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后,許正道在房間里跟主創討論明天的拍攝計劃,突然接到了姜志強的電話。姜志強告訴他,周星池明天下午到北平,讓許正道派人去接機。
周星池雖然答應客串煎餅俠,但只要他不到北平,那事情就有變數。現在聽到周星池明天到北平,許正道心頭的石頭終于落了地。他立刻把事情告訴蔣天星,讓他明天下午去機場接周星池,并安排周星池入住等相關事宜。
許正道知道周星池這個人性格比較孤僻,不喜歡見陌生人。第二天晚上設宴招待周星池的時候,他沒有叫其他人,只是叫上了跟周星池已經混熟的蔣天星。
在許正道印象中,周星池沉默寡言,不善交際,甚至有點不懂人情世故。不過在跟周星池吃飯的時候,他感覺還好,周星池并不像傳說中那么沉默寡言。當然,這可能跟他們都是導演有關,大家有共同的話題,能夠聊到一塊去。
周星池問許正道:“我這些年很少客串,你知道為什么會客串你的電影么?”
許正道自然不會說因為錢,摸了摸下巴,作出得意的樣子:“當然是因為我長得帥。”
周星池被逗笑了:“別人都說我自戀,我覺得你比我還自戀。”
許正道哈哈笑道:“做導演的都有一點自戀,其實不只導演這樣,文藝圈的人都有點自戀,覺得自己特別牛逼,覺得自己的想法特牛逼。這也正常,一個導演如果連自己,連自己的創意都不相信,那很難成為好導演。對了,你為什么會來客串呢?”
周星池笑著眨了眨眼睛:“你在電影中不是說了嘛,我看中了大鵬的故事,要將他的故事拍成導演之王。我覺得你的想法不錯,過來跟你聊聊,看有沒有拍導演之王的可能。”
“真的假的?”許正道吃了一驚,但馬上反應過來,“你是開玩笑的。”
周星池笑著道:“何以見得?”
許正道心想,在未來你拍攝的都是特效片,走的都是喜劇加特效的路線,只有新喜劇之王是例外;但那是你為了完成對賭協議,匆忙上馬的圈錢電影。
這些話他不可能說出來,只能故作高深地道:“少林足球和功夫跟你以前的電影有個很大的不同,電影中運用了大量的特效,而這兩部電影在票房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這兩部電影的成功跟你以往的成功不一樣,這兩部電影不只是在香江取得了成功,而且在海外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功夫在北美取得了1700萬美元的票房,全球票房突破了一億美元。只要不傻,你都會意識到這個問題。喜劇地域性太重,只在華語地區有市場。要想打進其他市場,要想獲得更高的票房,只能走喜劇加特效的路線,走喜劇加視覺沖擊的路線。像喜劇之王這樣的電影,你肯定不會再拍的。”
周星池果然被許正道的話震到了,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目光如炬,不是普通人。他盯著許正道看了好幾秒鐘,由衷地道:“你這個人好厲害,這些想法連我身邊的人都不知道,沒想到你竟然看出來了。”
許正道淡淡一笑:“我也是導演,又在研究電影市場,能看出這些,沒什么稀奇的。”
周星池在電影圈熟人和朋友不少,但真正能看透他心思,知道他所思所想的,卻一個都沒有。面對看透自己心思的許正道,他有一種遇到知音的感覺:“我之所以答應客串,除了很喜歡煎餅俠,在大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之外,這個故事給了我一些靈感。以前拍電影的時候,我的想法特別多,各種創意不住往外面冒,但現在不行了,要很久才能想到一個點子,我的靈感在枯竭。煎餅俠這個故事給我一些靈感,對我有一些啟發,所以,我就想跟你聊聊。”
許正道倒沒有覺得意外,周星池后來拍電影的時候經常會邀請年輕導演參與,比如西游降魔篇有郭子健,美人魚有盧正雨。許正道是個控制欲很強的人,肯定不可能像郭子健他們那樣去給周星池作副手,但跟周星池交流,他還是很愿意的。
在交流的過程中,他們除了聊煎餅俠,還聊到了周星池正在構思的長江七號。許正道看過長江七號,對這部電影的優點和缺點都十分清楚,便有針對性的提了一些建議。這些建議讓困擾周星池的迎刃而解,讓他覺得這次真的來對了。
第二天早上,許正道帶著劇組浩浩蕩蕩地殺向昆侖飯店。劇組在選景的時候,選擇了昆侖飯店的大廳作為周星池跟大鵬見面的拍攝場景。在周星池到北平后,也被安排在昆侖飯店。這樣拍攝的時候,周星池不用跑來跑去。
今天這場戲本來是徐幀跟周星池的戲,跟其他演員沒關系;但柳亦菲、王保強,以及沙益都跟來了。他們都想見見周星池,見見這位傳說中的喜劇之王。
