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拉碴的老頭一直不說話,但,出乎強尼意料之外的是,這位其貌不揚的老先生居然半點也看不出害怕。
該說不愧是住在墓園中的守墓人么,或許對于他來說,半夜三更的見到兩個來墓地的人,已經是比較正常的夜晚了?
清了一下嗓子,強尼越過還扛著鐵鍬的里昂,走上前去,道:“額,你好,我們是來……”
“我知道你們是來做什么的。”
守墓人老頭兒從口袋里拿出一包被擠癟的煙盒,倒出一顆同樣被擠的歪歪扭扭的煙放在嘴里。
呲……
火柴這種東西,現在也就只有這樣的老人家會用了。
強尼被人搶白了一句,自己有點蒙了。
說實話,他都不知道自己來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里昂只說讓他來這里尋找答案,怎么尋找,跟誰尋找,強尼是一概不知。
剛才想和守墓老頭解釋的時候,也是準備先說幾句瞎話,把事情糊弄過去,把人穩住。
可沒想到,這位守墓人,好像……
強尼眉毛一提,該不會這個答案,就是要在這老頭子身上找吧!
“跟我來吧。”
現在看這位老人家,強尼就總覺得他一舉一動都顯得很神秘的樣子。
那唏噓的胡茬,飄逸的步法,還有那件破破爛爛的風蠟夾克,都深深的出賣了他。
不會錯的!
強尼覺得自己已經覺察到了里昂的下一步動作。
這位守墓人老先生,一定就是那個“答案!”
“你嘀嘀咕咕的說什么呢?”
走在守墓人老頭兒身后,扛著鐵鍬的里昂不時的就能聽見身邊傳來嘀嘀咕咕的自語聲,轉頭一看,強尼的眼睛都有點直了,也不知道想什么呢。
聽見里昂問自己,強尼的眼睛一亮,湊過來低聲的說道:“里昂先生,這位守墓人老頭,一定就是……答案吧!”
“什么!”
里昂的反應特別大,把強尼給嚇了一跳。
難道我猜錯了?!
里昂也和剛才盯著老頭的強尼一樣,好像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一樣,用懷疑和不確信的眼神看著遠去的老頭,十分懷疑人生的說道:“看這個身高,那一米八三,確實是有點水分。
唉……我是真沒想到啊,他不打籃球,居然混的這么慘。想當年……誒你拉我干什么?”
強尼扯了一下里昂的衣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也不敢問,我也不敢猜,但是……
咱們好像已經到了。”
里昂一抬頭,果然。
一座矗立在墓園深處的小木頭房出現在眼前,門已經打開,老頭走了進去,點亮了……油燈。
嗯?油燈?
坐在不大的小木屋里面,強尼看看扛著鐵鍬的里昂,看看抽著煙的守墓人,兩個人都不說話,他也不知道說什么。
等了好久,強尼實在是有點忍不住了,終于開口道:“那個……雖然有點失禮,不過我還是想問一下:請問衛生間在哪里。”
老頭隨手指了一個方向:“那邊,墓園外面。樹林里。”
強尼也不好意思再問,很自然的拿了一包紙巾就踹在口袋里,走了出去。
強尼離開屋子,腳步聲逐漸遠去之后,老頭的第二顆煙也終于抽完了。
往身后的木板床旁一仰,老頭子的臉隱藏在了陰影里。
“你不是一個騎士。”
這是老頭子進屋之后說的第一句話。
里昂依然在擺弄那把鍬,聞言頭也不抬的說道:“不要隨隨便便就給人下結論好吧。我這趟可是騎著馬來的,而且,我騎電動車控速的技術那可是一絕啊!”
又把身子正起來,守墓人老頭好像一直在等待著強尼離開,這時候的話才多起來。
“你到底是什么人!”
