”
看著漫天的水珠下落,周長青的雙眸之中浮現一絲欣喜之色。
不過以一縷風息形成這掀起整個湖面大浪的龍卷之風,于法力的消耗卻也頗大,到是也不能肆無忌憚。
想到這里,周長青緩緩的抬頭,目光看向了漸漸明朗的天穹。
呼呼呼
下一刻,就見那一縷縷散亂的青色風息,托舉在其腳下,令其扶搖之上。
在這股風流之下,周長青的身形越來越高。
十息之后,已然到了百米之上。
看著腳下宛如水池一般的清幽小湖,目光掃過不遠處內正開始忙忙碌碌的陽明小鎮,周長青的身形當即破空而去。
借風、借風。
借的一縷清風,扶搖九天而上。
以往游神御氣之法,可以讓周長青做到身輕如一縷羽毛,短暫停滯在空中。
可如今邁入道家第五境寶光境,法力的總量卻也不再是短板,而又有著九息服氣之法可讓其持續。
如此,今日總算可以做到真正的御空而行。
何為逍遙?
這便是逍遙。
一覽眾山小,青天任我游!
嘭、嘭、嘭.
“這大白天的,怎么打雷了,也沒有小雨啊”
陽明小鎮內,一名收拾面攤的老者聽到突如其來的悶雷之音,詫異的抬起了頭。
就見距離數百米的高空之中,有肉眼可見的氣浪呈現環形,似盛開的煙花一般,在綻放之后,牽動了整個云海。
“好奇怪的風”
老者嘀咕了一句,便轉身與同樣收回了目光的小販們一起開始專心的收拾起自己的活計來。
只要不小雨,今日的生意,就可以順暢。
天只要沒有塌下來,怎樣的風,都無所謂。
畢竟,要吃飯嗎。
這天地很大,有浩然者,有渺小如螻蟻者。
渺小有渺小的活法,浩然有浩然的選擇。
但總有一天,渺小者也能直面天地的蒼茫。
這邊是,修行。
如,此時。
蒼穹之上,云海之上,周長青渺小的身影,在猛烈的氣爆之上,轟然沖出。
越過了漫天的云海,看著雖然初升,卻如火爐一般的大日,他的猛地張口一吸。
瞬息之間,漫天的火線在此刻向著倒卷而來。
不過片刻的時間,一團覆蓋百米的火云出現在周長青的面前。
“壺天!”
看著面前的火云,周長青的嘴角微微一翹,就見眼前的大日之火,咻的一聲紛紛沒入到了其腰間的黃皮葫蘆之內。
“我有兩個葫蘆,一個葫蘆裝酒,一個葫蘆裝火。
故,吞火、借風,御劍斬妖魔!”
周長青收起手中的黃皮葫蘆,于一念之中,身前一柄青紅之色的斬妖之劍破開了云海,在其下墜之中落在他的身下,御劍而去。
前后不過半炷香的時間,一座古琴一般的山峰,在云海之下,緩緩地出現在了周長青的目光之中。
“古琴山。”
周長青看著眼前的山峰,心中一動,當即御劍飛去。
看著山峰的青翠,不斷地浮現在目光之中,昨日的鬼城之行,與此刻的逍遙相比,就像是過眼云煙一般。
片刻之后,在斬妖劍落在后山的青翠之后,周長青以凝就了寶光的陰神之軀,悄無聲息的回到了院子里。
庭院里,石桌前。
王守忠目光微微一動,就看見大樹陰涼之下,周長青的身形緩緩地浮現而出。
“勞煩王兄久等了。”
看著王守忠身上的衣衫,還沾染著晨露,周長青抬手說道。
“只是,王兄不在屋內休息,為何在這院中,似站了一夜?”
“不是似,就是站了一夜。”
王守忠從石凳之上站起,伸了一個懶腰,打著哈欠的道。
“周兄,老師囑咐,若是此番三院大比,我們不能拿一個好成績,下次就是你站在這院中一天一夜了。”
走了幾步,王守忠似想起了什么,又補充了一句。
“老師還說,讓你罰站之時,會以儒家之言,封了你的一身法力。”
“有勞王兄代我受苦了。”
聽著這話,周長青方才的得意,當即收斂了起來。
他雖然入了寶光鏡,可在真正的大儒面前,依然是有些不夠看的。
這世界,還很大。
“區區一夜而已,倒是周兄的事情辦好了嗎?”
