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倫斯的音樂會終于開始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維恩不僅熟悉了自己的譜子,還與勞倫斯一起對他的選曲進行了一小部分改動。
在親自確認了后者的演奏效果,確實比自己原來的處理方式更好之后,勞倫斯很是喜悅地欣然接受了。
雖然他在許多人眼里是個性格比較偏激的孩子,但對于自己認可實力的人而言,某些時候他還挺好說話的。
——只是維恩這么覺得。
換好了正式的禮服,維恩端正地坐在后臺,等待著自己的出場時間。
正如自己之前所預料的那樣,勞倫斯最終還是采取了公開售票的方式。
不過他大概也明白,自己還不屬于那些只憑一個名字就能讓世人趨之若鶩的大鋼琴家行列,所以他將票價定得很低,甚至還不及普通人家的一頓飯錢。
和白送也沒有什么區別,總之肯定收不回總成本。
勞倫斯其實倒不是很在意這個,只要到時候能有很多觀眾來看,他就很開心了。
在維恩的建議下,勞倫斯還公開對外宣稱:本次音樂會的所有門票收入,將會以普通市民的名義捐贈給王都里的兒童救濟機構。
反正能賺回來的錢估計不多,不如大方一點換個好名聲。
勞倫斯深以為然。
只是,他很積極地投放了許多廣告,也的確運作出了不小的熱度,但卻沒有特意邀請任何人,包括自己的親生父母、同胞兄弟。
連維恩都說不出來,作為父母,國王和王后兩人到底知不知道他音樂會舉辦的具體日期。
或許,勞倫斯對家人真實的心情,就像他的音符想要表達出來的那樣,一直都充滿了矛盾與忐忑吧。
一邊渴盼著,一邊又怨恨著。
但,就算國王不會來,至少理查德早就已經到場了。與他一起出現的,還有維恩以代理會長名義邀請的其他百合會成員們。
嘿嘿,畢竟是集體邀請,勞倫斯總不可能臨時再將理查德單獨趕出去,維恩把這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整體而言,大家的響應還挺熱烈的,就像郊游一樣拖家帶口地前來充當后援團。
場內既有一批固定的友情觀眾,也有著部分受到宣傳影響、對這位號稱“鋼琴天才”的王子產生了好奇心的吃瓜群眾,綜合起來乍一看陣勢還不小的樣子。
反正,到第二天應該是不至于收到《驚爆!鋼琴天才獨立音樂會竟無人問津!》這種奪人眼球的報道了。
于是在正式上場前,勞倫斯也放心了很多。
維恩坐在后臺,并未等待多久,一陣還算熱情的掌聲過后,柔和的音符便開始緩緩流淌。
已經算得上很熟悉了的旋律從身旁穿過,圍繞著場地內所有正傾聽著這段樂音的人們。
喜怒哀樂即使盡力表達出來了,聽者所體會到的,也未必是彈奏者本人所想。
正如勞倫斯在不同的人眼里或許會獲得各種褒貶不一的評價,而維恩從音樂中所理解到的勞倫斯,終歸也只是自己眼中的他而已。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逐漸輪到自己該上場了。
維恩站起身來,拿起了放置于一旁的小提琴。
——他要以合奏者的身份,半途加入勞倫斯的鋼琴聲中。
默然站立于帷幕后,他等待著勞倫斯給出信號。
停頓了一會兒,琴鍵再次奏響。
曲調輕柔而婉轉,像在輕輕訴說著些什么。
隨著音符的慢慢行進,經歷了一遍心緒從低到高、又緩緩降低的過程,觀眾們松懈下來。
然而,還沒等他們生出審美疲勞的感覺,另一道新的、與鋼琴聲完全不同的樂器倏然出現。
不少剛才靜靜閉目欣賞的人,又重新滿是驚喜地睜開了眼睛,盯著臺上。
琴聲同樣的婉轉,但卻多了一份悠揚。
這道聲音無疑在宣告著,有什么變化產生了。
伴隨著小提琴聲,一側帷幕拉開,露出了維恩的聲音。
他聽到了臺下有人不小心發出了驚呼,但他完全忽略了外界的影響。
他只是沉入曲譜中,既訴說著勞倫斯的感受,同時也借他的曲調訴說著自己。
每個人都期盼過獲得關愛,只是或多或少的區別。
關于這件事有一個悖論:越是缺少愛的人,就越會對這種東西產生渴望;但偏偏越是渴望,就越不容易得到滿足。
即便是自己,好像也不能幸免……
一曲終了,沉寂了許久,臺下才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維恩躬身一禮,離開了表演臺。
這一回只能算得上半場,接下來他還要出場一次,表演另一首自己寫好的曲子。
而勞倫斯,則會借助自己替換他那一曲的時間換好另一套衣服,然后以另一種風格回到場上。
這樣的安排,也有利于提升觀眾們欣賞音樂的趣味感、還有期待感。
一曲又一曲,勞倫斯展現了各種自己喜愛的風格。
也許比起當代大鋼琴家們的演奏,勞倫斯還稍顯稚嫩,但他彈得很開心。
所有的情感流向,就這樣順著琴弦傾瀉了出來。
每一個小段落,或抑或揚訴說的全都是他的心里話。
等維恩再度上場的時候,很明顯就發現了大家還沉浸在上一曲勞倫斯帶來的感動當中。
望著臺下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他會心一笑,坐了下來。
他特意制作了一首個人認為比較貼近這場音樂會風格的曲子。
只不過,維恩想要講述的并非親情,而是少女的愛情。
那如幻如霧、捉摸不透的感覺,這段時間里讓自己很有感觸。
它——或許既是一種陪伴,也是一種斗爭。
這首曲子的成品水準,維恩大體上是比較滿意的。
他沒有采用那些可以進行降維打擊的地球名曲,因為即便不考慮其他因素,他也不愿意在這勞倫斯花費了極大心力才成功舉辦的音樂會上,搶走他所有的風頭。
不僅是勞倫斯想要借此機會表達自我感受,維恩也想。
雖然……
他并不知道臺下那兩位,愿不愿意聽。
而這首曲子的名字——
叫做《少女的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