里昂笑了兩聲,難聽的要死。
把面罩的下擺掀開一部分,露出化了妝之后慘白的皮膚和血紅的大嘴唇子:“如你所見,我是一個變魔術的。當然,有時候我也客串一下馴獸師。”
老頭似乎早就猜到,自己應該沒那么容易從這個古怪的家伙嘴里聽到什么正經的答案,再度把身子躺了下去。
“不管你為什么而來,你要的東西都不在我這里。”
“當然。”里昂點頭到:“它在我這里啊”
舉起手中的鐵鍬,里昂的笑聲別提有多反派了。
剛剛躺下去還沒有五秒鐘的老頭像是彈簧一樣一下子就直了起來,手中一把造型精美古樸的老式短筒獵槍指著里昂的臉,聲音第一次出現了驚慌失措的感覺:“你到底……是什么人!”
“哎呦不要動不動就動刀動槍滴。你年紀不小了,怎么一點也不穩重呢。”
里昂一點也沒有被人用槍指著的正常反應,依舊像個沒事人一樣。
“我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不過,你應該看到剛才那小子騎著車過來的樣子了吧。
誒?話說你們是不是每一代騎得東西都不一樣啊!你們有過自行車騎士嗎?獨輪車?野豬?”
老頭子的目光逐漸驚愕,又逐漸暴躁,最后變得復雜了起來:“那是你們馬戲團里才會出現的東西!我們騎馬!”
里昂點頭,一點誠意都沒有的回道:“哦哦哦!知道了知道了。你是騎馬的,強尼是騎摩托的。騎獨輪車的可能以后才會……話說,要是他騎在你的脖頸上,你騎著馬,馬騎著摩托,那……”
老頭到底沒忍住,一槍把里昂身后的木板墻打了個大窟窿。
“怎么了怎么了!”
聲音從外面傳來,強尼大呼小叫的推開了房門,一抬眼就看到里昂捂著胸口,氣若游絲的在那演的不亦樂乎。
“我不行了……”
強尼:昨天那幫人槍管子都打冒煙了也沒見你不行了。
“幫我告訴那誰他老婆……說我愛她……”
強尼:這種話你特么自己去說好吧!
“我這一生,沒做過什么壞事,沒傷害過任何人……臨終之時,我只有一個愿望……”
強尼:……
“唉呦一個愿望啊……”
強尼:……
“一個愿……”
“……說。”牙縫里擠出一個字來。
里昂好像“回光返照”一樣,一下子就精神起來了,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走了一步,又回頭把鐵鍬扛起來,走到強尼的身邊,輕聲的說道:“……你能叫我一聲爸爸……”
“滾啊——!”
“切!”里昂當時病就好了:“一點關懷之心都沒有,破玩意兒,給你。”
把鐵鍬往強尼懷里一扔,里昂雙手插袋,抬腿就往外走。
強尼手忙腳亂的接住了里昂扔過來的鐵鍬,一臉茫然的回頭對從自己身邊走過的里昂問道:“你要去哪?等等,你還沒告訴我應該去……”
“你就問那個老頭就好了!”
里昂的已經走出去很遠了,頭也不回的說道:“那老頭是你的上一代前輩,你想知道的,他全都可以告訴你。”
說完,也不管強尼在那邊喊什么,一個人自顧自的走到了墓園的更深處。
閑庭信步的好像在游覽什么風景區一樣,里昂走著走著,就看到不遠處的一團濃厚的迷霧中,有一道身影,正站在一座高大的墓碑前,好像在閱讀墓碑上的碑文。
溜溜達達的就走了過去,里昂也往那塊墓碑前面一站:“你也睡不著覺啊。來了很久了?”
墨菲斯托笑了一下,搖搖頭:“對我們這樣的存在來說,時間這種東西,已經沒有什么意義了。
久,談不上。我只是……
一直在這里。”
從剛才在屋子里的時候,里昂就察覺到了墨菲斯托的到來,沒辦法,老墨自己的能量等級太大了,他又從來都沒有掩藏什么的習慣,里昂在地獄待了那么長時間,對老墨已經很熟悉了。
只不過,墨菲斯托的這句話還是讓里昂沒怎么聽懂。
時間沒意義,這個他倒是理解,這幫大神的年紀動不動就幾億幾十億,連從上一個宇宙紀元活下來的都有,又動不動就休個眠,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的,就連共生體之神納爾不也是么,睡個覺都能用個幾十萬年。
時間對于他們來說,確實沒什么意義去度量。
但是這句“一直在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似乎是看出了里昂的疑惑,墨菲斯托指著眼前的這塊墓碑,對里昂問道:“你知道,這座墳墓是誰的么。”
里昂想了一下:“上上代的惡靈騎士?”
