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晉確定眼前的伍云平就是作案者,自然不是瞎說。他有理有據,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從剛剛開始,他就把木珠——抑或說天眼法珠握在了手里,發動了自己剛剛開發的小法術。
從在小酒館時,他就一直在想,這個小法術能做什么,天眼法珠無法脫手而出,而且還要借助自己的眼睛去看,以至于這法術仿佛是個雞肋,根本無處去用。
然而真的就這樣了嗎?
顯然不是!
就在剛才,聽陸總捕說起了案情,看到了那簡陋的現場,還有被分隔開來的嫌疑人,他忽然間就來了靈感。
他把天眼法珠握在手中,蹲在現場痕跡的前面,俯身過去,催動了法術。
一切細微都在他眼前展示出來,浮塵游離于空氣之前,浮塵之下,木板和木梁之上,積落的灰塵清晰可見。
而塵土之下,木頭上的紋理,半點也沒有被掩埋。
然后,梁晉想要看到的東西,就在那兩根木梁、一個木板上,清清楚楚地浮現。
——指紋。
好多的指紋。
有曾經的、有現在的、有完整的、有殘缺不全的。那些指紋橫七豎八地落在木梁和木板上,邊角的位置略多,中間的位置略少。
是的,這就是他想到的,有關于他的新法術的用處——
既然可以觀察入微,那自然可以看到指紋。既然可以鎖定目標按圖索驥,那自然可以通過被鎖定的指紋,去人身上找相同的指紋。
但現在還不到鎖定目標的這一步,梁晉需要做的,是從這些亂七八糟的指紋里,找出真正的目標。
對于曾經的職業選手來說,這并不是什么問題。
天眼法珠給他的新法術,觀察得足夠細致,讓他足以從其中分辨出哪些是新指紋,哪些是老指紋,還有哪些是更老的指紋。
這樣便足夠了。
如今世道,哪怕是偵緝司,對于指紋,也沒有研究。所以他們勘察現場時,不會留意指紋。在現場被封鎖后,除了偷走東西的賊人,便只有偵緝司的人會留下指紋了。
所以那些新的指紋,便都是偵緝司同僚們的。
而更老的指紋,甚至大多以殘破模糊,難以辨認,也不可能。
偵緝司封鎖這里,前兩日并沒有人動現場——除了作案人。
看起來時間痕跡夾雜在新指紋和時間長久的指紋之間的,只有一個。
梁晉用法術鎖定了那指紋。
然后,搜尋。
天眼法珠在手中給他提供著奇肱國之民的力量與特性,他左右四顧,一切事物都在他的眼中被拆分細化成了一個又一個的零件,用以和被他鎖定的指紋進行對比。
當他把注意力落在人的上面,人便化作了不同部位、不同零件的熱源,處處明晰地在他眼中展現。
他感覺以這樣的視覺效果,讓他去做手術也沒什么問題了。
——當然,前提是他能把刀拿得極穩。
一邊感受著新法術的效果,梁晉一邊把目光落在了每個嫌疑人的手指上。
熱源里的指紋清晰到如在放大鏡下。
于是順理成章地,用鎖定的指紋做為模板,去搜尋這些嫌疑人手上的指紋,他很快鎖定了目標——
長安街偵緝衙門,伍云平。
但很顯然,他確定了作案的嫌疑人就是伍云平,在場的其他捕快,卻并不這么看。而伍云平也還在負隅頑抗,除非他拿出證據。
“兄弟,你說你找到了,是在說我么?你是不是哪里搞錯了?”
伍云平一臉很好笑的樣子,像是在回應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如果不是很確定自己嶄新的法術,鎖定的目標就是他,看他這淡定的模樣,梁晉說不得也要心頭犯一陣嘀咕。
“當然是你,不是你又會是誰呢?”
梁晉笑了起來。
眾捕快都被這邊的狀況吸引了過來,王捕頭也跟著過來。場地不大,剛剛這里的對話,眾人自然也都聽到了。
王捕頭過來以后,就看了看伍云平,又看了看梁晉,說道:“小梁,你確定嗎?你怎么看出來的?擺明了證據,可不能亂說。”
他只是這樣子提醒了一句,旁邊卻已有跟伍云平相熟的捕快抗議了起來:
“是啊,小梁你別胡亂開口。云平往日在衙門里踏實得很,可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老伍名門正派,可是從藏法閣里出來的,怎么可能和魔門勾勾搭搭?”
“對啊,藏法閣出來的人,又是偵緝司捕快,怎么可能犯這事兒?你哪里看錯了吧?”
……
甚至已經有人在小聲嘀咕,這個新進捕快,會不會是魔門奸細。
有眾人在背后撐腰,伍云平越發的心平膽正。梁晉只見伍云平微微一笑,淡然說道:“梁……我還說不上來你叫什么,就姑且先叫你梁兄弟吧。我不知道你怎么懷疑是我的,但不是我做的事,你確實不應該隨意攀咬我。我在這里值守,可不是一個人,我值守期間,南郊衙門的風捕頭一直站在我左右,他可以為我證明。”
王捕頭略微沉思,道:“把風捕頭請過來。”
那邊便有人把南郊風捕頭帶了過來。風捕頭聽了事情原委,便不由看了梁晉,仿佛懷疑梁晉是徒有其表似的:“我與伍兄同班值守,一直互為左右,你看錯了吧?他不可能動手的。”
有風捕頭這么一幫腔,伍云平更是理直氣壯,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梁晉,道:“你看,我說了,我師門與魔門是生死之敵,我是不可能和魔門廝混,做這種事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認為是我的,希望你能說出個理由了。不然的話,不論我還是我師門,都會顯得很難堪。”
眾人便不由都議論起來,有和伍云平同一立場的,難免對梁晉或輕或重惡語相向,危險梁晉給個說法,不要自覺新人就什么錯都敢犯,有人兩頭說和,和著稀泥,也有人如牛平安這般,秉承前輩之職,袒護梁晉,不過也還是讓梁晉趕緊給伍云平道個歉,別把事鬧僵了。
場面亂糟糟一片,王捕頭擺了擺手,道:“行了行了,都吵什么吵!老伍你也是當衙門老人,肚量大點。小梁你不是個無的放矢的,有什么理由,說出來聽聽。”
伍云平深吸口氣,道:“對啊,有什么理由,我在等你說呢,梁兄弟。你怎么能確定是我呢?”
那目光如錐,哪怕有王捕頭勸說,也不遮掩半分,直視梁晉,如看仇寇。
梁晉絲毫不懼,微微一笑,道:“我很確定是你,因為當時的情況,我已經完完全全地推測出來了。我甚至知道你當時用的是哪只手,摸的是哪幾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