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對他們如此親善，而且剛才皇帝就回答過他們中有些人問題，再加上這些人本來就是世家子弟出身，今日皇帝又如此抬高他們的身價，他們中自然有人對皇帝打開了心扉。
有個年輕的將士，看著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他下了馬上前，“拜見皇帝陛下。”
“平身吧。”
“皇帝陛下，我名叫司馬宣，是當今內史司馬毋懌的侄兒。”
眾人聽到這人的身份，都不由得發出驚嘆。他居然是朝中天才司馬毋懌的侄兒。
扶蘇聽到是司馬毋懌的侄兒，自然眼前一亮。
“內史深得朕心，不知道他的侄兒又是如何，你有什么話要說？”
“司馬宣早就聽人說起過，皇帝陛下未來有可能成為堯舜之帝一樣的人物。司馬宣今日第一次得見皇帝陛下，陛下的言談舉止都讓司馬宣覺得陛下是一個奇人。”
這拍馬屁的茶葉已經被泡了幾千遍了，但是對于司馬毋懌的侄兒，扶蘇倒是忍著餿味打算要聽一聽。
“司馬小將對朕有何看法？”
“陛下，卑職讀書時曾經看到齊國有荀卿，他說我們秦國人崇尚法律，人人都奉法律為圭臬，所以民風淳樸。他還說我們秦國人都心向我們的大王，如今的陛下。”
“但是今日，卑職卻要得罪這位荀老夫子了。卑職以為，其實咋們秦國人真正崇尚的，并不是法律。”
此話一出，眾士卒嘩然。
扶蘇聽著這話頭，大概知道這年輕小伙子要說什么了。
“繼續說下去。”
“卑職以為，千百年來戰亂不斷的根源和我們秦國人向往法律的原因是一樣的。因為我們想要創造公平。但是歷史告訴我們，公平是不可能的。荀卿說，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可是一旦當人滿足吃喝的欲望，就開始尋求公平。而法律之所以被我們秦國人如此崇尚，正是因為法律給了我們實現公平的機會。卑職聽家父說，有一位秦吏喜，他在臨終前環抱著我秦國法律竹簡入葬。”
“秦吏喜這么做，我想不是因為法律帶給了他高官厚祿，如果是因為愛財物，那他應該抱著玉璧入葬，但是他卻抱著我秦簡入藏，可見在他的心目中，法律是高于一切的。”
“那么由此可以推斷，秦吏喜深知法律帶給了秦國人什么，追求公平的權利。”
眾人聽到這番話，都紛紛驚訝的看向這個少年。聽他的聲音實在是太過稚嫩，但是他說的話，卻在這個時候撥動每個人的心弦。
年輕的好處就是，沒有經歷太多的惡毒，心里還懷著善良、公平、正義。
霍成站在皇帝身邊，臉色黑的像炭塊一樣。公平，對于有些人來說，這些東西早就被現實踐踏成了碎片。
“今日說了這些話，我司馬宣怕是要得罪許多人了。”
二世揚袖，“你不用怕，有朕在，誰敢對你動手。”
“卑職以為，陛下您一定會名垂千古。”
“朕已經是皇帝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朕若是不千古，還有什么樣的人能千古呢？”
“有些人千古，是因為做了壞事讓人刻意記住，百姓記著他的惡毒；有些人千古，是因為過于聰明，后人渴慕智慧；而有些人千古，僅僅是因為名氣大，后人傳誦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出身。但是有些人千古，卻能啊給予后世之人無數啟發。”
“卑職前面說過，咋們秦國人崇尚法律，其實是因為法律給予了我們秦人公平。但是卑職從小到大，聽到的都是尊卑貴賤，不可逾越。而寫書的人，其心可誅。因為他們教導我們，尊卑貴賤，這就是世間的公平。”
“唯獨皇帝陛下卻在今日告訴我們，世間本就不公平。而這正是陛下不一樣的點，陛下要用一種不公平的手段，去維護公平。”
眾人還以為這小子是在拍皇帝馬屁呢，誰想到這小子說了這么一句話。
可是扶蘇也并沒有生氣，只是道，“法律是一把利劍。揮法律之利劍，持正義之天平，除人間之邪惡，守政法之圣潔。至于你說的用不公平的手段，你這個小子未免膽子太大了。”
司馬宣連忙做解釋，“陛下誤會了，卑職的意思，旁人說陛下將成為堯舜，但是卑職卻認為，陛下能夠超越堯舜。”
平心而論，扶蘇沒有想過要超越堯舜，他只是想著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這個民族。
外族入侵的悲劇在后世一幕接著一幕，在新的中國成立之前經歷的那場侵略，更是恥辱中的恥辱。
扶蘇做了這么多，不還是想著讓帝國保有在日后永遠碾壓外國外族的實力。
什么堯舜美名什么的，當你只是個公子，周圍人都不太關注你，你會覺得這東西很重要。但是當你成為皇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用自己的幾句話，幾支筆就創造了一個國家幾年的歷史時，這個時候，名這種東西就開始變得和塵土沒有什么區別。
“朕想要做的，并不是擁有堯舜的美名，又或者是超越堯舜的名望，而是建立堯舜之治。國家的成立，為的是守護一方的百姓，帝國的建立，為的是守護天下。”
“如果有一天，帝國違背了建立的初衷，那么到時候，任何人都有可能摧毀帝國。”
身為皇帝，當眾說出這種話需要勇氣，如果不是盡心盡力做到了維護帝國的民生，沒有幾個人敢說這種話。但是也正是因為說出這番話，扶蘇贏得了所有衛士的心。
“司馬宣，以朕之見，你未來未必比你的叔叔聰明，朝堂你是不適合去的。而這金吾衛也留不住你。”一些人聽著，心卻懸到了嗓子里，不料二世卻說，“來朕身邊吧，給朕端硯。”
霍成聽了，一臉訝異的看著皇帝。
有時候，霍成真的分不明白，皇帝是不是真的是天神下凡，為什么他做的事情，總是超出所有的料想。
“今日諸位聽朕說了這些話，想必也知道了金吾衛日后要做些什么事情，所以朕現在開恩，給你們個機會。如果現在有人想要退出金吾衛，那現在就離開上林苑吧。放心，離開之后日后是參軍還是為吏，朕都會給機會的。”全場一片寂靜，鴉雀無聲，隨后又是震天的齊響，“吾等誓死效忠皇帝陛下，一日為金吾衛，終身為金吾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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