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王子是荊軻之子!
趙高這句話震驚了在場所有人。
哪怕是對朝政最不敏感的蓋聶,也知道一個不好,就會出大事。
對于一個國王而言,打敗敵人,搶奪敵人的妻女為妃嬪,不僅不算壞事,反而是一種另類的榮耀。
別說禮崩樂壞數百年的戰國末期,便是禮教束縛最嚴重的時代,這也是獨屬于帝王的“風流韻事”,為世人傳頌。
但荊軻不同,荊軻是刺殺嬴政的刺客,且因此而死。
事情若是傳出去,不提秦國的臉面問題,嬴政和天明如何相處,也是一樁大事。
事實上,嬴政早就知道天明不是自己的孩子。
產期在那擺著,嬴政不可能被一句“早產”蒙蔽,麗姬的出身也不是什么大秘密,略一調查就清楚。
黑不提白不提,這事糊里糊涂就能過去。
趙高突然把事情說開,淡定如嬴政一時之間也有些蒙了。
趙高嘴角露出一絲奸笑,真氣盡數匯聚在右手食中二指之上,青黑色的氣勁如同海浪一般洶涌而出。
直到此刻,趙高才用出了畢生苦修的絕殺。
男人除非命格特殊,否則體質均偏向于陽性,而太監斷了根基,陽氣如無根之木,陰氣逐步增強,最是適合修行陰氣重的心法。
趙高此前修行的就是類似的法門,陰氣本就極重,讓趙高顯得陰惻惻的,面容也比較陰柔。
可這一指探出,眾人才發現,趙高平日顯露出的陰氣不足其本身的三成。
其身上陰氣之精純渾厚,比之陰陽家的月神都絲毫不遜。
青黑色的氣勁帶著冤魂怨鬼的呼嘯,仿佛在王宮內打開了鬼門關,讓人感覺到刻骨的森寒。
驅尸魔的攻擊也有類似的效果,但驅尸魔的功力,比起趙高差了何止十倍。
不用說,這些年被羅網殺死的高手,很大一部分都被趙高用于練功了。
趙高這門詭異的心法是他無意間得到的,從未有活人見到他施展過。
更沒有人知道,這心法最強之處,便是對于護體真氣極為克制。
哪怕是嬴政修行天子劍法凝聚的紫微龍氣,被這陰氣一沖,也發生了開裂。
指力如同金剛鉆頭,硬生生沖破嬴政的護體真氣,點在了嬴政的胸口。
但也只能如此了。
趙高知道嬴政穿著護身寶衣,卻沒想到這護身寶衣竟然硬到了這等地步。
“嗷”
又是一聲恢弘的龍吟,嬴政衣袍炸開,露出一件鱗鎧。
每一塊鱗片都大如海碗,僅僅二十多塊鱗片,便貼合了嬴政的身體。
不是魚鱗,是龍鱗,風云世界那條龍。
狄光磊得了整條龍尸,用一半煉制大威天龍,其余的盡數煉制成神兵鎧甲,單單龍鱗鎧便煉制了十余件,嬴政扶蘇各送一件。
即便是嬴政的嬪妃,也不知道嬴政這件龍鱗鎧,更別說趙高了。
“嗷”
又是一聲龍吟,太阿劍自行出鞘,劍身上環繞龍形勁力,咆哮著沖向趙高的心口。
趙高此招為決死一擊,招式出手,再無抵抗之力,劍光一閃,趙高的胸口多了一個大洞。
“咳……咳……”
嬴政輕咳了幾聲,掏出一顆丹藥服下,喝道:“趙高,還有什么遺言么?”
趙高用僅剩的真氣連接心脈,冷笑著說道:“大王好手段,奴婢拼盡全力,也只能輕傷大王。”
“只有這些了么?”
“不,奴婢早就知道此事難成,此戰至今,盡是拖延,真正的后手,您想象不到……咳咳……”
趙高咳了一大口血,高聲道:“你以天下為劍,所向披靡,無物可擋,我傷你這一劍,同樣是天下劍”
“噗!”
