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監邊掃地邊咳嗽，倒是有幾分像海小富。
但他的年紀，要比海小富老很多，一頭銀發如雪，飛舞似絮。
這么老了，還得出來掃地，皇宮果然是最冷血無情的地方。
魏小寶想著加快腳步，走到近前，笑道：“公公，我來幫你吧。”
那老太監倒是也不客氣，直接將掃帚遞給魏小寶，就在旁側靠墻坐下，笑瞇瞇地看著魏小寶。
他的眉頭猶如蓋了一層霜，面露微笑時，感覺眉毛在動。
魏小寶莫名想到了古龍筆下陸小鳳的眉毛。
這邊其實還算干凈，僅有少許塵土，魏小寶將塵土掃到一側的草地里。
“你這小閹狗還算不錯。”老太監突然開口，聲音里透著歡快。
那你是……老閹狗？
魏小寶沒有反擊，人在皇宮，必須低調，將掃帚立到旁側，恭聲道：“公公，小的還有活要干，就先走了。”
“你先別走，陪咱家去個地方。”老太監扶著墻慢慢起身，扛上掃帚，便往前走。
莫名其妙。
魏小寶解釋道：“公公，我真的有急事。”
“咱家的事更急，更重要。”老太監頭也不回，似乎斷定魏小寶會跟來。
皇宮里有太監超過萬人，老太監想去某個地方，大可以隨便找幾個。
但他偏偏在此地掃地，分明就是掃地是假，堵他魏小寶是真。
這老太監到底是什么來頭？
魏小寶跟在后面，仔細觀察，老太監健步如飛，顯然武功不低。
前方有巡邏的侍衛，看到他們，竟是遠遠避開。
等他們過去，那些侍衛才回到正常的巡邏路線上。
這詭異的一幕，著實讓魏小寶開了眼界。
同時他也猜到了這個老太監的身份。
這老太監十有八九就是大內總管曹富貴。
聽尚膳監的一些資歷老的太監說過，曹總管向來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身為司禮監掌印太監，曹富貴很少呆在皇帝身邊，不知道在做什么。
曹富貴突然找上自己，這讓魏小寶很是緊張。
這一路走過去，不管是侍衛，還是宮女，或是太監，但凡看到曹富貴，都是遠遠躲開。
“曹總管，您這是要帶奴婢去哪？”魏小寶沒忍住，低聲發問。
曹富貴轉過身，微笑道：“你果然聰慧，竟能猜到咱家的身份。”
皇宮中能有此等威嚴的太監，除了曹富貴還有誰？
魏小寶摸著后腦勺，憨笑不止。
“海小富是你殺的？”曹富貴話聲一轉，殺氣凜然。
魏小寶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解釋道：“院里進了賊，是那個賊重創了海公公。”
老狗跟老狗果然都會臭味相投。
這曹老狗是來給海老狗報仇的。
“有賊不假，但那賊的武功，不見得就比海小富強。”曹富貴話里有話。
魏小寶沉住氣，仔細思忖，難道海小富癱在床上時，曹富貴來看望過？
真若如此，他再解釋都是沒用，唯有趁曹富貴不備，將其斬殺。
曹富貴不再廢話，繼續往前走。
魏小寶緊緊跟上，手里攥著一根鐵針。
現在正是不講武德搞偷襲的好時機。
曹富貴大搖大擺地走著，對身后的魏小寶，似是毫無防備。
魏小寶觀察四周，此處僻靜，鮮有人經過。
想到此，他毫不猶豫地出手。
鐵針如光，悄無聲息擊向曹富貴的后腦勺。
曹富貴慢步向前，沒有任何反應。
但鐵針在距曹富貴的腦袋僅剩半寸時，遽然停下，懸浮不動。
魏小寶瞪圓雙眼，不敢相信。
“功力不錯，膽子更大。”曹富貴緩緩轉身，抬手彎指輕輕一點鐵針。
滯空的鐵針立即化為齏粉。
魏小寶吞了吞口水，干澀的喉嚨隱隱作痛。
這是怎樣的老怪物？
“你的身，是咱家凈的。”曹富貴嘿嘿笑了笑。
那張老臉，無比猙獰，無比欠揍。
魏小寶還是沒說話，這大內總管難道還兼任凈事房的總管？
“咱家的刀法快，手法好，痛楚輕，存活多，所有進宮的男子，都是咱家親自給凈的身。”曹富貴肆意賣弄。
魏小寶舔舔嘴唇，聲音僵硬地道：“曹總管，凈事房難道沒有主刀的公公？”
“咱家也就這點愛好了。”曹富貴單手做個凈身的動作。
魏小寶只能尷尬地笑笑。
曹富貴繼續往前走，猥瑣地道：“等你到了咱家這個位子，你就會知道，給那些真男人凈身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唰地一刀下去，他們就變得跟咱一樣啦，心里那個暢快啊，咱家都不知道該怎么跟你形容。”
“聽起來的確不錯。”魏小寶笑著點頭。
跟變態聊天，唯有順著變態的價值觀，才能相談甚歡。
說話間，曹富貴進入一道拱門，將掃帚立到旁邊。
這座小院跟九色小院差不多大，門口同樣有棵梅樹，但在院中多了一座花園，里面卻是種著大白菜，長勢喜人。
曹富貴就在花園邊上一坐，示意魏小寶也坐下來。
魏小寶此刻反倒很放松，曹富貴的武功實在太強，應該是九重樓的絕世高手，想殺他就跟捏死一只螞蟻般輕松。
“剛進宮時，你不過是個不入樓的普通人，短短數月間，你便已是中三樓上層的高手，正如海小富所說，你很不錯。”曹富貴卻開始夸贊魏小寶。
魏小寶滿心疑惑，小心翼翼問道：“曹總管，你不殺我？”
“咱家為何要殺你？”曹富貴大笑。
不殺就好。
魏小寶長舒口氣。
“但你得為咱家做件事。”曹富貴話鋒一轉，聲音遽冷。
還是來了。
魏小寶抱拳道：“曹總管但有吩咐，奴婢定萬死不辭。”
曹富貴抬手一指正屋，道：“里面有幅畫像，你去取來。”
進入屋子，在柱子上掛著一幅精致的畫像。
畫像中的那人身穿太監服飾，手握長劍，眼神犀利，煞是威武。
魏小寶取下畫像，來到院中。
“此人名叫曹三，據可靠消息，將在數日后回到長安，你去殺了他，從他身上取回一件東西。”曹富貴的神情有點憂傷。
魏小寶問道：“是什么東西？”
“那東西裝在一個檀木盒子里，表面鑲著金絲，很容易辨認，你拿到此物，切勿偷看，否則……”曹富貴刻意將語聲拉長，就是在威脅魏小寶。
魏小寶心領神會，高聲道：“奴婢若敢偷看，便生生世世當不得男人。”
對太監而言，這絕對是最毒最狠的誓言。
曹富貴朝外擺擺手，道：“你且回去，曹三進城后，咱家自會通知你。”
“奴婢告退。”魏小寶行禮后，迅速逃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