墨菲斯托笑著搖了搖頭。
“那,是你的其他子嗣?”
墨菲斯托依舊笑著搖頭。
“那我就不知道了。”里昂也不想繼續猜下去,碑文上一共就一句話,連個名字都沒有,怎么猜嘛。
“反正不是我的墳,也不是你的。”
“不。”
墨菲斯托閉上了眼睛:“這正是我的墳墓。”
里昂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回頭看了一眼遠處守墓人小木屋的依稀燈光,墨菲斯托也沒賣關子,直接就給里昂解釋道:“那個守墓人的身份,你應該也知道的。
呵……我雖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查出來的,不過,你倒是沒找錯。
那是昨夜之前,人間唯一一個還活著的惡靈騎士。
和其他的惡靈騎士一樣,我賜予了他力量,賦予了他審判惡靈的能力。前幾十年,他做的很好,后來……”
墨菲斯托遲疑了一下,果斷略過了中間的部分,直接掐著最后說到:“總之,他背叛了我,殺死了我派來人間的分身,并立下了這座墳墓。然后就一直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活在這里,做一個守墓人,到現在,已經有一百多年了。”
里昂卡巴卡巴眼睛,消化著墨菲斯托的這段話。
雖然老墨好像掐掉了中間的關鍵部分,不想讓自己知道其中的具體緣由,比如,這個惡靈騎士為什么會背叛他。
但是,能從這段話里提取出來的信息依舊很多。
惡靈騎士從很久很久之前一直就有,能追述到人類剛有文明那會兒,這個里昂是知道的。
不過,里昂聽老墨這么一說,好像同一時期活躍在人間的惡靈騎士,好像不一定是只有一個啊。
還有,惡靈騎士的壽命,也大大出乎了里昂的意料,那老頭子看上去只有六七十歲的樣子,沒想到最少也有一百五歲歲了!
怪不得騎馬,荒野大鏢客啊這是!
自己思考了一會兒,里昂抬頭看著墨菲斯托,有些疑惑的問道:“我倒不是想攛掇你去做什么,只不過我一直挺奇怪的。
他們的力量根本就來源于你,你既然他們叛變了,而你又不喜歡他們叛變,為什么你不……是吧,就直接那啥了他們呢?”
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一樣,墨菲斯托笑的開心極了,一看就不是裝的,用手拍了一下墓碑的表面,墨菲斯托說道:“你還是猜錯了。我怎么會不喜歡他們叛變呢。”
說完,看著徹底傻掉的里昂,高深莫測的說道:“他們要是不叛變,我不是白忙活了么。”
臥槽!這里面的水好特么深哪!
里昂又問道:“是不是他們的血脈,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啊?”
墨菲斯托深深的看了里昂一眼,沒在繼續回答里昂的問題,反而指著那邊的小木屋說道:“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兒子來了……”
里昂抬頭,果然看到小木屋中的光芒一點一點的被隱去,被一團黑暗所籠罩。
里昂皺眉道:“他怎么會知道這個地方的?”
“當然是我給他留下了線索。”
“啊?”里昂沒太懂:“那……我是不是,也該撤退了?”
墨菲斯托按住了里昂的肩膀:“不用。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不用在意我。”
里昂轉身,面對著墨菲斯托:“你這暗示的有點明顯了,他是不是又給你下藥了?這么大的仇嗎?!
你不會不知道,如果我想的話,你兒子會是一個什么下場吧?”
身形高大的墨菲斯托身后出現了一道漆黑的空間門,他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看著里昂的眼睛,留下了最后一句話。
“呵……我當然知道。”
說完,人就消失在黑色的門里,而門也很快的消失了。
里昂留在原地,疑惑的直抓頭皮:“老墨……這是準備大號不要了,再練一個小號的意思?”
而與此同時,小木屋中正在交談的兩個人,聽到了突然的敲門聲。
當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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