柳亦菲對周星池并沒有太大的興趣,主要是見其他人都特別亢奮,也跑過來湊熱鬧。王保強跟柳亦菲的心態完全不同,是帶著朝圣的心態來的。他做了好幾年群眾演員,遭受過無數白眼和曹曉。那時候喜劇之王里的尹天仇是他的精神動力,他經常模仿里面的人物臺詞,通過模仿提升自己的表演水準。
到了昆侖飯店,劇組工作人員便各司其職,開始布置現場,為電影拍攝作準備。
快九點的時候,周星池頭戴棒球帽,臉上戴著大口罩,在蔣天星陪同下來到現場。周星池非常低調,身邊就只有一個助理,不像后世明星動不動帶七八個助理和保鏢。
許正道將徐幀他們叫過來,將他們介紹給周星池:“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這部電影的男主角徐幀,他在電影中扮演大鵬。這位是柳亦菲,她在電影中扮演杜瀟瀟。這位是王保強,在電影中扮演馬濤……”
周星池笑著沖眾人點點頭,跟他們一一握手,并夸每個人兩句。他跟王保強握完手,準備去握沙溢的手,卻沒料到王保強抓住他的手不肯松,激動地說著什么。王保強河北口音比較重,周星池根本聽不明白,完全被搞懵了。
許正道笑著解釋道:“保強是從群眾演員一步步成長起來的。如果說在大學生中,你是受歡迎的,那在群眾演員這個群體中,你就是他們的神。群眾演員都把你的喜劇之王當成圣經看,都用尹天仇來鼓勵自己。他們經常玩得一個游戲,像喜劇之王那樣,一個人說表情,另外一個人進行相應的表演。”
周星池心情大好,對王保強道:“以后有機會我們合作。”
許正道心想將來你們會合作一部叫新喜劇之王的電影,不過那是一次失敗的合作;那部匆匆上馬的圈錢電影上映后惡評如潮,簡直砸了你的招牌,甚至有人說,周星池憑借多年的努力,終于拍出了一部逐夢演藝圈。
待周星池跟眾人寒暄過后,許正道將他帶到拍攝區域,給他說戲。
周星池戲份不多,主要是給大鵬一個比較圓滿的結局。在電影最后,大鵬被幾個神秘的黑衣人帶到酒店大堂。就在大鵬惴惴不安的時候,周星池披著黑色風衣,風度翩翩的走了出來。周星池告訴大鵬,自己聽說了大鵬的故事,對他這段經歷很感興趣,準備將他的故事拍成電影導演之王。
現在要拍的是第一次鏡頭,周星池披著黑色大衣,以非常帥氣的姿態登場。不過他的帥氣出場沒有維持兩秒鐘,腳下一滑,吧唧摔倒在地。
半個小時之后,拍攝準備工作全部就緒,可以正式拍攝了。
周星池化好妝,帶著兩個扮演保鏢的壯漢,站在表演區域。他梳著大背頭,批著一件黑色大衣,跟他當年在賭圣中的造型非常接近。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頭發已經不像當初那樣烏黑,染上了些許秋霜。那個曾經帶給無數觀眾歡樂的喜劇之王,已經開始衰老。
隨時許正道“Action”的口令響起來,拍攝正式開始。
內地導演喊口令,大多喊的是中文,喊“開機”“開始”之類的,香江那邊的導演喊口令習慣喊英文。為了照顧周星池的習慣,許正道也喊起了英文。
監視器中,周星池披著黑色大衣,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面朝鏡頭,風度翩翩地走來。在他身后緊緊跟著兩個戴著墨鏡,穿著黑色西服,一看就是保鏢的男子。整個鏡頭周星池氣場十足,一派大佬風范,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起電影賭圣中賭圣的出場。
監視器后面的許正道不禁露出了微笑,原版煎餅俠中古惑仔四兄弟帥氣出場的時候,無數觀眾被勾起了青春回憶,被感動得熱淚盈眶。甚至有不少觀眾高呼,看到古惑仔四兄弟登場就感覺值票價了。他相信當觀眾看到周星池以賭圣的方式登場,會跟自己一樣被勾起青春回憶,會想起賭圣、賭神、賭俠,以及曾經輝煌一時的賭片。他們一定會被感動得熱淚盈眶,高呼爺的青春回來了。
就在這時,周星池腳下一滑,“哎呀”叫了聲,吧唧摔倒在地。
許正道哈哈笑了起來,這聲“哎呀”簡直太熟了。在喊“停”之后,他丟下手中的步話機,跑到周星池身邊,問道:“周先生,你沒事吧?”
兩個扮演保鏢的演員已經將周星池扶了起來,他見許正道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笑著擺擺手:“我沒事!我可是練武之人,這么輕輕摔一下能有什么事。”
許正道見周星池沒事就放心了:“沒事就好。你來看看這個鏡頭怎么樣。”
許正道帶著周星池來到監視器后面,將剛才拍攝的畫面調出來,放給周星池看。放完之后,他問周星池:“我覺得這個鏡頭還行,你覺得怎么樣?”
周星池沒有回答,將畫面調出來又看了一遍,微微搖了搖頭:“我覺得摔倒的時候有點不自然,還是再來一遍吧。”
許正道見周星池這么說,拿起步話機喊道:“我們再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