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里茨本大約20里外,舍里城。
“我們的線人打探到消息,兩萬人的平叛大軍大概再有一個星期的路程便會從東部經過,不同與以前的那些酒囊飯袋,這次王城派出的都是精良之師,似乎是要動真格的。但,據說維恩·溫徹目前并不在營內。”由石磚壘砌的城堡會議廳內,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或許是出于軍事方面的考量,這座城堡在設計之初便沒有考慮采光的問題,以至于任何房間的室內都極其昏暗,不得已時只能用大量的蠟燭與火把照明。
若是王都那些家底豐厚的大貴族們,自然可以無視成本,揮霍奢侈地使用各類魔法石或魔法陣處處裝點他們華麗的宴會廳,將室內映照得富麗堂皇。然而在這邊陲之地的舍里城,即使是技藝粗淺的普通魔法師也足以憑借貴客的身份成為弗洛德子爵的座上賓,便不能為了那點表面排場如此耗費人力物力了。
“作為溫徹公爵的下一任繼承者培養了這么多年,又怎么會是泛泛之輩。”
隨著另一聲嘆息,正在聚精凝神地審視著巨大地圖的紅發男子緩緩轉過身來,桌上燭光的映照在他背后投下了巨大的影子。
“不過,這類人天賦異稟又背景深厚,平日里養尊處優慣了,往往也大多心高氣傲、目下無塵,總以為只要自己稍微施展一番拳腳便能在外干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
他身材矮胖卻壯實,眸光狠厲,一身考究的貴族禮服仿佛正試圖將一頭兇猛的野獸框定在人的社會禮儀范圍之內,挺起的大肚腩幾乎快要撐破衣衫的紐扣。
這個看起來其貌不揚的男人便是附近好幾座城池與土地的主人,弗洛德子爵。在他的領地上,沒有人能躲開他的爪牙,正如淌血的獵物無法逃脫獅口。
“東邊的卡布里茨地勢更為平坦,從方便行軍的角度考量,他們應該并不會選擇走舍里這邊。既然是為了剿滅米利斯坦公國復國勢力的叛軍,那這些兵員必然要駐扎于行省中心的昔日國都——布法尼亞附近,這樣才方便將力量投射到米利斯坦全境。”
正在分析情報的是統管整個子爵領地內所有防務的侍衛長,納爾爵士。作為弗洛德的首席騎士,他是弗洛德最為信任的左膀右臂。
“無論他們走哪一邊的路線,途徑時我們都得上門拜訪。呵,也不止是我,我相信布法尼亞城中的那幾位恐怕也正坐立難安,數著日子迎接那一位王都來的大少爺呢。”弗洛德很是意味深長地露出了笑容。
納爾還待說些什么,一名士兵卻風風火火地闖進了議事廳。
“弗洛德子爵閣下,納爾長官大人!里茨本有人前來求見,說是萬分緊急、有干系重大的事情必須當面匯報!”
聞言,侍衛長納爾與弗洛德子爵互視一眼,雙方心底都產生了一種不大妙的預感。
“弗洛德子爵……”維恩拿著審訊的口供陷入了沉思。
這個人的名字他曾經在多方勘察西南行省的匯報中聽到過。在米利斯坦復國勢力的口中,此人是王國的走狗,暴虐如獅、陰毒如蝎。而在王國官方的名單中,他卻是屢次立下功勞,為王國披堅執銳的忠義之士。
兩種截然相反的評價,背后是許多利益集團的相互撕咬。
若是自己居于王都、居于廟堂,恐怕同樣也很難收到米利斯坦底層的真實情況。然而僅僅只是剛一踏入西南行省的范圍,真相便無從遮掩,尸位素餐的貴族們大可以偽造報表,搬弄文字,卻無法偽造真實的民生。
怪不得屢次西南行省平叛往往只是徒耗資費,毫無起效。在這個被洛恩斯王國長久忽視的地方,有著足夠的種子與土壤,只要條件充分,總會催生出相應的果實。
“我們先在里茨本鎮外扎營,配合康利教授的設備設立魔法陣。”
奧莉芙師姐領命而去。
“給大部隊回信,讓他們加快行軍速度。接下來從鄰近的舍里城門口經過,務必讓城內的人看到我們的軍紀嚴明不同以往,然后在舍里和布卡里茨中間選地方駐扎。”
另兩名魔法師離開,開始準備傳訊。
兩萬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規模空前。以西南長期積貧積弱的境況,已經不再有能力拉起另一支足夠與之正面對抗的隊伍,那些由一群烏合之眾集結而成的所謂“反叛軍”勢力也一樣。
無論是誰占據一地公開舉旗反叛,只要王國的大軍壓上去便是摧枯拉朽之勢,因此反叛軍一直只能使用滲透、收買、暗殺等方式隱藏在幕后興風作浪。
而對于當地這些靠掠奪剝削積累了一批財富的土財主而言,平時頂多也就是想方設法勾結一些黑幫或者山賊武裝自己,要這些人欺凌民眾魚肉鄉里倒是在行,在正規軍面前簡直不堪一擊。
也正因為如此,在王國大軍抵達的消息傳開以后,無論是黑幫山賊還是原本如火如荼的叛亂勢力都會紛紛選擇蟄伏一段時間,暫避鋒芒,待平叛部隊離開之后再重新卷土而來。
所以維恩才會對這些攔路的路匪十分在意。那些在山林中扎營的武裝勢力,背后很有可能就隱藏著貴族與叛軍蓄意豢養賊匪、相互進行利益輸送的軌跡。
但令他失望的是,這次抓到的人只是普通的匪徒,而西南的貴族對自己的動向尤為關注,恐怕早已做好了相應的準備。也就只有這些處于食物鏈底層的平民們一貧如洗的生活無法偽裝、也令肉食者不屑于偽裝罷了。
“若是有所懷疑,您為何不親自前往舍里,小小子爵,在您面前并無造次的可能。”厄本在旁慫恿道。
“殺一個人容易,但想要根除積弊卻很難。我要的是在我離開西南之后,我帶來的東西、建立的成果,依然不會被別人篡奪。”維恩看向噤若寒蟬的屠夫漢克,“你來做我的信使,替我去附近幾個城鎮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