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皇帝是要他隨行去九原那樣的沙漠、戈壁,他這怎么受得了。
而且,聽聽皇帝陛下的意思,要他一個人和匈奴人交涉。
那幫蠻夷,不會和他講禮儀的。
這么一想下去,老典客自然嚇得一個毛骨悚然,自然兩腿也開始發軟了。
只是他若是找個由頭去駁斥陛下的所為,那他怕是要直接被罷免。新皇帝正在找這第一個不聽話的想要開刀呢。
這是他沒想到,這二世最先拿來開刀的不是他們日前口中議論的蒙恬,而是他這個與世無爭,于朝無害的老頭子。
一番思考之下,這典客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在眾臣的矚目下,這位九卿之一的老臣刻意拖著自己年邁的步子晃晃悠悠走到扶蘇面前。
扶蘇自然看的這場面直擰眉。
他早就想把這些老家伙拉下去了。
“皇帝陛下,臣年邁體虛,早該致休,怕是難以托的起陛下交付的重任。”
這話一出,自然滿堂嘩然。
典客不需要附庸別人,但是也自有利益集團。
宗室在朝為官的大臣們都是一個集體,而且這些在朝堂上的人,基本都是五六十歲,這蒙毅本身就是一個例外。
這老典客一出言說自己不行不行,年老體弱,其他人自然也會這么覺得,于是乎這些人自然開始皺起了眉頭。
這些人可都是扶蘇的長輩。
這典客也不請求二世赦免他,當朝居然又道:
“臣恐怕辜負皇帝陛下的心意,不敢受此事。只是老臣這里卻有一位宗室之人,可以代替臣的職位,隨李信將軍一同前去。”
扶蘇聽了這話,眼中的憤怒已經消解了大半。
“何人?”
“此人正是陛下的王叔公子子嬰。”
典客,只能為宗室之人擔任,這是老典客的想法,但是之所以推薦公子子嬰,那是以為公子子嬰的為人,朝中多有人知道。
這位宗室之后,可是這朝臣之中頗有名氣。
不同于昔日秦國體制下無有戰功便等同于庶人,只能分的王室所提供的些許微末利潤的秦國宗室之臣,大多籍籍無名。
甚至于都沒有昔日中車府令到名氣高。
“公子子嬰——如此重任,他能承擔的起嗎?”
老典客聽了,心里嘀咕著,陛下你這本身就是緩兵之計,何苦拿我這老頭子去冒險,還是找個年輕力壯的代我去受罪吧。”
“陛下,臣已近耄耋之年,實在是有心而無力,倒是反觀公子子嬰,如今也已經是兩個成人的父親,而且公子子嬰在朝中雖無政績,卻在咸陽城中頗有名望。臣全力保舉此人擔任此次重任,再輔之以屬官,相信必定能達成陛下的心意。”
這朝堂之上的氛圍可比原先輕松快活多了。
老頭子都在朝上和皇帝慢條斯理的講起道理來了。
扶蘇擰了擰眉頭。
“便以典客今日之言。退朝之后,便命公子子嬰前來見朕。”
老典客聽了這毫不拖泥帶水的命令,心里先是空蕩蕩的,隨后便又化作一聲嘆息,他緩緩退下了。
“李信——”
李信原本還在腹誹皇帝,現在被皇帝突然的一叫,只覺得自己臂膀上忽的生了無數小刺。
“陛下。”
“這對敵匈奴,兇險異常。朕派典客與你同往,也是希望可以借用你李信的威名讓他們知難而退。朕希望,三年之內,秦國不會和北疆匈奴大規模開戰。朕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李信早察覺自己是被二世給又騙了,他現在是騎虎難下。
沒想到下一步,皇帝就給他提出這種奇怪的要求。
“陛下放心,臣必定不會讓陛下失望。”
“朕相信勇武侯。”
“蒙陛下器重,臣一定不辱使命。”
忽的,扶蘇話鋒一轉。
“朕記得,昔日朕為太子,見到我秦國朝中王賁將軍在列。與都尉、勇武侯同列,怎么今日不見勇武侯呢。”
王離哪能想到,他早就皇帝看上了呢。
王離起身回話。
“回稟陛下,家父重病臥榻,行動不便。”說著,王離眸子一暗,心中隱隱有些擔憂。此事,他早就報于皇帝陛下。為何皇帝陛下好像對此事全然不知情呢。
二世聽了,只是非常惋惜,接著他皺皺眉。
“王家一門父子雙杰,若無你祖父和你父親,就沒有朕今日的天下。王離,你當延續你王家一門的功勛。”
王離聽了這話,自然眸子一亮。
“勇武侯,朕知道昔日你就在王翦將軍麾下為事,如今時事不同,就讓王離在你麾下為事吧。”
李信只覺得皇帝又有詐。
“陛下,武成侯雖然年級尚輕,但是爵位比臣還為高,臣如何能以武成侯為麾下呢。這于禮不合啊!”
王離忙道:
“陛下,臣以為此事不妨事。臣本就是承我祖父的喜愛才得以襲爵,若是再自詡自己位高。不肯做實事,如此便是有名無實之人。臣愿意在勇武侯麾下為事。”
“善。”
“馮劫——”
“臣在。”
“李信領兵在外,托少將軍王離,朕想派你為李將軍分憂。”
馮劫自然樂不可支。
“謝皇帝陛下。”
這下馮去疾無話可說了,一雙干瞪著的眼睛一下子失去了靈氣。
今日出了殿。
李信后知后覺發現自己被騙了,自然心中埋怨自己昨日昏了頭,一路上愁眉不展。
想想皇帝后來的安排,還有那王家小子的躍躍欲試的反應,但是看皇帝的反應,想來這一切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
皇帝還真是看得起他李信。
托付了王翦的孫兒,還讓馮劫助他,典客駐扎在九原。
二世這是要找人看著他的所作所為啊!
李信這么想著,由著自己的脖頸后面發冷汗。
只是這回去的路上,他遇到不少朝臣主動贊賞于他,他也只能強作笑顏。
朝中多半為昔日縱橫疆場,在一方叱咤風云的人物,如今一個個老了,但是還是這個侯、那個侯、這個等級那個軍銜的。
經歷了輝煌的時代,隨后卻又見證帝國廢棄軍功爵制,接下來又面對的是皇帝求長生不老藥、數次東巡六國對于他們而言便是朝中無人。
所有的這一切,自然會讓這些軍功勛貴對秦國產生懷疑。
他們也明白,先帝無心在他們身上。
這些人就像是殿中的銅爐一樣,立在不顯眼,但是又不在角落的位置,還是一大幫人。
銅爐是有人照料時不時前去擦拭的。
他們這些人可不是,先帝可是把他們閑置在一旁。
時間一久,年級稍大,這些人也變得老胳膊老腿的。
每個領域之中始終都有這么一群人,地位和聲名都不是那么顯赫,但也不是最末,是最為安適的一部分人。
這些人一般和決定天下命運的大事沒有直接關系,但是這朝中,他們起著一個別樣的作用——附和。
皇帝寵信誰、重用誰,他們就會去啊附誰。
這些人既不是小人,也不是君子,沒必要排斥,但是卻是最可用之材,而且往往正是他們對于朝中局勢平衡卻起到非常關鍵的作用。
比如在先帝在世時,他們眼中還有一個護軍都尉蒙恬;如今李信要去關外領兵攻打匈奴,這將是大功。
這么一來,這些人開始拿不準了。
拿不準的時候,就得將目光放長遠了,于是漸漸的,這些人自然而然將自己和蒙恬撇的遠些,距離李信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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