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鏢局的大門應該非常殘破。
牌匾被毀,門前堆滿垃圾,到處掛著蛛網。
但現在映入眼簾的是朱漆大門非常醒目,牌匾也煥然一新,兩側掛著兩盞紅燈籠,燈籠上的“魏”字最為耀眼。
這是什么情況?
難道時至今日,鏢局還在正常營業?
“督主,此處可是您家?”鐵飛雪看著紅燈籠,小聲問道。
魏小寶微微點頭,道:“去叫門吧。”
他倒想看看,如今住在這鏢局的人,到底是誰。
鐵飛雪將馬拴到石獅子上,順著臺階上去,拉動門上的鐵環,重重砸了幾下。
鐵環撞門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但她敲了好久,仍不見有人來開門。
鐵飛雪回頭問道:“督主,可要破門?”
魏小寶搖頭道:“翻墻吧。”
只要翻墻進去簽個到,再拿走那本九色佛經即可。
就在這時,有一群人舉著火把,吵吵嚷嚷地走來。
他們徑直來到鏢局門口,帶頭的小胖子雙手叉腰,喝道:“砸開。”
跟著小胖子的一群小廝,頓時沖上去撞門。
看他們的服飾,顯然都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家丁。
那小胖子身穿錦衣,腰懸玉牌,手戴扳指,富得流油。
那些小廝拼盡力氣,可惜大門實在結實,根本撞不開。
“小娘子,這是第十天了啊,過了今晚,小爺就不會這么溫柔了。”那小胖子扯開嗓子大喊,粗狂的聲音響徹夜空。
喊完,一行便匆匆離去。
“夫人,劉扒皮走了,但那一男一女還沒走。”有個女聲怯顫顫的,卻很好聽。
很快又有女人回道:“你去問問他們來做什么。”
這個女聲更加溫婉悅耳,令人聞來直沁心脾,如聽鶯囀。
魏小寶聽到她們的對話,輕笑道:“飛雪,看來我們不用翻墻了。”
前面那個丫鬟的聲音,魏小寶很熟悉。
她叫青月,是魏小寶明媒正娶的正妻的陪嫁丫鬟。
被青月稱為“夫人”的女子,只能是魏小寶的正妻南宮羽裳。
說來也是搞笑,這還是魏小寶第一次聽到南宮羽裳的聲音。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直到入洞房,夫妻二人從未見過面,不知其貌,不聞其聲。
被屠前的九色鏢局,不僅僅在洛陽城,更在江湖中,也很有聲名。
能配得上少鏢頭魏小寶的姑娘,必定是城中大戶家的千金。
南宮家在洛陽城經營茶葉和絲綢,是城中有名的富戶。
當時魏小寶跟南宮羽裳的結合,算得上是郎才女貌,被城中百姓津津樂道。
但在九色鏢局突然被滅門后,南宮家也被波及,生意大不如前。
所幸南宮羽裳并未跟魏小寶圓房,尚保有清白之身,南宮家想將她改嫁給洛陽知府的公子,好讓南宮家能再次崛起。
但南宮羽裳死活不從,跟婢女青月苦守在這九色鏢局。
吱呀一聲,大門打開一條縫。
青月探出腦袋,怯怯問道:“兩位有何貴干?”
鐵飛雪看向魏小寶。
魏小寶上前一步,看到青月想要關門,笑問道:“青月,不認識我了?”
“你是……”青月瞪著一雙大眼,仔細打量著魏小寶。
她很快反應過來,捂嘴道:“少鏢頭,你回來啦。”
再次聽到“少鏢頭”這個稱呼,魏小寶還是覺得很親切,心頭更是百感交集。
但他只是點點頭,問道:“羽裳呢?”
“夫人,是少鏢頭,是少鏢頭回來啦。”青月回頭興奮地喊道。
南宮羽裳笑罵道:“傻丫頭,還不開門?”
青月趕緊拉開大門。
在看到跟在魏小寶身后的鐵飛雪時,青月臉上的笑容僵住,但她忍著沒問,迅速將門閂上。
南宮羽裳俏立在梅樹下,身披白色貂皮長襖,俏臉如雪,嘴角帶笑,眸光卻是瞥向別處。
魏小寶遠遠停下腳步,怔怔看著,這個如梅花般清冷的女子就是羽裳?
微風拂過,梅樹上有雪落下,輕輕落到南宮羽裳烏黑的頭發上。
她抬手輕輕撥掉雪花,這才朝魏小寶淺淺一笑。
那笑容無比清澈,充滿歡喜。
看到魏小寶站著沒動,她主動走過來,輕笑道:“相公,凍壞了吧,快到屋里暖暖。”
魏小寶沒見過她的模樣,但魏小寶的相貌,卻是清晰印在她的腦中。
在家里,有幾十張魏小寶的畫像,全都是她無聊空相思時畫的。
相公?
鐵飛雪愣住。
魏小寶在進宮前,居然娶了妻?
既然娶了妻,他為何還要拋下如此美貌的嬌妻進宮當了太監?
九色鏢局遠在洛陽,又非江湖門派,鐵飛雪并不清楚九色鏢局被屠的事。
魏小寶點點頭,走向他們的婚房。
那個晚上,九色鏢局的許多地方都消失在火海中,包括他們的婚房。
火燒的痕跡,已被積雪覆蓋。
但許多房屋樓閣,長廊亭臺,被焚毀消失后,讓整座鏢局頗顯陰森。
出乎魏小寶的意料,他最愛的那座院子,竟被修繕一新,構造跟被焚毀前一模一樣。
走進婚房,里面的陳設也沒什么變化。
魏小寶到處看看,心頭頗為感慨。
“我記得不是很清楚,只能盡量還原,若有哪里不對,相公就提出來,我找人再改。”南宮羽裳跟在魏小寶身后,心中的歡喜難以遮掩。
魏小寶轉身看著她,笑道:“一模一樣,羽裳真是有心了。”
南宮羽裳笑容微滯,總感覺魏小寶跟她說話時,顯得很生分。
這讓她頓時想到了隨魏小寶同來的那個姑娘。
那姑娘身材高挑,相貌出眾,手提長劍,一看就是習武之人,倒是跟相公很般配呢。
青月準備了幾個菜,幾人在客堂里用餐。
南宮羽裳始終面帶微笑,不斷給鐵飛雪往碗里夾菜。
鐵飛雪覺得莫名其妙,看到南宮羽裳又夾起一根雞腿,準備放她碗里,急忙說道:“夫人,我吃不下了。”
南宮羽裳頓時很尷尬。
魏小寶道:“羽裳給你的,你吃就是了。”
鐵飛雪面部抽搐,恭聲道:“飛雪多謝夫人。”
魏小寶喝了口酒,問道:“羽裳,那晚你們是如何逃生的?”
“是老爺……”青月搶著想要回答,聽到南宮羽裳的輕咳后,急忙閉嘴。
南宮羽裳接過話頭,低聲道:“當時我和青月躲在假山里,被賊人發現時,正好我爹帶人趕來,我們這才保得性命。”
“好巧啊。”鐵飛雪嘴里咬著雞腿,含糊不清地說道。