“辦好了,雖然有些兇險,但的確已經辦好了。”周長青緩緩的說道。
“如此就好,昨日下午,就有不少消息傳來,說龜山之下有妖魔出世。
不過既然周兄在這里,想來那妖魔也就無了,也不知我得讀多少書,才能像周兄你這般。”
王守忠頗為羨慕的道。
“王兄說笑了,依周某來看,王兄滿腹才華,將來必定可成就大儒之位,甚至還能掀起一番新的思潮。
你還是好好讀書吧,將來的陽明學院,還得靠你了。”
想起邪圣的未來,王守忠在陽明學院覆滅之時重舉大旗,周長青當即勸學道。
“呵呵,周兄倒是瞧得起我,走了。”
王守忠聽著這番話,略微楞了一下,也沒有多言,當即向著擺了擺手,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一個時辰之后,一名名學子,隨著晨鐘響起,再次紛紛走出,齊聚在了古琴臺上。
大儒講學,浩然之氣頓時再次如云海翻騰一樣,讓人聽得如癡如醉。
一轉眼,一個上午的時間,便這般悄然而過。
如此,一眨眼便過去了三天的時間。
這三天里,在大儒講學之后,便是一名名學子輪番登場開始了比試。
琴棋書畫,儒家經典,一一粉墨登場。
不過前幾輪倒是不用周長青等人上場,后面的道理之辯,才是他們。
這也讓周長青有時間,來審視此番前來觀禮的眾人。
在這期間,他自然也看見佛家的弟子,其中也一一得知了不少人的身份。
領頭的靈佑禪師,佛光內斂,哪怕是周長青已經進階了寶光之境,也瞧不出此人的深淺。
顯然這位靈佑禪師的佛法之高深,已經達到了一個極深的地步,遠遠不是現在的他能窺探的。
甚至,周長青感覺這位佛門高僧的實力,怕是不下于自家的老師張家衛。
“就不知青平真人是否能與之一比。”
在食堂用餐的時候,周長青下意識的想道。
“少爺,阮文來了。”
剛剛回到院子里,周長青正要與王守忠、祝文暄商談一下接下來的比試,就見福伯帶著一臉急切的阮文走了進來。
片刻之后,聽完來意的周長青只得暫時擱置商討,隨著阮文來到了阮玉的房間。
只見床榻之上,小丫頭睡相不雅,踢開了被子正呼呼大睡。
“她這般模樣,多久了?”
看著其熟睡的模樣,周長青在阮文為其重新蓋好被子的時候,出聲問道。
“從昨夜到現在,已經睡了快九個時辰。”阮文急道。
“周公子您之前說過,如果玉兒哪天沒有按時打拳,就及時通知你。
不過上午您參加文會,我又見她睡的香甜,所以就沒有及時通知您。”
“氣息平穩,宛如酣睡,從表面來看,確實不算的有事。”
周長青點了點頭,當即來到了阮玉的面前,檢查一番之后,說道。
“從這之外,她可還有異樣?”
“有,在請您過來的路上時,她的眉心之間,有浮現過您之前教給她的符箓圖案,也就是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不對勁。”
阮文連忙說道。
“破煞符?”
聽的這話,周長青的眉頭一皺。
破煞符對于邪氣陰物最是敏感,一般只有陰煞之氣入體才能觸發。
此前,他已經了解到阮玉能夠畫出真符,所以阮文看見的符箓,斷然不會是符箓凝聚成型的一幕。
“王兄,此事蹊蹺,勞煩你去請老師來一趟。”
想到這里,周長青當即對著跟過來的王守忠說道。
“好。”
王守忠點了點頭,當即走出了房間。
“祝兄,麻煩你幫忙看好屋子。”
見王守忠打開房門,周長青又當即看了一眼祝文暄之后,說道。
雖然古琴山上有大儒在場,尋常陰魂不得進。
但當初將阮玉帶走的那人,可能是佛家弟子,所以他也不能確定是否有其他的原因。
見祝文暄也出去守門之后,在福伯和阮文的目光之中,周長青當即抬起自己的手指開始虛空畫符。
不過片刻之間,就見破煞符在其指尖成型,凝聚成一道白色光芒,落入到了阮玉的眉心。
破煞符方一靠近阮玉的眉心,頓時發出一陣輕吟之聲。
與此同時,阮玉的眉心之內,在破煞符的感應之下,也隨之浮現了一枚符箓的虛影。
“果然出問題了。”
見此,周長青的目光一動,一縷念頭便順著破煞符相互吸引重疊的瞬間,沒入到了阮玉的識海之中。
此前,因為還是陰神的緣故,周長青還無法輕易做到這一點。
要是強行進入阮玉的識海,反而會使其遭受損傷。
但眼下進階寶光之境,他卻是可以以一縷念頭,在不損傷阮云的情況下,進入到其識海之內。
下一刻,閉上雙眸的周長青,眼前的視野為之一變。
就見一處寬闊的庭院里,就見一個小姑娘正雙手抱膝,瑟瑟發抖的端坐在臺階之上。
而此刻,在小阮玉的對面,正有一名身穿紫色長裙的女子,對著她一掌拍出。
于此手掌之中,有著一根根細如發絲的血線,將阮玉團團包裹著。
若費的阮玉的身外,正有一層似有似無的破煞符光籠罩,怕是沒等周長青進來,阮玉的魂魄,便已經化為了烏有。
“好膽,竟然敢奪舍。”
看到這一幕,周長青的瞳孔猛然一縮,當即怒吼道。
下一刻,他就要一步向前,進入阮玉識海的念頭當即變化出一把利劍,向著那名側面對著他的女子斬去。
可這一劍落下,眼前的畫面,卻像是鏡花水月一般,在劍鋒揚起的一刻,消散了開來。
等到這一劍過后,這消散的畫面,又再次了重聚。
雖然同處于阮玉的識海,但是周長青與她們所處的世界,又好像有著一層看不透的隔膜。
“難怪敢在文會期間,就前來奪舍。”
看到這一幕,周長青的臉色當即陰沉了起來。
“不過若是以為這樣,周某就沒有辦法阻止你,那未免也太過天真了一些。”
一念即此,周長青當即以破煞符為牽引,借由當初交給阮玉的內煉之法,引動護著阮玉的破煞符光。
下一刻,在周長青的這一縷神魂之力的牽動之下,就見阮玉體外若有若無的白光,當即開始變得凝練了起來。
“哥哥?”