趙高斷開了連接心脈的真氣,口吐鮮血,死尸倒地。
嬴政道:“天明王子之事容后再說,眾位卿家,先拿下刺客。”
在場刺客還有兩人,一為掩日,一為陳勝。
數年前,蓋聶和衛莊聯手施展絕招,才堪堪擊敗玄翦,掩日的武功還在玄翦之上。
苦修數年,蓋聶劍術大成,無論掩日還是玄翦,均非蓋聶敵手。
但玄翦此戰有“復仇”的意思,蓋聶不想打攪他的公平對決,揮劍迎上了陳勝。
在韓非的影響下,蓋聶同樣贊同天下一統的觀念,陳勝在他眼中是妥妥的叛逆,自然不會有任何手下留情。
七星龍淵劃過優美至極的弧度,玄之又玄的一劍刺向陳勝的咽喉。
飄渺劍法——劍八·玄!
白亦非等人見蓋聶出手,紛紛收劍后退。
陳勝冷哼一聲,揮劍阻攔。
巨闕劍寬大,如同盾牌一般,便是萬箭齊發也能輕松阻攔。
巨闕劍沉重,重劍無鋒,劍氣有鋒,排山倒海,所向披靡。
七星龍淵無論體積還是重量,都遠不如巨闕,蓋聶也不是力量型劍客,但這一招出手,沉重的壓力卻偏偏逼退了陳勝。
沉重的不是劍氣,是信念。
一統天下,結束數百年戰爭,為天下帶來和平的信念。
陳勝怒罵道:“暴君走狗,你也配用七星龍淵!”
蓋聶道:“不是我選擇了龍淵,是龍淵選擇了我,我之追求,不是你這種短視之人想得到的。”
蓋聶這話雖然是打嘴炮,但確實說了實話。
陳勝雖有大志,但并非什么有遠見的人,歷代農民起義的缺陷,在他身上基本都能找到。
最短視的是,直到現在,陳勝才發現,趙高并沒有給他安排后路。
兩人商定結盟的時候趙高允諾的事情,除了殺入王宮、殺到嬴政身前,別的一件都沒有兌現。
沒錯,趙高最后一重算計,從來都不是陳勝。
六劍奴、掩日、陳勝,包括他趙高本身,全部都是掩飾。
蓋聶出手干脆利落,“劍八·玄”之后,緊跟著就是“劍九·輪回”。
輪回乃是“破、空、飛、滅、虛、絕、真、玄”八招劍法循環往復之意。
破空飛滅、虛絕真玄、玄真絕虛、虛空真絕、真玄虛絕、飛空滅破,隨意組合,隨意出招。
凌厲的劍氣封鎖陳勝全部閃避空間,劍意催生到極致,變為最終極的毀滅。
八式往復入輪回,自生而滅為天葬。
飄渺劍法——劍十·天葬!
數千上萬的劍氣雨點一般轟下,巨闕雖寬大,卻擋不住如此細密的劍氣。
“鏗!”
七星龍淵回鞘,蓋聶轉身離去。
“砰!”