庭院里,似感覺到破煞符的變化,正在瑟瑟發抖的阮玉抬頭看向了茫茫的天空。
在她的目光之中,天空之上仍然是黑夜一片,可此時有若無若無的聲音,卻斷斷續續的傳遞到了她的腦海之中。
“小丫頭,天亮了,該打拳了。”
“打拳,可天明明是黑的啊?”
阮玉猶豫的道。
“天亮了,你再抬頭看看。”
隨著此話的響起,阮玉抬起頭,就看見黑暗的蒼穹之上,一縷白色的光芒浮現而出。
那光芒,似符箓,又像是大日。
“喝!”
于此光芒之中,阮玉灰暗的目光越來越亮,漸漸發出一聲輕喝之聲。
下一瞬,隨著阮玉一拳轟出,其身外的白色光芒為之一漲。
“就是這樣,打她。”
“打破這黑暗,不要讓她吞噬了你。”
砰、砰、砰.
于小阮玉迎著她眼中的白光大日,一拳又一拳轟出之時。
一念之隔的周長青,就看見被層層血絲包裹的阮玉,在那拳頭之上轟然碎裂了開來。
更在那一拳又一拳的轟鳴之中,他看見阮玉的身后,竟然浮現了一尊怒目金剛的模樣。
怒目金剛的樣子,周長青熟悉,正是昨日在鬼城之中見過的那尊佛門法像。
“原來那人擄走了阮玉,是將一縷真傳留在了她的識海之中。”
看到這一幕,周長青頓時豁然開朗,也明白了阮玉為何每次在朝陽升起之時,就會打拳。
想來是因為阮玉以他所教的內煉之法,練出破煞符的真形之后,使得神魂之中帶上了一股至正之氣。
被那疑似佛門弟子之人看出了端倪,又因為這正氣與眼前的怒目金剛頗為相符,所以才臨時起意帶走了阮玉。
不過就現在看來,那人當初也沒按好心。
只是,為何是一女子來奪舍,而不是那個和尚,莫非其中還有什么變故不成。
正這般想著,眼前的畫面又是一變。
在怒目金剛的加持之下,就見那紫衣女子手掌之中的血絲,在阮玉一拳又一拳之中,于蹦碎之下化作了虛無。
而隨著血絲的不斷潰散,紫衣女子的身形,也是越發的模糊起來,直到最后隨著一聲不甘的嘆氣之聲,徹底化作了虛無。
不,也并不說是虛無。
因為隨著紫衣女子的身形不斷地消散,周長青明顯的感覺到,阮玉的神魂之力,明顯的強大了起來。
顯然,這奪舍并非單方面的,而是相互的。
誰贏了,誰能就獲得對方的一切。
“叔叔,你怎么在天上啊。”
正在周長青得出這般結論的時候,突然一聲好奇的話語,從下方傳來。
就見阮玉正擦著額頭的大汗,站在庭院里對著他好奇的揮著手。
“快起來吃飯吧,再不吃大肉包子就得涼了。”
周長青聞言笑了笑,這一縷念頭頓時消散在了阮玉的識海之內。
外界
隨著周長青緩緩地睜開雙眸,阮文急切的面龐和福伯沉穩的面容,頓時出現在他的目光之中。
“周公子”
“她沒事了,很快就會醒過來。”
還未等阮文相問,周長青便長出一口氣,緩緩的說道。
經過此事,阮玉這個小丫頭,看來是真正的走上修行之路了。
就不知道以后出現的是一尊女菩薩,還是女羅漢。
“也許是一尊女帝,也說不一定。”
想起方才看見的一幕,周長青在心中感嘆道。
一個凄涼的憨憨女鬼,變成一尊武力可能爆炸的女帝,這算是被他徹底扭轉了結局吧。
一念即此,周長青的目光頓時落在了阮玉的手心之中。
在那里,此刻正有一枚晶瑩如玉的珠子,從虛幻之中緩緩凝聚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