陳勝帶著深深的不甘,死尸倒地。
玄翦和掩日的對決也到了極限。
以武道修為而言,玄翦在掩日之下,兩人的對決是掩日占優。
但隨著趙高身死,掩日仿佛失去了心氣,被玄翦一招招逼入絕路。
最終,玄翦雙劍合流,斬下了掩日的首級。
鋼鐵面具掉落在地,露出一張最是尋常普通的臉。
這張臉放在人群中,不會有任何人覺得這是羅網第一殺手。
掩日的真實身份,他為何對趙高如此忠誠,隨著他的死亡,都成為了永久的秘密。
趙高、陳勝、掩日、六劍奴盡數身死,這場轟轟烈烈的刺殺就此落下了帷幕。
吳曠順著農家的密道飛速奔馳。
隨他襲殺韓非府邸的刺客盡數身死,他拼著受了白鳳一爪才勉強逃離。
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吳曠緊緊握著手中的地圖,眼中閃過壯志雄心。
這是一張藏寶圖,趙高的藏寶圖。
里面藏有趙高這些年搜集的藏寶中最珍貴的一部分,有上百卷少有人知的隱秘,有十余本一流心法秘籍,有兵家先賢所著的兵書,有韓非上書的策論……
財寶和隱秘可以招兵買馬,心法秘籍可以培養心腹高手。
兵書策論更是重中之重,讀懂這個,大志便不再是心懷,而是有機會成為現實。
任誰也沒想到,如此珍貴的臧寶圖,趙高沒有貼身收藏,也沒有藏在自家密室,而是藏在政見不合的韓非府上。
寶圖藏在正堂承重柱的上方二尺處,趙高親手放置,除了他,無人知曉。
諸子百家的高手的資料趙高都看過,自然知道陳勝吳曠。
趙高看出陳勝雖有大志但目光短淺,吳曠同樣胸懷大志,且目光更加長遠,便設計了這樣一個計策。
“吳曠這個名字暫時不能用了,從今日起,我便名為吳廣,嬴政,你給我等著!”
“陳勝死了?”
“是。”
“吳曠跑了?”
“是。”
“呵,這可真是有趣,趙高啊趙高,你可這是個人才”
狄光磊這話倒不是陰陽怪氣的譏諷,而是想到了過去。
陳勝吳廣的故事千古流傳,歷代農民起義,均會被拿來對比。
很多人都想過,如果當初稱王的不是陳勝,而是吳廣,結果會不會有所不同?
當初在碧血劍世界,狄光磊也曾想過這個問題,把李自成比作陳勝,把李巖宋獻策比作吳廣。
只不過狄光磊最終的選擇不是扶持吳廣,而是加入義軍,坑死陳勝,收服吳廣,自己當皇帝。
緋煙道:“那個吳曠會成為大威脅么?”
“那不是我能決定的。”
“哦?那是誰能決定的?”
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出言者不是別人,正是嬴政。
狄光磊笑道:“你。”
“寡人?請先生指點。”
“只要你英明神武,讓百姓人人有地種,有飯吃,有衣穿,那天下萬民就是你的劍,此劍無堅不破,無物可擋,一往無前,所向披靡。”
嬴政道:“吳曠是農家弟子,農家弟子過十萬,一人拉一人,便能拉起二十萬人。”
“天下種地的人中,不是農家弟子的更多,只要能爭取到大多數,小部分又能翻起什么風浪?
就算是農家弟子,大部分人所求也不過溫飽,誰能給他們溫飽,他們就支持誰。
諸子百家農家弟子最多,很多人視之為威脅,卻不知農家人才是最安分、最好招攬的。
孟子云: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饑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在古代,耕種可是大事中的大事。
從秦朝開始,便設“治粟內史”,漢改為“大農令”、“大司農”,位列“三公九卿”的“九卿”。
這么大的官當然不止負責耕種,還負責負責征收田租、芻稿稅、算賦、貲賦、更賦、過更、算緡等賦稅,經營鹽、鐵、酒的制作專賣……相當于“三省六部”中的“戶部”。
“三省六部”是一個偉大的創舉,但并非適合每一個時代。
狄光磊和韓非提過一嘴,韓非詳細考察數月,終于寫成了一份奏折。
嬴政也覺得這種制度不錯,不僅可以招攬更多人才,還能壓下諸子百家中的異聲。
兵家可以入兵部;法家可以入刑部;墨家可以入工部;農家可以入戶部;儒家可以入禮部;法家儒家均可入吏部;醫家可以入太醫院;陰陽家可以入欽天監……
諸子百家所求不過是進入朝堂、盡展所學,誰給他們機會,他們便會為誰效力,便是孔孟也不例外。
嬴政至此,不是為了這幾日的刺殺,而是為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